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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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火柴点燃蜡烛，敖念才发现自己脚下是一滩鲜血。
见怪不怪，她甚至没有什么表情。但在用光源将客厅照亮后，敖念的呼吸还是下意识地停住了几秒。
客厅一片狼藉，大量酒瓶碎片出现在沙发上、地上还有茶几上。自己的父亲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睡着了。
在烛光下，他的脸色很难看，青色的。
敖念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靠近查看。
现实中父亲已经亡故有五年了，而这五年，敖念经历了太多太多。多到她几乎快要将这个父亲遗忘，多到她总觉得自己像个孤儿。
父亲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很糟糕的父亲。
他给自己的女儿什么都没留下，连一份亲情，都在他住院期间，逐渐烟消云散。
敖念时常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人性。她总是想要挣脱家庭的束缚，想要逃离那个让她感到窒息却教会了她什么是爱的家庭。
于是，在父亲去世后，她将自己的行李打包。
“你看吧，你在我心里就是个酒鬼老爹。喝死你算了。”敖念翻了个白眼，“你已经死了，多喝点吧。”
从父亲身边绕过，敖念继续观察整个空间。
有了光源，一楼可谓是一览无余。同时，这地方的破旧程度，也让敖念十分诧异。这地方简直就是废墟，除了父亲躺着的沙发，所有的家具都好像被人砸过。四墙上甚至还生长着大量藤蔓。
不过这些藤蔓看上去也快枯萎了。
敖念转了一圈，什么发现都没有，最终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洗手间门。
洗手间内很脏，陈年污垢无法清除，总会在下雨后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这地方也是唯一一处贴了瓷砖的区域。
烛火只是放在门口位置，敖念就能看清整个洗手间。和她房间差不多的区域，竟然还放了一个浴缸。
滴答滴答的水声渐起。敖念再次将自己的戒备拉高，同时小幅度往身后看了一眼。
确定没有任何动静后，她才动身进入洗手间内。
这个洗手间给她的感觉很糟糕，不仅仅是味道和氛围，还有那不断加重的水滴声，以及在浴缸边缘若隐若现的……一只手。
那只手似乎很小，由于烛光抖动，敖念并不能在远距离观察清楚。
明明整个浴室不过八九平，只要再靠近两步，她就能看到浴缸内有什么东西。但敖念内心的抗拒却强到了，能无意识地控制她的行动。
即便如此，她还是强迫自己前进。
耳边的水滴声，和那股血腥味愈发浓烈。这无比刺激着敖念的神经，直到她看到浴缸内的景象，那根牵扯着理智的神经，差点绷断！
浴缸内躺着一个人。
那是年龄应该在4-6岁之间的敖念。小敖念面色苍白，因为长时间躺在血水中，身体已经出现了浮肿。
她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外伤，看样子应该是死于窒息。奇怪的是，在小敖念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痛苦。
一丝能证明她死于窒息的痛苦。
呼吸变得急促，敖念的身体也开始不自觉颤抖起来。即便经历过种种恐怖，在看到年幼的自己的死亡状态时，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喂！醒醒！”
大概过了一分钟的时间，敖念突然蹲身拍打了几下小敖念的脸。
手在探入水中时，便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如同一根根钢针扎入手中。但这并不是不能承受，敖念咬牙，捧住小敖念的脑袋用力动了动。
“醒醒！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但不管她怎么用力，小敖念的脑袋依旧保持在原来的位置。
水波晃动，敖念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放在血水中的手，正在飞速向外渗血。
血液混入血水中，在光线昏暗的洗手间内，根本不可察觉。
痛觉不断加深，敖念的大脑也开始昏沉起来。可是她还是不愿意将手抽回。她想唤醒年幼的自己。
这并不代表着敖念有多想活着，她只是不愿意自己死在这种地方。
“要死也选择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啊！你不嫌味道大么！”
右手再次用力，敖念抓到小敖念的脖子，狠狠将对方从水中提起。
水声哗啦作响，一股冲鼻的酒味也在这一刻灌入敖念的鼻腔之中。她猛烈地咳嗽起来。
但这一切只是开始，咳嗽声很快被卡在喉咙中。小敖念不知在何时睁开了双眼，眼中的怨恨完全不该是一个小孩所有。
“你吵到我了！”
小敖念的手很小，但是掐在敖念的脖子上，却刚好能遏住她的呼吸道。
窒息感袭来，敖念没有半点防备，本就混沌的大脑直接变得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流动加快，又在顷刻间被冰冷冻结。
浴室内的温度变得极低，浴缸内的血水在快速结冰。而这股寒意，完全来自于小敖念。
双眸漆黑，除了怨念，从中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绪。手指收紧，小敖念用力将敖念一点一点往浴缸内压去。
“那你就代替我去死吧。反正，我就是你，只要我们之中有人死在这里，那些痛苦就能结束。对吧，对吧……”
小敖念的双眼随着话语睁大，她的脸上露出癫狂。
“只要死了，一切都会结束对不对？只要死了……”
窒息感令敖念完全没了反抗的能力，很快，耳边的声音就被血水封死。大量粘稠的血水从五官灌入她的体内，身体在一瞬间变成了被充入大量气体，即将到达爆炸点的气球。
“去死吧，求求你，去死吧。”小敖念依旧在呢喃着。
她似乎根本没有醒来，瞳孔越发涣散，年幼的身躯随着敖念的挣扎开始晃动。
“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你不是说你没有活着的意义么！去死啊！”
敖念的挣扎越激烈，小敖念的声音就越大，手上的力道更是不断加重。
原本疯癫的声音开始充满痛苦，眼泪也开始涌出，大颗大颗滴落在浴缸之内。
泪水和血水迅速混合，敖念已经快要崩溃的嗅觉神经却在这时，猛地捕捉到一股酒味。
那是她很熟悉的味道，是小时候经常能在家中的储藏室闻到的味道。
涣散的瞳孔终于有了凝聚的迹象，敖念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扣住浴缸边缘，并开始快速摸索。
“找到了！”
就在浴缸边缘，一根橡胶水管被敖念抓在手中。她用手指堵住水管，并用力将其甩出。
碎裂声出现，小敖念也跟着尖叫起来。那只死死抓着敖念呼吸道的小手脱力，敖念却没有就此从浴缸中出来。
她的另一只手依旧在浴缸中来回摸索。
“果然没有！”
这根本不是浴缸，这是酒缸！
在敖念仅有的那点关于幼年时期的生活记忆中，酒缸、酒味占据了大半。父亲喜爱喝酒，并且会自己酿酒。每年的端午前后，家中总是弥漫着一股酒香。
渐渐的，镇上的人便会寻着这味道找上门来，让父亲多酿一些。为此，父亲还专门找人定制了大酒缸。那些酒缸的直径都在一米以上，高度更是不用说。
那些酒缸占据了家中大部分区域，让本就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
“所以记忆中不小心跌入酒缸，其实是你自己想找死是么？”
确定过这一点，敖念用双手撑在浴缸边缘，将自己从中推出。同时抽出脊骨鞭，无数陶瓷碎片迸裂至浴室的各个角落。
敖念也终于抓到机会喘息。全身的寒意慢慢褪去，她站在原地看向小敖念。
这小鬼的脸上哪里还有痛苦的表情，她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被你发现秘密了。可是，哪有怎么样呢？”
小敖念说着，将手抬起。
一根黑色的绳线出现在两人的手腕上。
敖念的眉头狠狠一跳，身体的反应更是提前大脑的指令。
“你不是我！”
脊骨鞭落下，小敖念的身体早已退至浴室门口。
“那我还能是谁？敖念？”她说完便彻底消失在浴室之内。
刺耳的关门声一并响起，敖念想要冲过去阻止早已来不及。门被彻底关死，烛光摇曳，屋内开始发生变化。
一根根粗壮的竹子从地面长出，敖念的身体慢慢升高。她的脚下出现了一条蟒蛇，和之前在走廊上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
轻咬舌尖，敖念努力抓着自己仅存的那点理智。她又一次怀疑，自己到底是在单纯做梦，还是跌入了某一层梦境空间之中。
诡异感裹挟着她的精神状态，敖念小心从蛇身上下来，并试图寻找蟒蛇的头部。
“如果你想重演当初，也不用让我如此真切感受吧。”重新捏紧脊骨鞭，敖念移步往林子深处走去。
孩子们的欢笑声从林中飘来，听着应该有四五个人，年纪也都和小敖念相仿。
年幼的笑声往往尖锐，敖念听了一小会就觉得头疼。不过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后路已经完全被堵死，这种情况下不管是强制醒来，还是逃离副本，她都必须亲手将这场闹剧结束。
所幸这林子不大，没一会儿，敖念便清楚地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对话。
“快点快点，敖念就要数完了，我们回家吧。”
“这样不好吧。这林子里听说有蛇，万一敖念一直找我们被蛇咬了怎么办。”
顺着声音快步前进，敖念看清了说话小孩的面容。
这两个面容对她而言很陌生，即便在反复搜寻记忆的情况下，敖念也无法喊出她们的名字。
“怎么可能啊！如果真的有蛇，我妈才不会让我进林子，快点走吧，去我家吃棒冰。我妈最近进了很多新的。”
稍微年长一些的孩子说着，便抓住另一个孩子的手，两人加快速度往敖念刚才来的方向跑。
瞳孔扩大，敖念眼看着两个孩子从自己眼前跑过，并狠狠一脚踩在那条蟒蛇身上。
“喂！”她大声喊着，声音却无法从喉咙处发出。与此同时，那种强大的束缚力将敖念的身体捆绑。
无法动弹，胸腔中的气体更是被不断挤压而出。
这一次，不仅是束缚，敖念用尽全力想要将自己的脑袋往一旁偏。黏腻的感觉出现在展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上。
耳边嘶嘶声作响，那条蟒蛇顺着敖念的身体盘旋而上，并将自己的脑袋悬在了她的肩膀处。
“你知道么？我以为我们都是好朋友。”小敖念的声音紧随其后。
敖念猛地一怔，两条冰凉的胳膊环住了她的脖子，年幼的自己的脸就这么贴着自己的脖子。
“你一定不记得他们了吧，知道为什么么？”
“因为他们都死在了蟒蛇口中么？”敖念很想问，但她连嘴巴都张不开。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小敖念依旧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的，他们是被自己的父母杀死的。”
和想象中不同，蟒蛇并没有去攻击两个孩子，即便那两个孩子高声尖叫，并很快引来了其他的孩子。
小敖念并不在其中。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其中么？”小敖念再次开口。
她指了指两个孩子来得方向。
身体被迫移动，敖念看着周围的竹子慢慢后退，直到显露出一处矮墙。小敖念的大半个身体都趴在矮墙上，短短的胳膊似乎正努力往矮墙外侧伸去。
“你要不要猜猜看我在做什么？”小敖念的声音不再冰冷，反倒隐藏了一份喜悦和难过。
这孩子的性情比现在的她自己更难搞懂。敖念皱了皱眉，果断摇了摇头。“你不如带我去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敖念，你变得越来越无聊了。”小敖念抱怨了一句，小手再次指了指不远处的自己。
她的动作似乎能驱动那条巨蟒。
“我再问你一遍哦，你确定你要看么？”
身体马上就能移动到矮墙边上，蟒蛇却猛地一停。小敖念也从她身上下来，走到自己身影处，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两个身形完美重叠，小敖念转头看向她，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你确定么？敖念？”
没有回答，敖念只是看着年幼的自己。那种感觉已经不能用诡异形容。
她想说点什么，想问点什么，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无法稳定的情绪早已将敖念的理智撕扯了个干净。眼前这个年幼的自己，也变得越来越陌生。
“既然这样，那就看看吧。”
察觉到敖念的怀疑，小敖念也懒得继续玩那个无聊的猜谜游戏。
蟒蛇再次行动，敖念整个人被吊起悬在半空。另一个年幼的身体也就此出现在她视野之中。
陈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