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院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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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无话。
楚潇在隔间里冥想，脑海中划过一座又一座山脉，但鱼幼安给的线索少之又少，根本无法找到唯一对应。
“也不知师父是否闭关或出关。”楚潇摩挲着手中的传音玉佩，最终还是没有催动，等七月十五的事情办完回一趟岛，顺便报告一下师叔的消息。
想罢，楚潇便入定修行，星星点点的灵气飘然而来。
其中便有一道月华灵气。
而鱼幼安也没有闲着，虽然肉体躺下了，但神识凝形，带着方旭他们一同进入山海盏的世界中。
那可真是一片混沌未开的天地，如果不是四座有色彩的山立在那儿，就冲这无边无际的灰暗，鱼幼安还当自己重新投胎了呢。
“就这灰茫茫的一片，你们方才打斗，能看得清？”鱼幼安不禁发出疑问。
“你见过哪只动物会在夜晚把自己摔死的？”涂山青芜反驳之际，便已朝着北边的那座山飞去。
那是带山，方旭所驻。
“这臭屁狐狸。”不过很快，鱼幼安便发出了疑问，“火姨，既然得灯主或灯侍允诺便可进入山海盏世界，那又何必订下这契约？”
火金姑惊讶于鱼幼安的称呼，心中惶恐，刚要纠正，便被鱼幼安打断。
“我怎么叫是我的事，你可以选择不听，但不能不答。”
这边在称呼上相互对峙，那边的臭屁狐狸砰的一下被带山上空骤显的护山大阵撞飞至千米之外。
火金姑语塞，一边牵动灰暗地带的能量托住涂山青芜翩落的身子，一边解释。
“盏内世界分为两部分，御从所在的山林湖海为明，自可见青天白日与星月，当中充斥着由主上转化的月华灵气。而当下我们所在的灰色空间为暗，唤做空狱，乃天阙台御兽宗弟子关押野性难驯的凶恶之兽，亦是灯侍所居之地。”
“所以方才的比斗，我才可不经主上同意便能将他们带入盏内世界。”
“而且只有订下契约，御从才可落户魂灯空间进而修炼，否则只能游荡在空狱之中，是如困兽。若残暴凶性无法磨灭，得御主之念，空狱便会在灯侍的催动下，逐渐蚕食凶兽的血气、灵力，而后流入山脉海域之中，共御从修炼。”
涂山青芜扶着胀痛的脑袋，额角红肿，慢悠悠地从方旭怀中站直腰背，“这破山还不让姑奶奶进！方旭，你看！”红肿的额角随着涂山青芜踮起的脚跟一下子蹭了上来，拦住了方旭的视线，“那还是你的山头。”
方旭难得一见的温柔，用手给她的额角轻轻揉动，随后抓紧，握拳，扬向空中，“痛痛快飞走，不变笨鹅头。”
涂山青芜一下子就羞红了脸，急忙从方旭这边撤离，同傻笑的织云挽手依偎。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因为涂山青芜并未成为鱼幼安的御从，留在盏内世界也是毫无意义，便先行退出，反正鱼幼安的肉身还在外界，月华灵气亦会经此转换。
盏内世界无非是时间流速比外界快，灵气充足罢了，反正当下的也够她吸收，于是，鱼幼安的房间里就多出了一条青尾白狐。
红星孤儿院内。
舜华，也就是鱼幼安的院长奶奶，在挂断了最后一个电话后凝望着天上如同圆盘的明月。
“离岛五十余载，是该回去看看了。”舜华喃喃自语。
星洲与俗世不同，那里的时间流速很慢，据说是星洲的祖辈为了仿照天庭而刻下的大阵，虽与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说法完全比不上，但岛上一日却是外界的三日。
这时，院长办公室的门外偷偷摸摸地探出小半个圆脑袋瓜。
“小石头，怎么了，是做噩梦了么？”舜华轻声问道，但小石头一直眼巴巴地盯着她。
“院长奶奶，我们真的会有爸爸妈妈么？”这时，小石头的身后跳出另一个皮小子，大虎。
“真的么？”小石头低着头，两只小手没规则地揉搓着衣角。
他就从来没见过有大人会来红星孤儿院领养孩子，就好像这里的孩子都有传染病一般。
倒是有些身有残缺的叔叔们会偶尔猫在门外偷瞄着他们，大虎也不懂为何他们要小心翼翼地偷看，自己和小伙伴们也不会去嘲笑他们的外貌，反而会因他们的到来而开心，他也不懂那是什么样的情绪，就像许久未见的亲人一样，身近情更怯。
不止是他，其他小伙伴们也有这样的心绪，很奇妙。
舜华哪里不知都这些娃娃的心思，将二人揽入怀中，“咱们的大虎，小石头多可爱啊，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
“奶奶要和你们说句对不起，只是奶奶离家太久太久了，在最南边的小岛上，一直有个臭老头在等奶奶。”
“奶奶不要道歉，爷爷也一定很想奶奶，我们不要成为奶奶的负担，我们会很听新爸爸妈妈的话的，等长大了就去找爷爷奶奶。”不知和谁学的，还是骨子里带的，大虎他们一个挺腰敬礼，这也是他们的约定方式。
“去休息吧，明天有奶奶给的惊喜，不睡觉的小朋友可没有哦。”
在舜华慈祥的笑容中，两个孩子脚底生风，欢快的步伐还不忘与舜华道晚安。
“华生，花花。”
口中呼出两个名字，舜华又垂目不语。
就这般，像是入定了一般，一直到天明。
第二天骤然醒来的狗子像是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客厅里面的陈设都被搅成了一团糟。
桌脚陷进沙发的温柔乡里，花瓶与垃圾桶谈起了不分你我的爱恋，墙上的挂画终究是抵不住地面的亲吻，多处遗留着余情难忘的火痕。
而当事狗，正一脸无辜样地歪出舌头发愣装傻。
鱼幼安虽然有气，但也不能完全怪狗子，就像昨晚显露的杀气，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行啦，别装了，我不怪你，变回来吧。”
见狗子不为所动，鱼幼安故作威胁，“那就维持着狗身打工吧，今天搞的破坏全由你来承担！”
一边漫不经心地划动着手机屏幕，故意地露出几句来，“城南宠物重金寻赛季血统雄性哈士奇配种，酬劳五千。”
“哎，狗子，你觉着怎么样。”
话音刚落，狗子就变回了人形，“主人，我不是故意的。我。”
狗子刚想解释，就被鱼幼安截下话题，捏着他的狗耳朵拖到了一边，“织云，家里就拜托你们了。结束之后一起去山海私房菜。封尘，我之前指给你看过，你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
“至于你，鱼重燚，给我好好待在房间里，楚潇应当还在修炼，到时候你记得带上他一起前往山海私房菜。我可是定了帝王蟹，到时候给你做真·蟹柳。”
狗子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反复重复着鱼重燚三个字。
直到这一刻，他那颗两色的心脏才有了真正的归属，赤红逐渐覆盖灰黑，但心脏上始终有一小块黑墨一般的阴影。
那是真正隐藏的东西，在未爆发之前，谁也不知。
鱼幼安、方旭以及火金姑兵分三路，方旭去清点食材，火金姑负责联系雨师妾，至于鱼幼安自己，则亲自去了一趟红星孤儿院。
可当鱼幼安走到院门口时，却发现铁门紧锁，院内也没有孩子们的读书声。他看了看手机，不过九点三十分，按理来说，孩子们应当在上课才是。
“是小鱼啊。”
孤儿院旁边有一家果蔬店，店里的陈阿婆驮着腰慢慢走来，手上的钥匙串叮当作响。
“是我，陈奶奶，你知道院长奶奶他们去哪儿了么？怎么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大门还锁上了。”
“给你。”陈阿婆将钥匙串递给鱼幼安，并解释道：“院长和孩子们是遇到好人了，我早上看见来了一群壮硕的中年汉子，当中还有几个干练的女子，孩子们被院长托付给了他们。”
“至于院长，她说你会来，让我把钥匙交给你，让你去她的办公室便能知晓一切。”
“谢谢陈奶奶。”
“哎，这孩子总风风火火的。”陈阿婆不由得想起那日晚上在外乘凉时看到醉酒后的鱼幼安，满目慈爱，直到他进了院内才慢慢挪回店里。
没有孩子的大院很是空旷，真不知道那些个小子姑娘怎么凭十三之数布满整间孤儿院的。
院长的办公室很容易找，廊道尽头就是。
一封书信安然地摆放在桌面上，信封上写着小鱼儿亲启，由一坨仿佛钢丝绕成的铁碗以及一颗表面凹凸斑驳的绿色圆珠镇着。
圆珠入手，温热且轻，“不是石头。”
翻开折成三段的信纸，入目的是一手飘若风语的簪花小楷。
幼安：
展信佳，见字如晤。此番别过如雪融之静，亦是我深思之决，望安安勿念。
因由海潮，缘起东南，幸结华生、小花二人，得以牵入人世间。友且侠，肝胆赤，智谋皆勇，行于刀刃之上，虽万般小心，然百密孔有一疏，得毒人加害，尸骨无整。可凡尘事，修者无能，为报友人救我于海难之恩，立此孤院，守约五十载。
如今期限已到，又逢天地大局重启，遂将余下稚子安好，以行天命。我将留于升灵屿半载，比之人间一载半，如临大惑、大难，可让予安带你前往。
如你所见，我余下两件奇物，一为地蕴青莲子，此物交与小羽，愿他能够逢凶化吉。
另一物乃我早年斩杀姑获鸟所获，至今未能参悟半点，然我观其命运与你有所纠缠，便将其赠于你，愿能为你所用，庇护安宁。
安安，你之道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愿万事顺遂。奶奶永远都是你可以倚靠之人。
终会相见，勿念。
修道无岁月，时之凡人辰。
两千三十六年七月初三。
舜华于千古江城书。
鱼幼安将信纸折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平平整整地放入信封中。
心情也随之平复，心里想着，反正以后也会有见面的机会，不急于一时，只是没有好好道声再见，让他心中有些遗憾。
“早知道昨晚就把狗子扔进山海盏了，不然也能早点干正事。”
“奶奶也是，弟弟妹妹们的去向也不写下。简直和楚潇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远处，刚从静坐中苏醒的楚潇一个喷嚏将盯着橱门的狗子吓了一跳，一个屁蹦出三团火，还有，差点就要将卧室点燃。
楚潇的御水诀与房间的防火喷淋双管齐下。好在这小区不算新，各户室内的喷淋系统并未连接警报。
对于卧室化成湿地这件事，鱼幼安并不知晓。
当他将大门锁上后，远远瞧见有一个中年男子靠在树旁，看着孤儿院，准确地说应该是审视着他。
“你好，江城警局傅明渊。”来者三十出头的样子，威武不凡，一身正气。
“鱼幼安，不知傅警官所为何事？还好我脸皮不薄又行得正，不然凭傅警官的眼神，怕是要夹着尾巴逃窜。”
鱼幼安这幅警戒的模样，令傅明渊忍俊不禁。
“笑什么？”
“或许你该叫我一声叔叔，毕竟我是最后一批唤院长为妈妈的孩子。”傅明渊歪着头，眼睛微微一眨，与他那样貌出奇的违和。
“不和你闹了，我受我师父所托，让你不用担心那些小萝卜丁，如果有难事，江城警局一定会及时出现。这是他给院长妈妈的承诺。”
“所以，小鱼儿，只要你不惹事，以后在江城基本可以横着走。我的号码你存一下，有任何事都可以联系我，我的小鱼侄儿。”傅明渊将一张纸条塞进鱼幼安手里，而后被一通电话叫走。
转头离去的路上还不忘给鱼幼安比个电话手势。
最近的事情太多太杂，鱼幼安的脑子被塞满各种各样的东西，终于是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个傅明渊了。
原来孤儿院里有一间小房子，里面挂满了这些年从孤儿院走出的孩子的照片，傅明渊的照片刚好摆在入门处，每次出门都能被有意无意地瞟到。
只是里面照片都是十七八岁的青涩模样，十几年后认不出来倒也正常。
“喂，方旭。”
“老板，食材都清点过了，也补了一些进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
虽然院长已经离去，但其他人都在路上，还有不请之客。
今日之宴，注定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