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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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学，江小荷第一件事就是喊来同班一位矮个子的男生潘骏，潘骏年龄也比同班同学小一岁，个子也小，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江小荷经常听潘骏讲起他哥，说他哥在县一中也上高三。
而江小荷就读的学校是县二中。两所学校的成绩就像名字一样，位居全县前两名。
听说潘骏的哥哥成绩很好，也经常辅导潘骏的功课，只是潘骏考得不好，就会挨揍。因此潘骏一遇到考试就紧张，考前总会临时抱佛脚，找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尤其是数学成绩稳居全级第一名的江小荷补习，就在昨天晚上，他还找江小荷讲题，但江小荷发现，这位同学虽学习态度端正，但油盐不进，当时会了，但遇到题又开始犯迷糊，气得江小荷一遇到潘骏就躲得远远的。
潘骏坐在教室的第一排，江小荷经过潘骏的位置时拍了他一巴掌，潘骏就乖乖地跟了过来。
江小荷开门见山地说：“我同意给你补习，但有个条件。”
潘骏在江小荷旁边空着的座位上坐下来，说：“我哥说了，只要我的成绩提高5分，他就教我游泳。”
“这么冷的天，你还下水游泳呀？”江小荷说。
潘骏笑着说：“我哥说要等高考结束，我哥游泳游得特别好，全县无人能及，会蛙泳，还会仰泳。”
“你哥是不是跟你一样，是个小蛤蟆？”班里的男生都已经变声了，一个个身高马大，只有潘骏个头还在初中水平，连1米6都不到，个子还没女生高，像个未发酵的面扎头。
“我哥个子可高了，1米82，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呢。”
江小荷打断潘骏的话，说：“好了，潘骏，别再你哥你哥的了，我们说说正事。你要是想少挨你哥的揍，让他暑假带你学游泳，所以呢，我决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你补习。举一反三，包教包会，并且保证讲过的题型你考试时都能做对。”
潘骏一脸喜色：“那太好了，江小荷，我真是我的好姐姐！”
江小荷笑着说：“我的好弟弟，我是有条件的，补习一道题1毛钱。”
潘骏刚才还阳光灿烂的脸“唰”地阴了下来，他挠挠脑袋，说：“我以为是什么呢，原来还要收钱呀？我哪里有钱，再说，我不会的题让你都讲一遍都要好几块呢。”说着，潘骏扭头想走。
江小荷赶紧拉住他，说：“等等，急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这1毛钱是让你心疼这钱，你花了钱听我给你讲题，和我义务给你讲，那效果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叫知识付费，你懂不？”江小荷看潘骏在仔细听自己讲，接茬说：“要不这样，你先试试，一会儿你付我1毛钱，我讲一道题，你看是不是真能会。如果我们这个办法有效，你去叫其他班的学生或低年级的学生来，也收1毛钱1道题，你从中抽2分钱，这样你叫的学生越多，你的收入就越高，说不定能抵销你付的钱，还会有盈余呢。”
潘骏想着江小荷的话，这可是一种新模式，他摸着兜里的1块钱，他们的伙食费是家里用粮食兑的，1斤小麦换8两粮票，吃饭不成问题，这兜里仅有的1块钱是用来买学习用品的。这周很快就结束了，要不就花1毛钱试试，如果真能行，还说不定是个好办法呢！
他当即把钱交给江小荷，江小荷眉开眼笑地收下钱，说：“说好的，先给你讲一道题，收你1毛钱，如果有效，我们继续。”
第一次因为讲一道而收钱，江小荷讲得格外仔细，语气也变得和缓起来。第一次因为听一道题而付钱，潘骏听得格外仔细，生怕这1毛钱打了水漂。
结果出乎意料地让人满意。江小荷用一天的时间给潘骏讲了10道题，1块钱就这样到手了。而这些题就像生了根一样，牢牢地记在了潘骏心里，当天晚上的作业潘骏第一次独自完成并做得全对。
寒假期末考试前的一个月考中，潘骏的数学成绩竟比上次高出了20分！因为不断研究题型，江小荷的数学成绩从上次的135分考到了142分。班里和同校的同学纷纷向潘骏取经。
在临近寒假期末考试的20天里，是潘骏和江小荷最忙碌的时候，同学们下课纷纷找到江小荷补习功课，就这样，在短短不到20天的时间里，江小荷赚了32元钱！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这钱抵得上妈妈两个月的工资呢！
寒假期末考试前的两天，江小荷兴高采烈地拿着32元钱，像过节一样交给屠瑞华。屠瑞华惊诧地看女儿手中那一摞整整齐齐，由分分毛毛组成的票子，心中泛起疑惑，没等屠瑞华开口，江小荷把话抢在了前面：“妈，您放心，我这钱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利人利己还造福社会。我把这些钱交给你就想您买点好看的布料，给您和我们姐弟几个做身衣服。”说着，她拿出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时装杂志递给妈妈，书上有几页专门刊登着几个外国小朋友的最新服饰，看上去格外好看，“您照着这本书上做，做得越好看越时髦直好，我要穿着您做的战袍给您拉生意！”
寒假放假前的评先会，在嵩阳县城关中学如期举行，同学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等待寒假放假前的最好一次集会。
最先受表彰的是进步最大的几位同学，江小荷站在台下，看到个子小小的潘骏正昂着头骄傲地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潘骏在期末考中数学成绩提分35分，这在之前是绝无仅有的。数学老师脸上笑开了花。让数学老师最开心提全班的数学成绩普遍提高，稳居高三年级第一名。江小荷心里明白，其中有好几个是她的功劳。
江小荷数学成绩第一次得了满分，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全身心地研究题型，研究考试的方向，研究怎么解题，如此一来，她把各种题型做得行云流水，就像与生俱来的那样。
江小荷的名字被校长隆重地喊出，她获得的是特等奖，全校仅此一人。
当江小荷站在主席台上领奖时，大家才发现，原来这位衣着普通。长相平平的小女孩穿了一身红色的毛呢大衣，衣服做得很合体，腰间还系着一条腰带，让江小荷看上去既精神又飒爽。就连台前的几位老师也忍不住向江小荷多看了几眼，纷纷低语说这位同学的衣服漂亮，要给自己的女儿也做一件。
表彰会结束后，江小荷领着刚放寒假的妹妹江小枫，在老师的办公室里走了好几个来回，一是感谢老师的悉心栽培，二是问老师们放假前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高三年级办公室女老师居多，她们似乎都没有听清江小荷的话，而是再次被她和妹妹的衣服吸引了。
“江小荷，你和你妹妹的衣服真漂亮，你看你亭亭玉立的，你妹妹穿得像个洋娃娃一样，你们这衣服的样式我见都没见过。”
“是呀，你们的衣服在哪买的呀，做工这么好，价格不便宜吧？”
江小荷看看老师们顺利上了钩，高兴地说：“老师，这是我妈做的，我妈手可巧了，她做的衣服缝线既美观又结实，这个款式也是我妈妈想出来的呢。而且，一点都不贵。”
女老师们听了江小荷的话一个个眼睛放光。江小荷趁热打铁，“我妈做大人的衣服更好看，眼光更好，很多款式在我们县城见都没见过呢。”
“是吗？那太好了，一会儿我就带我女儿去你家，让你妈给我和我女儿各做一身，现在布票也取消了，不像以前一个人一年才分一尺二的布票，现在我们拿钱就能买布。”
江小荷连忙说：“好啊，老师，我给您写个地址，您拿着这个地址去找我妈，我妈一看这地址，会给您优惠的。”
寒假里，是屠瑞华全家最忙碌的时候，屠瑞华一天到晚都在埋头做衣服，江小荷负责量衣，小女儿江小枫负责缝扣子。空暇时间，江小荷把自己和弟弟、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穿着妈妈刚给他们做的新衣服，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像一枚灯盏照亮了夜空，三个穿着精致的孩子很快在一群蓝黑相间的人群中脱颖而出，只要有人问，江小荷就毫不犹豫地把家里地址写在一张小纸条上毕恭毕敬地双手递给对方。
1987年的除夕夜，送走最后一个来取衣的顾客，屠瑞华喊来江小荷。她把这半个月挣的钱全部拿出来，这些钱最小的1分，最大的10块，江小荷一张一张地数着，一张一张地把钱折起的角抻平，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多的钱，总共203元8角5分钱！
因为之前给父亲治病还欠一些债，屠瑞华把这些钱拿出一部分作生活费，其余的都用来还账。
屠瑞华开心地说：“江小荷，这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家赚得最多的钱，这些钱抵我好几个月工资呢！怪不得现在大家都下海呢。”
“妈，我们这才刚开始，还是小县城，真正的海在深圳、上海呢！”江小荷也高兴地说。
屠瑞华说：“还是在这小县城是踏踏实实的，等你上了大学，等你弟弟妹妹都长大了，我们再去大城市。”
江小荷说：“妈，我已经长大了，有我在，我一定会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她想起给父亲买鱼时，因为手里只有2块钱，别人鄙夷的眼神，因为只有2块钱，只能买一条死鱼，也为了等那条鱼死掉，她没能见父亲最后一面，她笑着的脸上，竟感到潮乎乎的。那种穷日子，那种令人感到恐惧，看不到未来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