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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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子……?”
她是被人绑架了吗?安柏宏刚要跑到她身边查看情况,右堂风彻的身体却抽搐起来,连带着铁链哗啦地响了几声。“别过来……!”这句话像是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吼出来一般。
他只能停下脚步。二人之间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他这时再仔细去看,她露出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曾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的痕迹。
发生什么事了……她这几天一直都被绑在这?
由于沾染了泥土和灰尘,右堂风彻身上的伤口有些已经感染。黑红色的脓水顺着手臂流下,她的呼吸明显变得越来越重。
“快走……”
她握着拳头,挤出些零碎的声音。
安柏宏没有设想过找到她会是这种状况。他似乎踩在一条禁忌的死线上。再往前一步,谁都无法预测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但不能丢下她。
他在这一刻想到了那个最荒谬、却也是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没有人能困住右堂风彻,除了——
“……为什么?”
这两天自己都在做什么啊?再早一点见到她,再早一点把她带出来的话……这是安柏宏唯一一次见到右堂风彻是这样的表情。她艰难地与自己对视,眼神里是矛盾的痛苦与恳求。
“rabbit……不、不能,伤害到,黑猫先生。”
右堂风彻断断续续地说道。她还不能完全控制得了自己的身体,锁链限制着她的活动,铁锈也和伤口贴在一起摩擦着,血流不止。
她为了不伤到我,自己把自己……是这样吗?
他多希望不是这样。
他甚至希望这是一场有人蓄意为之的谋害,也不愿意看到面前这个孩子硬生生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此时的右堂风彻,和那个在他印象里疯狂的、随心所欲的、带着笑容就能轻松取人性命的家伙,产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割裂。
她的确说过自己会想办法克制这种杀人冲动,但安柏宏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式。最简单粗暴的,也是最有效的……吗?他看到四下散掉的链条也滚落在地。不可能完全困住吧……右堂风彻发病后的力气是他难以想象的。
“我带你出去。”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等死啊。
手中的纸牌化为利刃,他却听到右堂风彻微弱的声音。
“黑猫先生……不怕rabbit吗……”
她的手腕还在颤抖着。那股力量在她的体内蛮横地冲撞,从大脑深处钻出后爬向四肢,洗脑的程度越来越深后,她能够控制自己意志的时间也被不断地挤压。
在这两天里,她已经发病了不知多少次。每一次在血泊中醒来,无边无际的绝望便又会加深一分。
然后她会为自己缠上更多的锁链,在黑暗中蜷缩在角落,默念某个人的名字。
我只能为你做到这里了……只能这样等待着死亡慢慢降临。最后那条告别的信息还在模仿着自己一贯的语气,可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那般说话了。
“我还想问你呢。”
……?
她抬起头。
安柏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这段距离,完全足够她发起攻击了。
“小兔子一直待在这么黑的屋子里,就不害怕吗?”
“……”
不对。
其实……我……
他没有惧怕自己。他没有厌恶自己。甚至发病将他重伤后,浑身是血的他也会带着笑容抚摸自己的头,说,这并不是你的错。
凌卓尔死掉了,祁楷轩也不在这里,曾经珍贵的家支离破碎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想要守护、想要永远做他们的家人,而命运不会留情,偏偏让她亲手撕开这一点点艰辛地构筑出来的脆弱幸福。
只要是“暗塔”,就什么都可以做到……他们明明说过的。
……可做到了吗?
他们被冠以最强者的名号。可她终于明白,无论多么强大,这一切都也已经无法挽回。
其实我好害怕啊……
害怕狭小的环境,害怕再也不能恢复成正常的样子,害怕……死亡。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怕死的。能为了体验濒死感而毫不犹豫地自毁的人,怎么还会这样胆小啊?不是很疯吗?不是什么都不在乎都无所畏惧吗?
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东西就又都轻飘飘地破碎了。
她开口。“求求你……”
救我,带我离开,让我成为正常人,让我活下去。
但说出口的却是——
“别靠近……rabbit。你会死的……”
已经快要克制不住了。她清楚地体会到,那熟悉的感觉已经再次萌芽,头越来越疼,意识开始模糊。
唯独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能……
清醒过来、不能再犯错了。但她看到自己的手已经抬了起来,不受控制地在锁链中挣扎。滴下的血聚拢了起来。
“……离开这里……”
那不是别人。
你知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拼命抵抗着意图侵占大脑的力量的仅仅只有这句话。是一直以来并肩作战的搭档,看破了自己的伪装和真实的渴求,是在这个处处充满着绝望的世界上,让我获得新生的——
家人。
Rabbit本来是没有家的。
没有家,所以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东西。妈妈被推了下去,醉醺醺的爸爸进了监狱,曾经视若珍宝的兔子玩偶也被丢在了那个凌乱的小房间,每一个夜晚都冷得刺骨,无法入睡。
所以才要更惊险的更刺激的东西来抚平。可回过头来去看的话,能够让她忘记这些噩梦的并不是自我麻醉的疯狂,而是他们灌注了无所不能的魔力一般的、“爱”。
——你不需要一直都是“兔子”。
——再这么玩命打架的话,老子可饶不了你……
——我是说,这里可以是你的新家。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没办法为他们、至少是为眼前的他做些什么?
“黑猫先生……”
我有资格对他说吗?
我有资格对被我伤害了那么多次的他说出“对不起,但真的太痛苦了”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然后轻轻松松地把他杀掉吗?
那仅存的一丝理智也即将熄灭,疼痛已经令她麻木。好像有眼泪掉下来了。好像说不出来什么其他的话了。铁链被挣断的响声也已在空气中炸开,但不要杀他。
……不要杀他。
她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环住了自己还在颤抖的躯体,眼前亮出一道柔和的光芒。
能看清了……
那张印着大王花色的扑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