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龙女血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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酣睡中的鱼幼安再次见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这一次,他看清了树下的水潭,里面装着一轮弦月。
不过刚想把头伸过去仔细瞧瞧,就被一道光波反弹,鱼幼安睡在玉台上的身体猛地一震,双腿不受控制地踢向一旁,刚好落在杨月盈的屁股上。
一个踉跄,似蛤蟆一般稳趴在地。
“我怎么这么倒霉。”
杨月盈揉着屁股,刚才好不容易蹭了点灵雨恢复回人形,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被鱼幼安一脚踹下了台面。
“小鱼哥,你太狠了,我要补偿。”
鱼幼安脑袋晕乎乎的,眼前红的蓝的绿的黑的一片漩涡状,整个人头重脚轻,刚微微抬首,就硬梆梆地应声而落。
整个人瞬间清醒。
雨师妾笑出了声,“可真是个,呆萌的,小奶狗?”她不理解,现在的人间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言语,还是说眼前的这只小鸟没入过正统学宫?不然怎么会有那多奇奇怪怪的人间记忆。
原来雨师妾渡过泪劫与天劫之后,突然想要去人间走走,但又不知今夕何夕,便想着将杨月盈的记忆读取一番,瞧瞧世间都有哪些变化。
可收入脑海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那些装束倒是很合她心意,毕竟放在以前,像她的这般穿着可就是妖女的象征。
“我没死?”鱼幼安看着自己毫发无损的身体,就连衣物都没有焦黑的痕迹,仿佛那个置身劫云中央,被无尽雷狱吞噬的不是他一样
“你想死?”雨师妾的那把龙鳞匕首瞬间贴近鱼幼安的颈喉,把他吓得蹬直了腿。
“咱有话好好说,别刀刃相见,伤了和气。”鱼幼安小心翼翼地捏起龙鳞匕首的刀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这匕首远离自己细嫩的脖子。
不料雨师妾将刀身反转,锋利的刃口在鱼幼安脖子上留下一道鲜艳的血痕。匕首上红光一闪,那血痕也随之一并消失。
“我的天老爷,你来真的?”鱼幼安脖子缩起,一只手使劲揉蹭,但却没有发现血迹。
“诶?”鱼幼安不理解,怎么可能没出血呢,明明有感觉。难不成又是像小道长的那柄宝剑?
这一阵抓耳挠腮的动作简直就像一只小猴儿,将雨师妾逗得合不拢嘴,“接着。”
说罢,便将手中的冰蓝匕首丢给了鱼幼安。
还在想问题的鱼幼安哪里能够反应过来,眼看着那把匕首就冲着自己的小腹下方垂直投来。
在一旁装死的望舒动如脱兔,赶在最后半寸距离前将冰蓝匕首拉回缠绕,一圈接着一圈,只留下三寸三分的飘尾随风荡漾。
随后这把匕首蓝光一闪,下一秒就躺在鱼幼安的手中,望舒仅能飘动的带尾撩拨着鱼幼安洁净的手腕,弄得他痒痒的。
“这?”鱼幼安不解,他感觉这匕首就像是从他的血肉里分离出来的一样,好像心念一动就能催发。
“你已经滴血认主了,这把螭羽匕首就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螭羽匕首?”
匕首刀身光洁,鱼幼安方才没有细看,拿在手中后仔细端详才将其样式一览无遗。
匕首通体银白,但又有蓝光透过,很像是从深海冰床中取出的冰晶打造而成,尤其是那蛇形微微镂空的刀柄,环抱一颗细长的菱形晶石,里面浮空封着一朵血红的荷花。
鱼幼安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里面的淡蓝色晶石,匕首陡然崩裂,寒光阵阵,只见那螭羽匕首一分为二,左边是银白色的蛇形匕,右边则是较为短小一点的、如冰晶一般剔透的直形匕首。
更为神奇的是,望舒竟然也随之一分为二,各自缠绕。
“左边的为蛇形匕,右边的是冰晶匕,分别为雨师国的内外兵符,二者合一则为雨师国的全部兵权象征。”
“虽然。”
虽然雨师国早已覆灭在历史的车轮中,而这一切也同她这个不称职的国主有关,她没有将后话说出,勉强勾出一个上扬的嘴角,“但它曾今至少是一件仙器。”
“仙器?”鱼幼安吃惊,那不就是神话传说中仙人用的武器么?估计小道长都没有仙器可用,那不是意味着得仙器者得天下?
“我有意收你做义子,嗯,按现在的话来说应该是干儿子,你意下如何?”鱼幼安的心脉陡然一颤,本来早该归于淡漠的温凉心脏突然有些回暖。
他不是没有想过被一个幸福和谐的美满家庭所收养,有亲人陪伴,安安心心念书,没有任何事外忧虑,然后考一个很好的大学,做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不过这都是小时候的奢望了。
后来仔细想想,又有哪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会来领养一个不知先天缺陷与否、是否内含劣等遗传的弃子呢?
想着想着他就明白了,一颗幼年时常怀期待的心逐渐清醒。
而后又很早地踏入社会这个大染缸,人世间的浮浮沉沉看过太多太多,也在污浊中漂浮过。渐渐地便学会了伪装自己,不让院长奶奶、顾琼羽他们担心。
不过好在迷茫时遇见了老御厨、后面自己又开了私房菜、收留了方旭。
原本丢失的年少青春看似要重新来过,似乎自己重新拥有了可以叛逆、做什么都能被包容的时期。
如今雨师妾的一番话,实实在在地将他打回至幼年排排站,等待有富贵人家来领养的记忆中。
“我,我真的,可以么?”鱼幼安近乎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曾经接连遭到拒绝的孤儿回来了。
雨师妾没有看过鱼幼安的记忆,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但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微红的鼻头,闪烁着泪光的瞳孔,心里不知道打翻了什么调料,那滋味很难受。
只想将这孩子揽入怀中,好好安抚一番。
虽说这感觉很奇怪,但雨师妾是个果断的人,心里刚有这想法,手上便有了动作,一把揽过鱼幼安。
“你这孩子怎么比我还容易掉珠子。”
“螭羽匕首都送给你了,还能是假的不成?”雨师妾没好气地敲了敲鱼幼安的脑壳,“不过被你这么一迟疑,我后悔了。”
“我可是雨师国国主、大荒妖女之首诶,做我的干儿子很丢脸么?”
雨师妾也来了玩性,推开鱼幼安,将一只手摊在身前,“快把螭羽匕首还回来吧。”
“我才不给呢。”
“送出去的礼、泼出去的水。覆水。”鱼幼安卡到一半突然停顿,忽然觉得覆水也不一定难收,起码对于眼前这个玩水的祖宗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我反正不管。”
“真是小孩子。”雨师妾撩了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小丫头,将白荷递来给我。”
眼看着两拨人马的氛围变得有些融洽,杨月盈也不再惧怕雨师妾的威能,“没问题,接着。”
“不过你可不许欺负连黛,她为了你,自己的跟脚全部化为乌有,现在连人形都维持不了。”
接过连黛的雨师妾满眼慈爱,轻轻抚摸着连黛的花瓣,花瓣微微颤动,好像在回应她一样。
“他给你起了龙女血荷的名字,但用他的血脉算什么话,简直是挂羊头卖狗肉。”
雨师妾将连黛推入池中,“幼安,将螭羽匕首借我一用。”
“啊,好。”
雨师妾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腕,赤金红的鲜血如牵丝拉线将连黛的白荷本体环绕。“只有我的血才能为你正名。”
随着鲜血的不断注入,连黛的本体也慢慢发生着变化。
洁白的花瓣从根部蔓延出火焰一般的血色纹路,花瓣尖端则是渲染上一层金粉,花瓣微微颤动,四周金粉流溢。
雨师妾更是将龙珠再次祭出,一条三寸长的秀珍血龙飞入荷心,当中龙吟阵阵。
“主上。”
雨师妾的身子一软,白玉赶忙上前扶住,“您为这丫头做这么多干嘛?”
“先前散了半生修为,现在又是放血泄龙灵,你就这么想随他一同去么?我们兄妹四人自出生起就追随你,这下倒好,一个男人让你死去活来的。”
“真想再来一阵天雷,把你给我崩醒。”
这白玉也是胆子见长,一股脑的将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
不过雨师妾并没有责怪他,反倒心中感暖,长久以来,她都困在了儿女情长之中,忽略了自己身边的亲情、友情。
如今她想将这些都经营起来,这也是万俟景荣所希望的。
他希望自己的出现只是雨师妾一生中的锦上添花,而非占据她全部的光彩。
而白玉吼完也就蔫了,“主上,我不是故意的。”
“我们只是不想你再次陷入沉睡。”青儿在一旁补充道。
说话的功夫,二龙二蛇贴紧雨师妾,别看他们活了几千年,现在可是比孩子还要孩子,生怕被抛弃。
“好啦,都多大岁数的人了。”
“我所有与万俟景荣有关的情丝都被他留下的意识抽离,如今知道他这个人,也能够记起曾经的事,但就是激不起半点情绪。所以你们根本不用担心我会随他而去。”
“况且我所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
雨师妾盯着水潭中正在蜕变的白荷,那个男人想得如此周到,她就不信他会彻底魂飞魄散,现在她体内的情丝都被抽离,那就找到他,让他还回来。
不光是情丝。
将最后一滴血吸收干净,连黛的本体已完全蜕变,赤红的花瓣上有金色纹路,似火焰又似灵蛇,荷心有龙灵遨游。
雨师妾于空中一点,连黛再次化生。
熟悉的面孔,但气质大变。不同于往日古典优雅,与雨师妾越发相近,眼尾也多了一抹张扬的金纹。
连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雨师妾,先前随着记忆的解封,她逐渐明白自己便是雨儿涅盘后的新生。
当初遭到澹台雪暗算,没有完成父神的使命,没有让母神脱离泪劫折磨,更是误会了父神与母神之间的情谊。
这些种种,好像都是因为自己的过错所造成。
自己的失误又酿成了更大的遗憾。
半天只能憋出一个“我”,后面的话她不知该怎么说,不知母神是否会接受自己。上一辈子对母神的迫切相见之心已经变成了愧疚。
自己还顶着与母神相似的脸,不懂是否会让她厌恶。
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这喉咙就像放置了一个闸门,堵得她有些哽咽。
但她的心思雨师妾都能感受到,“真是麻烦,一觉醒来后的娃娃都是这般拖泥带水,我明明都给你换上了我的血脉,怎么还留着万俟景荣的秉性。”
“支支吾吾的,有话就直说,”
但连黛还是不开口,十指都快搅成了麻花。
这一幕看得雨师妾急不可耐,一把搂过连黛,“行了,你别说了。”
“你现在是连黛,不是雨儿,是随我姓雨师而不是万俟。前世的事都在天雷中湮灭,我也看清了一切前因后果。你不用自责。”
“万事万物总有定数,虽然我们都不甘做那普天之定数,但打铁还需自身硬,否则一切都是以卵击石。”雨师妾看向云层,雨过天晴,那雷劫所在还留有一个空洞,当中不可测。
连黛的后背微微抽动,泪水也浸湿了雨师妾的衣袖。
“乖,我的女儿。”
连黛不敢置信,抽噎着问到:“母神,您承认我了麽?”
“叫什么母神,你现在流淌的是我的血脉,是雨师国公主的血脉。大荒时你该唤我母后,如今,唤我娘亲或者妈妈才对。”
云层降下散落的日光,笼罩在众人身上,也见证了这段亲情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