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洛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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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双眸缓缓抬起,里面的瞳孔没有丝毫的感情。苏子曦看着身边那吵做一团的三口之家,猛的抽出始终捏着船票的右手,朝着他们伸出手………
抓住。
呜——————!
时间,来到了下午三点整,在港的游轮发出了迎客的鸣笛。苏子曦站在阳台边,右手手心里捏着男人的衣角。
也许是因为感觉后面有人在拉着自己,也许是那阵带着锈迹的风已经吹过了,让那个男人脚步在即将做出的下一件事之前,不自觉的顿了顿。而正是这一短暂的停顿,视线之中的大海,仿佛褪去了浪潮,只剩浪花滚滚,填补了那失去的什么东西。
男人转过头,看了一眼苏子曦。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右边的小女儿抱着他的大腿哭着。而左手牵着的妻子,很明显被男人刚刚的举动给吓住了。方才不知休止的谩骂与发泄不见,只剩下讶异,迷茫和惊惧,在女人的心里生长。
游轮入港,连接着港口迎接客人的进入。就算此刻积攒了再多的怨念,也总归得先上船,寻找那个没有人能够打扰到自己的房间。
没有人在意这准一家四口刚才想要做什么,他们依然摆着各色各样的脸,从他们身边经过,进入游轮。而那只抓紧了男人衣角的手,现在也已经松开了,随后消失在人群里了。
男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像一个迟钝的木偶一样,说不出任何话,也做不出任何的事。而这位怀着孩子的母亲却是浑身颤抖着,随后挽住了男人的手,靠在他的怀里大声的哭泣。
男人惊讶不过一刹那,似乎是对妻子的此刻表现出来的柔弱表示的不知所措。但是很快,他就抱着怀里的妻子,也摸着女儿的小脑袋,一起大声哭了起来。
阳台边,苏子曦看着面前的女孩,看着她满是伤痕的双腿,一时间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而女孩则是双手紧紧地捏着苏子曦的那张船票。伴随着那边一家三口的哭声,这个女孩,似乎也开始了不同程度的抽泣。
可是,她双手的指节捏的发青。
她……想干什么?
不知道,因为她沉默着。
她,沉默着。也许是觉得这样沉默着不太好,过了半晌,便开口道————
“姐……姐姐………”
女孩抬起头,似乎鼓足了勇气一般。但是当她抬起头,对上那双没有色彩的眼睛时,她便再次失去了敢说话的力气。
“你……有什么目的?”
女孩再次抬起头,仰望着苏子曦冷漠的脸,轻声地回应道:“姐姐,我的家人都在这两天里失踪了……求求您……带我离开这里……求求您………”
苏子曦冷冷地看着女孩,沉默不语。她没有义务要去帮这个女孩,也没有必要带她离开这里。要知道她现在自己身上就只有一点点的钱,为了自己所渴望的一个人自由,她当然不愿意接受这个女孩。
“姐姐,求您了……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呜……”
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虽然感到惊讶,但是苏子曦也并不是不理解她的行为。不过理解归理解,这可并不能成为苏子曦要接受她这个过分的请求。也让苏子曦再一次为自己的失手救人而感到烦恼不已。
“我的钱…只够买一张船票的。没有你的份。”
兴许是想要留给对方最后一点体面,苏子曦犹豫了许久之后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可是女孩却仿佛得到了什么许可一般,立刻感激涕零的亲吻苏子曦的手,然后将船票放在她的手里。
“谢谢您,谢谢您姐姐……现在这艘船的船票是可以允许好几个人一起进去的!姐姐您也可以带着我离开!”
说完,女孩的手指指向游轮点票口。苏子曦随即转头,看着那些以家庭为单位的人,拿着一张船票卡就轻轻松松走过了点票口。
这一刻,苏子曦沉默了。真正意义上的沉默了。
她转过头,看着女孩那双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也看着她此刻有些狼狈但纯真的笑容。随着身边脚步声的喧闹,苏子曦呼出一口气,缓缓合上了眼睛。
也许……自己现在是有些困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蒂,主人您可以叫我小洛…呜嘿嘿……”
说完,女孩呜咽着露出笑容,然后缓缓站在苏子曦的侧后方,抹掉脸上脏兮兮的泪水。
苏子曦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点票口。
“我只负责送你到紫阳市,其他的,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不管你是去卖,还是去乞讨都和我没有关系。”
冰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女孩呆站着过了许久,她才听明白苏子曦的这句话,嘴角一笑,大大的“嗯”了一声,随后迈开脚步,跟在苏子曦的身后,为新的主人拉开房门。
当躺在床上的时候,苏子曦是真的困了。随着游轮的启程,也随着洛蒂生疏但勤恳的服侍,她闭上了眼睛,陷入深眠……
四天之后的下午两点,那位肥胖的市长依然没有等来那一百万英镑来疏通楚夷岛市场。他一直苦苦等待的救世女神克劳狄乌斯小姐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时,他才明白了,是自己的决策出现了根本性的失误。而那封契约合同书也并没有说要双方按手印,所以是自己被骗了……
可是在这样的结果之中,交易所连续五天没有更新汇率的事情传到了星繁市的大人物手中,而那些大人打听了一些事情之后,直接下令让当地市长给个说法。可是……当交易所的汇率表在最后一位金融专家面前也失去了其意义的时候,也终于将1:0的兑换价格码了上去。
这一刻,虽然没有联合国的认可与指导,但是在本地的市民心中,这无疑宣告了他们的破产,也宣告着这个城市也破产了。虽然一定有人从首都来处理这件事情,但是现在,身上但凡有“新币”这种废纸的人都失去所有的东西。
法律的价值,体现在财产与生命,缺一不可。
人们开始暴动,城市失去了秩序。因为他们失去了财产,对于制造这一切事端的人,他们也不介意失去生命,让那位市长享受一下来自人民的愤怒。
混乱与破坏,鲜血与火焰,成为了这个城市的主旋律。杀人,被杀,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出现的死者越来越多,这个城市一片粉碎,甚至充满了尸臭的味道。
新币失去了价值,那么英镑也失去了价值。所以纵使那位市长库房里有着堆积成山的英镑,也终究是宣告了破产。
在他宣布破产之后,交易所所长,保安部部长,乃至是楚夷岛市内所有参与过这个计划的权贵们纷纷驾车上门讨债。当初凑在一起喝红酒的人们,也变成了用硝烟和枪火说话交流。
紫阳市的部队乘坐飞机抵达楚夷岛的上空,看着地上那些暴乱的人们踏破了市长的官邸大门,冲进来保安部机关单位,冲进了楚夷岛第一“人民”法院,宣判了掌权者的生杀大权,也宣判了楚夷岛的————
名存实亡。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至少,苏子曦的游轮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浅渊泰坦号。
一艘绝对是称不上豪华的游轮。虽然说不上豪华,但却似乎像是早就有所预期一样的,载客量几乎达到了这几十年来从楚夷岛到内陆,人数最多的一次。
船上还有的东西都有,什么酒吧,餐厅,泳池,电玩游戏厅,派对吧台等等诸多的游乐设施。用意满足人们的消遣时光。
游轮的甲板以上都是游客生活区域。而甲板以下都是船员们的生活区,游轮五天的生活物资储备仓库,以及船只的单位控制区域。除了这些地方,就只有游轮生活区的最上层,根本就没有地方能够上去。
那个房间是怎么一回事?住的是谁?没有人知道。
苏子曦看完了浅渊泰坦号的邮轮指南,站在甲板船头。
此刻,苏子曦也已经从上船时候的浅眠中醒来。船也早就离岸了,今晚的星辰显得比往常更为闪耀,薄薄的雾气在月光的萦绕下,便有了些许朦胧意味。生活区域的灯火通明,让这艘船在茫茫的大海之中,看起来并不算孤单。
咯吱——咯吱————
抬脚,落地,磕出古老的声响。
船上的地板虽然看起来依然是古老的木质甲板,但是在那些足够结实的木头之下,距离金属甲板约莫有着半公分的间隙。这样做的设计,有些许缅怀以前航海时代的历史,回味那种散发木质馨香的感觉。
“小姐,餐厅已经准备好饭菜了。请跟我来。”
洛蒂来到甲板,看着船头的苏子曦吹着海风,便上前搀扶着她的手,拉她回来。
洛蒂已经将苏子曦认作了自己的主人,苏子曦当然不愿意身边带着个拖油瓶,可是自己无论怎么不认可这个称呼,但洛蒂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依然是小姐小姐的称呼苏子曦。
是想用小姐这个身份来绑在我的身边吗?
这个想法也不是没有出现在苏子曦的脑海里过。不过她也没有深究,而洛蒂反倒是非常乐意,所以不过几个小时,苏子曦也就默认了这个称呼。
“啊,小姐,今晚上的月亮很好看啊,吃完饭之后我们再到甲板来玩玩吧?”
洛蒂的眼睛在闪着亮光,仿佛上午即将被两个男人侵犯的事情,就像不存在一样。
问过了年纪,洛蒂今年十七岁,过了十月份就满十八岁了。所以她对于比自己要小接近两岁的苏子曦来说,也少了生分,多了些许……照顾妹妹的感觉?
“………嗯。”
苏子曦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看着面前那一潭死水的海面。
“希望,这几天不要来什么暴风雨和台风呢。”
海风,吹散了苏子曦那不曾打理的一头金发。
还不等苏子曦伸手,洛蒂便急忙走上前,帮忙搂着那些散乱的发丝。苏子曦见状,也不再理睬,湖蓝色的瞳孔望着远处由月光指引而泛起月晕的海平面,幽幽地说道:
“等过几天下船了,到时候在紫阳里,你想做什么?我看你以前的生活,应该也算是个富家千金?”
苏子曦的神情有着些许担忧,那略带忧郁的神采让身后挽发的洛蒂看了也不由得赞叹。她摘下自己发上的发圈,迅速灵活的束好了小姐的头发,也走到了苏子曦的身边,拉着栏杆,仍由自己的黑色长发被海风吹起。感受到头发被吹飞的清凉后,这个女孩才转过头来,望着苏子曦那张被月光抚慰得圣洁的侧脸,缓声道:
“海风不要吹多了,很伤头发的。小姐您这样的金发,真的是很多女生的梦中情发呢。这么漂亮的头发,一定要精心的护理呀,不然像我这样,一点都不漂亮。”
说着说着,洛蒂捏着自己的发尾,上面全是分叉和卷曲,与苏子曦那一头顺滑平整的金发相比,实在是难看。
苏子曦瞥了她一眼,理解了一些事情,便也就不再过问女孩的私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是吗?呵……”
“嗯………如果我说希望您能够让我成为您的专属侍女,您愿意吗?”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会是那种请得起佣人的贵族吗?还是说你希望用你的这张脸,去吊一个贵族?”
洛蒂沉默了一会,牵着苏子曦的手离开了甲板,带着她一起回到生活区。
“小姐您的气质,看起来就很像贵族,所以如果想要让别人看不出您的身份,就要学习。像我这种平民的生活方式与姿态,也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学习的。”
“………是吗,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的。”
“那您这不就是承认您是贵族了吗?”
洛蒂笑笑,将手里的房间钥匙递给苏子曦。而苏子曦看着她的笑脸,犹豫了片刻之后才接过,放入怀里。
“你,早上差点被强奸了,也丝毫不介意吗?不到一天的时间,你似乎并不觉得你的遭遇很不妙?”
苏子曦的问题总是在精准的层面上,多了一些对人心底的刺探。似乎揭开别人的伤口对于苏子曦来说,是个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
“强奸……吗?”
如此急转的话题让洛蒂展出苦笑,喉间的语气似乎也不见了方才的无所然谓。反而是一种自嘲,一份悲悯。
“这种事情,我的父亲并没有少做……甚至说,都到我都觉得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