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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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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悖论认为,同一个人不可能两次出现在相同的时间,若有例外,其中必有一个被诛灭。

南柯一度以为,这是散兵回到过去之后被删除的根本原因。

但散兵说他的删除和阿望的死有关,这么看来,让他消失的,也许是失去“倾奇者”这一关键事象,而被替代掉的这段历史。

南柯心知肚明,虽然现在看不见什么异常,但指不定哪天,散兵就会突然消失。

所以,对这段仿佛行走在迷雾中的旅途,南柯百般思索,决定按自己的方式迂回前行。

起码不让散兵和过去的他再碰面,也尽量避免这世上的任何存在察觉他们是同一个人。

于是,在散兵要大张旗鼓迈进稻妻城的时候,南柯拦住了他。

“万一你的青春版来过这里怎么办?”

南柯表情严肃。

散兵眉梢动了动,半晌发出一声笑:“我会怕?”

“只是打听埃舍尔的消息而已,你……”南柯左右看了看,指向一棵开着花的梦见木,“你去那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散兵皱眉,但南柯动作很快,话落已经丢下他跑向了城门。

一条柴犬摇着尾巴从旁边经过,停下来,嗅了嗅南柯的衣摆,继而吐着舌头看向散兵。

散兵:“……”

那双圆润无害狗狗眼,和南柯简直一模一样。

“你和一心传有关系?”听南柯问起赤目家的事情,守城士兵好心劝,“赤目家已经被查办,丹羽家也被抄了,剩下的枫原家忙着处理烂摊子,自顾不暇,奉劝你过段时间再来吧。”

南柯心里一坠。

“那丹羽家的妇孺呢?”

“被枫原家接济了。”

不幸中的万幸。

南柯打听完消息回去,看见散兵靠在梦见木下,用脚尖轻轻踢着不知哪来的一条柴犬的狗头。

如云的粉色花瓣落在他的斗笠上,薄纱后扬起的嘴角分明。

猫系的散兵居然是狗狗党?

南柯思维跑偏一秒,走过去的时候,柴犬注意到她,“汪”一声跑掉了。

“赤目家的幕僚都被遣散了,埃舍尔也没有回过稻妻城,”南柯一一汇报得到的消息,“博士会不会已经离开稻妻了?”

“十有八九,”散兵眸光锐利,“他的切片研究还没有成功,贪生怕死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多托雷在完成切片之前都会待在至冬,再下一次出现,是在须弥,”散兵朝遥远的北方望了一眼,“也罢,我就不用可惜不能把他千刀万剐了,毕竟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扯起嘴角,邪气的笑容冷得掉碴。

“也就是说我们这五百年都要呆在稻妻?”南柯问。

散兵的笑容瞬间消失。

“既然这样,”南柯提议,“我们去看看兼雄的妹妹吧?”

丹羽家大势已去,区区副官的死讯,估计没人顾得上去通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

虽然是噩耗,终究是必须要传达的事。

路上经过一个小小的驿站集市。

刚刚经过漆黑兽潮的洗刷,整个稻妻百废待兴,比起流通大陆的统一货币摩拉,大家都更倾向于以物易物。

南柯提着路上采的绯樱绣球,一家挨一家问过去,总算找到一个杂货铺愿意和她交易。

散兵抄着手站旁边,看她要了一把火折子,又挑出一把菜刀,眉头逐渐拧成麻花:“你拿这些干什么?”

南柯没理他,试了试菜刀的手感,目不斜视递给老板娘。

毕竟她不会生火。

也不会抓鱼。

夜里被蚊子咬醒,白天还得警惕草丛里不要窜出丘丘人把她扛走吃掉。

“怎么这么没用啊?”而散兵总是一脸兴味地待在旁边,心情好了就跷起腿撑着下巴,哂笑睇她,“要不要求我啊?”

拥有一个刻薄的旅伴是多么重要。

短短几天就让她深刻学到了自立自强的重要性。

南柯把想得到能用到的东西都挑了个遍,回头一看,陷入了沉默。

她好像背不动这么多。

老板娘都给看笑了:“姑娘第一次出远门吧?你们能采到绯樱绣球,应该是会使元素力的,要我说,带这几样就够了。”

老板娘挑挑拣拣,给南柯包了个小包袱。

没有火折子,也没有菜刀,只留了药膏和几件换季的衣物。

“谢谢您,不过还是全都包起来吧,”南柯无视旁边的散兵,微笑,“有备无患总比被丘丘人追着跑好。”

“多余。”散兵不耐地啧出一声。

然后南柯就被抓住手臂拖了出去。

与此同时被抓走的还有那个小包袱。

春天的太阳明晃晃的,南柯跟着散兵走了几步,眯起眼睛,心里的积怨慢慢变成无奈和担忧。

南柯没天真地奢望自己和散兵能处成旅行者和派蒙的模式。

但按现在这种状态发展下去,她总有一天会在他的见死不救外加嘲笑下曝尸荒野的。

……不对。

南柯想起。

自己不会死来着。

未来似乎更灰暗了。

“哼,后悔和我同行了?”走在前面的散兵阴阳怪气,“这是你自找的。”

南柯挣了挣手臂,没挣脱,索性放弃:“我有说不和你一起吗?”

抓在手上的力度更重了,本着不为难自己的精神,南柯快走了一步,反手也揪住他的袖子。

散兵回过头来,欲言又止。

南柯站在人流中看着他。

僵持半晌,还是散兵先松了手。

当天南柯的待遇稍稍得到了改善。

至少丘丘人闻到人味从树林里冲出来的时候,散兵没有无动于衷地坐在一边看戏了。

入夜,散兵靠在篝火旁闭着眼,南柯小声喊了他两句,见他没反应,从包袱里翻出衣服,独自去不远处的河湾洗澡。

来鸣神岛已经一周,终于能把身上穿得臭烘烘的冬装换掉了。

月亮刚刚升起来,被远处的影向山挡住,密集的苇荡里水波清凌。

南柯换上薄软的麻织浴衣,试了试水温,踩进河底的卵石里。

河水流速迟缓,比起夜里沁凉的空气,反而带着些日光的余暖。

“小男孩儿是由什么做的?青蛙,蜗牛,还有小狗的尾巴,”她抱膝坐在卵石上,低头对着自己的脸唱,“小女孩儿是由什么做的?砂糖,香辛料,还有某种美好的东西……””

水面起伏着细碎的银色。

南柯唱着唱着,忍不住笑起来。

终究还是学不来南意的朝气蓬勃啊。

但是没关系,她还有很多的时间、很多的机会可以学。

除了痛苦、悲泣之外的人情。

等到五百年之后,倘若能够见到纳西妲,说不定还可以分享这一路走来的见闻。

南柯把半张脸没入水下,放空思绪吐了几串泡泡,听见芦苇被拨动的声音。

准确地说,是被吹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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