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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父母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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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王元早上要出车,肖芳一大早就起床了,早早煮了粥,想赶上王元起床喝上两口热乎饭再走。

肖芳这人就这样,小事计较不爽就造。别人是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她是自己吼过了就好。

农历十一月份的天气,半夜打霜,第二天早起都让人冷得直哆嗦。用王元的话讲,驴子都跟人一样了,冻得不想出门。

王元坐在锅炉口,就着咸萝卜丁喝上了半碗稀饭。肖芳在旁边的副炉烧开了一锅水后,从房间里拾掇出了一大盆脏衣服。

王元和她的,还有儿子阿瘦,当然也包括小于旸的尿布。

“那小妮子,昨晚醒不少次啊!我在这堂屋都听见哭声儿了。我看这会儿正睡得香!”不知道是抱怨还是嘴上一说,端着饭碗的王元开始找话。

听王元这么一说,想想昨晚的情形,她没忍住直接摆起了脸色又开始絮叨了一遍:“一点忙帮不上,碗一丢就躺床上,架都架不下来!当初嘴张得快,你是好人,累活都甩我。”

肖芳虽然有些愤愤不平,但手上搓洗衣服的动作却没停下过。

王元一大早被骂,这十几年倒也适应了。

不过见肖芳老话重提,他一脸委屈,当初确实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我不提怎么办?你二妹就直接说了俺们离得远,合适。我这再不答应,你弟和弟媳不该气咱们了吗?”

他说的是“咱们”不是他自己,说明他有意也不想让肖安和弟媳申霞生大姐肖芳的气。

其实这件事肖芳也并未争什么,只是在外人看来王元的家庭地位不至于大事面前做主的人,但在肖芳看来,关键时候他是个能拿主意的人。

肖芳也清楚,这件事也不是他们说拒绝就能拒绝的。只是回归到眼前,她也只是埋怨王元不帮她搭把手,一个人夜里又是泡奶,又是哄睡,觉都睡不好。

早上洗脸看黑眼圈都有了,翻头发鬓角处还看到了几根白头发。想想她今年也才三十五岁。

“昨天我还让阿瘦帮我拔掉了几根白头发!”肖芳嘀咕着尝试缓解氛围。

吃了小半辈子苦的肖芳对待眼下孩子半夜总是会醒个三四次,每次都是哇哇大哭,一时半会还哄不好的情景没有抓狂,只有越来越熟念于心的细致喂养。

但觉睡不够确实是挺折磨人的。其实养孩子的苦,她能吃,但相应地被牺牲的是她的睡眠和白头发。

王元看了眼刚抬头起身加水的肖芳,满脸疲惫,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睡不好觉,你早上晚点起。”王元扒拉一口饭囫囵吞枣般给建议。

“晚起你还能吃饭吗?不趁着小孩睡着洗衣服,谁洗么?”听见王元“不靠谱”的建议,肖芳一顿回怼,这使得王元彻底哑口无声了。

他已经懒得再讨论这件事,飞速地吃光碗里的饭,起身就告知自己要走了。

很明显,他不想再听肖芳的啰嗦。

提到俩人的相识,还是因为王元东奔西跑到处拉货。

当初王元到肖家附近干活,俩人又都是适婚年龄,经人介绍得以认识,世俗中的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当时,肖芳作为家里的老大,本来王元也自然而然地当上了上门女婿。婚后育有俩娃,老大阿福一直都是姥姥穆氏带,这边的奶奶袁氏是一天都没照顾到。

这也是导致了肖芳和婆婆袁氏的主要矛盾。

后来生了老二,王元便带着妻儿们回来了。

当年刚回来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临时搭了个简易的棚,风里雨里的,这些年还是靠王元在外拉车攒点钱,家里才盖起来砖瓦房。

身为婆婆的袁氏没能给他们家一点扶持,反而偏心到把所有心思和精力都给了其他儿子,所以肖芳与袁氏一直以来的过节都颇深。

一直到现在王元负责时不时地在外拉货,肖芳则负责一家人的吃穿用度,种种菜园里的菜果,忙活一年一季的田里农活,用村里人的话说干起活来像个男人,一点都不弱。

后来,夫妻俩也把土坯房换了砖瓦房,王元至此在老王家也有了一席之地。

虽然在肖芳口中,王元是个懒人,不修边幅,不爱干净,做事墨迹,眼里没活。但不同的是他对拉货这些事却格外上心,也尤显得勤快。

好在能赚到钱,但肖芳在王元其他短板项目上,总是会去挑衅他的不努力。这也是让王元头疼的大事。

肖芳是情绪及时发泄后,便也没过多纠结。因此在两个孩子看来,父母吵架,多半是妈妈肖芳挑起,不仅如此她还特别啰嗦,人还很拐。

明明很小的一件事,只要做错了,就会受到肖芳劈头盖脸的谩骂。

小孩子倒也是好管,毕竟怕打,骂几句便老实了,但换在大人王元身上,则事情走向于肖芳而言是失控、是叛逆。

但吵归吵,闹归闹,一个强势,一个怯懦,一个能说,一个会选择性听,就这样的一对普通夫妇,竟然一起走过了十多年。

“今天周五,阿福不是要从学校回来了?你咋不等他衣服一块儿洗呢?”王元本打算回屋里换完鞋就出发,突然想起般,问了句。

“都像你是不?就知道吃,衣服还指望我洗!”肖芳没好气,怼了一句,面部表情狰狞,俩人仿佛是仇人。

这种情况,王元都已经习惯了,不管什么理由,肖芳总能完美地抓住机会,骂自己一顿。

肖芳是个脾气大的女人,这点不仅当局者清,旁观者也如此认知。

毕竟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曾给王元留面子这事,村里人人皆知。因此,王元被众口铄金认证为老实人,并自主判定在家的王元一定每天都受老婆的气。

但话说回来,肖芳说的确实是实话。大儿子阿福自从上了初中之后,每周五回家从来不带脏衣服,问就是自己在学校洗了。

起初,肖芳还担心孩子洗不干净,后来见他穿回来的衣服都挺干净,也就放心了。

这样对比下来,不管是小儿子还是大儿子都在尽自己所能地替自己分担家务,而只有丈夫王元,不但不帮忙,还经常帮倒忙。

对他,肖芳也总是不免苦口婆心,一遍又一遍地述说着自己的不满。尽管她很努力地想让王元主动一些,但情况往往是,她的埋怨多于对方的行动,且其中的种种不顺心也总是会让肖芳火冒三丈。

比如刚才,王元的多此一问,便遭怼。结婚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她的强势,除了默不吭声外,听她骂上几句事儿便也了了。

王元走后,肖芳衣服也已经用热水洗过了,眼下只差到池塘边用清水过一遍,这样洗衣任务才算完成。

怕孩子哭了没人管,肖芳擦擦手,跑向里屋,把阿瘦喊了起来,让他穿上衣服去妹妹床上睡,以免孩子醒了没人知道。

阿瘦这孩子听话懂事,家里妈妈会经常骂爸爸和大哥,他却很少被骂。

不是因为他会讲话讨好人,而是他勤快,凡是肖芳教他一遍,他就会了。做事上,也愈发有模有样。

也是从这以后,只要阿瘦第二天不上课,他总是会跟妹妹一起睡,夜里妹妹醒了,肖芳抱起来哄,他则麻溜地爬起来给妹妹冲奶粉喝,母子配合下,有他在肖芳也能多睡点觉。

等她到池塘边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用带来的棒槌,敲开了水面上的厚冰块,就洞口洗了起来。

“你怎么手套都不戴啊!不冷吗?”老远便听见邻居徐荣的声音,肖芳笑笑转头,只见她也是抱着一盆已经过过水的脏衣服。仔细看,她的装备确实挺齐全,不仅系了围裙,手上还戴了防水手套。

“冷啊,我戴着别扭,碍事,就这几件,洗了就回去了!”她来之前,肖芳已经洗了大半了。

像她说的肖芳嗤之以鼻,想当年没厚衣服穿,却要在零下十几度的外面干活,每年手脚都冻出疮,那才叫冷。

眼下洗几件衣服能有多冷?

徐荣笑笑,还强行显摆:“这戴着暖和些,你看,这里面是带绒的!”说完还放下衣服盆,对着肖芳开始秀起了她的新手套。

“这是俺家那口子,上次去罗城拉货,不是王元他们一起嘛,他见小贩在卖说给我买一双,冬天洗个衣裳、洗个菜用!这都要两块钱呢!不过人家这质量也是厚实!”

听到这肖芳有些不爽,这没对比就不伤心,这一对比发现自家男人也就是王元就是个猪,不懂体贴。

别说给自己买手套了,就是给小孩买他都没这个心。

见徐荣提到的那个罗城,她记得当时王元受别人拾掇,参与打牌,那天干活挣的八十多块钱都被输光了。

别提王元还好,一提就让肖芳头大,体贴谈不上,还不让人省心。

肖芳刚敷衍式夸了她的手套,且加快了洗衣的进度,只想早些离开。

没想到她又开始了新的话题,“听俺家夏明说,你家王元在罗城那次,输了一百多,有这回事儿吧?”

肖芳一听就不对劲儿,王元回家就坦诚了说自己只输了八十多,怎么又冒出了一百多?

“真的假的?这个不是人的东西,骗我说输了八十多!”

徐荣也没想到,肖芳果然是从来不给王元留任何面子,有事是真能上来就开骂。她像看笑话般听肖芳的愤怒言语。

要知道这一百多,够他们一家人一个月的伙食还多。

平时肉贵,也吃得少。冬天的粉条是入冬前几毛钱一斤囤的,早晚的下饭菜是自己腌的雪菜,萝卜丁。

中午吃的大白菜也是入秋后一颗颗从地里收回来过冬的宝贝。很多时候娘俩中午吃的都是煮南瓜、菜干饭。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肖芳向来反对家里人,特别是王元的霍霍钱行为。

她对钱的克扣和吝啬直接体现在对王元一切开销的管控上。

比如身体力行地阻止他抽烟、买烟。平时买酒买勤了,回家跑不了一顿骂,更别提阿瘦和阿福能在肖芳眼皮底下有零花钱了。

阿瘦的零花钱来源于给爸爸王元跑腿儿买烟买酒时找回来的零钱,属于爷俩的地下合作。

还没等肖芳从对王元行为的控诉情绪里反应过来,便听见阿瘦跑来说妹妹醒了。

“妹妹?”一旁的徐荣侧过身体,放下抬起的棒槌好奇地追问。

肖芳笑笑赶紧把手里最后一件快速冲洗,边洗边回应,“俺弟的老大,让放俺这儿养几天,明儿还抱回去啊!”

话是如此,她自己都不知道弟弟什么时候把孩子接回去。徐荣也不傻,眼下周遭的境况,她也是见过好些个亲戚,为了避开西装人检查,更是为了生个儿子,便把超生的女儿送人养。

徐荣有意继续聊,但肖芳借口孩子在哭,便匆忙间离开了。

“妹妹哭好大声,我喊她她也不理我!”肖芳笑笑,小孩果然还是小孩。

确实像阿瘦所说,小于旸的哭声确实很大,这要是哪天西装人过来,老远就听见哭声就不妙了。

为了这件事,她一直挂在心上,想着等晚上王元回来,商量个对策。

不想王元就没事,一想脑袋都大了,还生怕他今天再在外面跟人赌。

“没一个省心的!”本来就烦的早上,在小不点的哭声中,肖芳愈发觉得头疼,便也没工夫再去想些乱七八糟的。

抱起孩子,开始泡奶粉,门口刚洗完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晾。

通红的手,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浸泡得有些僵硬,但她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加奶粉,冲水。

给孩子喝上奶后,见孩子继续闭着眼睛睡,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眼皮子也有些沉了,微微闭上,瞬间觉得百倍轻松。

就这样她倚靠着床沿,抱着裹着厚厚被子的小于旸,看了眼她的状态,和手里的奶瓶,安心地眯了一阵。

她困了,孩子安静下来,世界都安静了,而她也才是最放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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