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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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念再一次回忆刚才所见，她能确定见到的是两个人，即便身影模糊。
“但为什么，两个人的声音都是张雪倾的？人格分裂么？”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这种可能，双手也摸索到了洗手间的门把。
门被从外锁住，想打开并不容易。
这种情况下，如果弄出大动静，很可能会引来宿管阿姨，到时候敖念要面临的危险难以想象。
轻咬舌尖，她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聆听着门外的声音。
门外一片死寂。
张雪倾的对面坐着一个戴着京剧脸谱面具的女孩，她小心翼翼地拍着张雪倾的后背，轻声安慰。
见张雪倾的情绪逐渐稳定后，女孩起身，将三具尸体搬到她们各自的床铺上。做完这些，她才回到张雪倾身边。
“你看，她们都睡下了，没人会在欺负你，别怕，我陪着你，你也休息吧。”
听到这句话，敖念的神经绷紧程度加剧。
顾不上许多，她开始拼命撞击洗手间的门，并转动门把手。“张雪倾！别听她的话！她在骗你，别睡啊！”
虽然清楚张雪倾沉睡后，身处女寝内的其他人，并不会随之陷入由张雪倾意志所搭建的，真正属于她的梦境副本中。但敖念还是担心，张雪倾自身的堕入，会加深她的痛苦，从而提前暴走。
再一则，敖念的时间确实不多。
真正能在女寝休息的时间只有20分钟。要在这20分钟内和张雪倾达成协议，并制止她无端暴走，哪里是件简单的事。
“张雪倾！”敖念在洗手间内大声喊着，“好好看看你的周围！别相信她！她在骗……”
“你闭嘴！”
话还没说完，敖念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飞，后背直接撞到墙面。
五脏六腑都在这个瞬间拧做一团，剧烈的疼痛从后背迅速蔓延至全身，敖念连呼吸都不能，只能用手死死抓着衣服。过了大概半分钟时间，她才缓过神来。
洗手间的门并没有被打开，那家伙竟然能直接从外面袭击！
许久没有过的恐惧陡然出现，敖念站稳后，第一时间检查了一遍身上的物件。
“怎么少了一个！”手在几个口袋中搜寻几遍，她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口袋中的纸人少了两个。与此同时，一抹浅浅的红色也出现在洗手间内。
“张雪倾？”敖念被吓得整个后背紧贴墙面。
那抹红色的身形俨然就是张雪倾，此时她正好奇地打量着敖念，猩红的双目在黑暗中尤为可怖。
她的脖子向一边倾斜，弧度很不自然。
敖念脑中的知识，再一次给她的精神造成了猛烈冲击。
那是因从高处坠落，而导致的颈部扭曲！
“怪不得顶楼会有那么多纸人，那些纸人根本就是用来镇压张雪倾的怨念。第二个人的出现，应该就是和纸人消失有关。”
敖念大脑飞速旋转，但由于恐惧，思考并不顺畅。
“张雪倾既然能自己利用纸人，制造出另一个分身，那为什么不一次性把纸人都拿走？是因为上面的铜钱符文？”
眼前的红色只是虚影，要不是因为在黑暗中，几乎是看不见的。
对方也没有再次展开攻击，说明张雪倾本体的情绪还处于恐惧时，这家伙的能力也会被限制。
“按照阿米娅的描述，张雪倾的本体应该还保留着善意。这估计就是基地董事长，能够利用她的原因。”
想到这，敖念脑中便生出了一个想法。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否定。
“与其利用她的那点善心，不如激起她所有的怨恨。”敖念眼眸暗沉，“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抬头正视那抹红色。
“我没有任何想要伤害张雪倾的意思，但我也希望作为她分身的你清楚一件事，与其用谎言让她得到暂时的庇佑，在庇佑消失后再承受之前数以百倍的苦痛，不如面对这一切，至少，我能帮她一起毁了这无限轮回的噩梦。”
说完，敖念也不等那抹红色开口，将口袋中其余几个纸人都拿在手上，快步靠近。
“别再让你那点无用的善良折磨你。”将纸人递到那抹红色面前，敖念的心脏也跳到了嗓子眼。
从那抹红中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加深，她似乎对敖念的行为感到疑惑，整张脸猛地向敖念贴近。
没有具象的面容，只有一双猩红充满怨恨的双眼。
“咚咚咚”
心跳声充斥整个洗手间，敖念只能靠意志强撑。“如果需要，我可以将这些符咒都撕掉。”
为表诚意，她主动将一个较大纸人上的符咒撕下。
“撕拉”一声。
敖念眼前闪过光亮，周围场景突变成了一个教室。
她站在教室最后边，视线所及就是教室正门，有几名胡乱穿校服的女生正堵在那。
“喂，张雪倾你出来。”为首的女生开口，那声音听得敖念很是不爽。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张雪倾，身体猛地一抖。她不敢抬头去看那女生，只是低着头起身。
看到她这个反应，周围有人的表情是准备看一场好戏，有的人则是觉得张雪倾有些可怜，但并不愿意去制止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很快，张雪倾便和那群女生离开教室。
敖念周围场景也再次变化，这次是一处杂草丛生的区域，看上去很像是小树林，只不过小树林的入口处是个垃圾堆。
穿着奇葩的女生再次开口。“听说今天是你生日啊，送你个礼物，就在小树林里，你拿出来我就不计较你勾引宇航的事情。”
“我……”张雪倾想要开口否认，对方的眼神却让她将话语硬生生眼下。
浑身颤抖，张雪倾的恐惧感达到了一个新的极端。她将视线放在小树林中，小树林内漆黑一片，潜藏着无数危险。
“你真的，会放过我？如果我把东西拿出来？”张雪倾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女生点头。
虽然心里清楚，那女生是不可能就此放过自己，但张雪倾还是照做了。毕竟，就算她反抗，得到的也只会是更加可怖的霸凌。
“别去啊！”就在张雪倾准备行动时，敖念分明在那林子中看到了几双眼睛。
几双令人恐怖，也令人作呕的眼睛。
他们像是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正想着怎么处理，才能平常到让自己最满意的口味。
敖念想要阻止，可她的身体刚一行动，周遭环境再次变化。
这次是洗手间内，环顾四周，只能看到墙壁和基础设施，敖念却听到头顶发出的求救声。
她抬头看去。
是张雪倾被人蒙住了眼睛和嘴巴，五花大绑地挂在天花板上。随着她的挣扎，周围很快出现了滴水声，老鼠吱吱的叫声，小动物爬过的声响，还有一种敖念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
仔细听，只会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人疯了么！”敖念心头的怒火将恐惧慢慢焚毁，她抽出脊骨鞭，就想去打掉那根长绳子，好让张雪倾下来。
身子一动，和之前一样，场景更变。
就在敖念以为自己会看到更加糟糕的画面时，周围的场景竟然变成了一处温馨的房间。
张雪倾缩在床头，在她的周围散落着大量的碎纸。
敖念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仔细观察距离自己较近的几张碎纸。
“小三的女儿”
“没爹的野种”
“她妈妈是做那个的你们知道么？怪不得她也这么会勾引男人”
“那么喜欢画画有什么用，成绩垫底，以后估计和她妈一样”
……
一个个文字如针一般刺痛着敖念的眼睛，她实在不敢看下去，后槽牙却咬得越来越紧。
叩门声突然响起，敖念转头看去。身后的门并没有就此被打开，一个温柔的女声倒是从那后面传出。
“雪倾吃饭了。”
“来了来了。妈你别烦我，我做作业呢！马上要考试了。”张雪倾压着自己的哭腔回应，一边慌乱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纸。
没一会，房间内只剩下了敖念。
环顾四周，敖念突然发现，这个房间内其实并没有什么。一张破旧的桌子，一张单人床，一个小的离谱的衣柜。
就连地板，都是老旧的不成样子。
但房间内收拾的很干净，墙上贴着不少画得很好看的风景画。水彩的、油画的、用水笔点出的星空图。
敖念忍不住走进两步，抬手在那些画作上抚过。
指尖刺痛，那种无法言喻的绝望好像被困在画中。又或者说，是这些画作，缓解了张雪倾的苦痛。
转身，敖念走向那张书桌。
书桌上的漆已经掉落大半，抽屉部位还用钉子固定，这才不至于底部脱落。
书桌上摆放着基本本子，敖念随手翻了翻，发现张雪倾的成绩其实很好，根本不像碎纸上写的成绩垫底。
“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这样？”
敖念搞不明白，只能继续查看书桌上的东西。
很快，她的视线扫到了一个被扣住的相框。将相框拿起后，其中的照片被折去一般，只留下张雪倾和一个女人。
“是父亲么？”敖念将照片从相框内取出摊开，发现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同时也震惊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被折掉的人是校长，准确的说，是年轻时候的校长。
他搂着女人，让年幼的张雪倾站在自己的腿上。身上的白衬衫被各种颜料染出花色，而他脸上的笑意，却比那些更加绚烂。
翻过照片，还能看到一行手写的字。
【如果爸爸不止是顾着画画就好了。如果，爸爸只是一个美术老师，就好了，他能教我画画，也能教很多很多喜欢画画的孩子。只要能画画，这个世界好像就没那么可怕了。】
冷笑声从敖念嘴角溢出，她想不明白，却又好像十分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遭的场景一点点斑驳褪色，展露出4001洗手间的可怖。敖念的内心却被各种复杂情绪占据，恐惧被击倒小角落，几乎不见踪影。
“又是这种故事啊。”面无表情，敖念只是将手中另一个纸人身上的符咒撕下。
场景随之变化，一幕幕关于张雪倾所承受的痛苦，所感受到的温馨，没有任何掩饰地呈现在敖念面前。
她认真地看着这一切，即便周遭的恐怖气息越来越浓重，无数黑发如同毒蛇缠绕住她的身躯，并刺入皮肤，敖念也丝毫不在乎。
身侧的那抹红色并没有因为回忆的出现，而逐渐成型，反倒是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红色。那些红色源于从墙面中渗透出的鲜血。
极致的痛苦将敖念层层包裹，那些黑发不仅将她的肌肤寸寸割裂，甚至还在往外用力拉扯着。红衣张雪倾开始出现暴走倾向，针对敖念的攻击越发猛烈。
一声声恐怖的嘶吼在洗手间内回荡。
“对不起，我不能在现实中救你。”秉持着最后一点力气，敖念对着最初的那抹红色开口。
“对不起……”出现她的脸上不是痛苦，是难过，是最诚恳地歉意。
红影的面目逐渐成型，但出现并不是张雪倾的脸，是一张张京剧脸谱面具。面具不断变化，红色交织，染血的裙摆渐渐飘动。
敖念忍着全身的痛，将口袋中秦二生的画展现在红影面前。
“对不起，我没有能力在现实中救下你。但是以后，请好好地，活在我的梦中吧。即便让我的梦出现最恐怖的场景，也没有关系。请你，好好的，留在这里过你想过的生活吧。没有人会欺负你，你会有一间为了所有喜欢画画的孩子所创办的画室。你看，现实中，其实也有人实现了你的愿望。”
并不清楚事情的缘由，敖念只能靠着零碎的线索填补空白。
校长创办画室的年纪，应该只有四十来岁，而张雪倾的年龄一直停留在十七八岁。校长很可能就是在张雪倾出事后，按照自己女儿的遗愿，开办了画室。
只不过画室最后因为种种原因，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当时张雪倾一定也阻止过，最后却被控制，连带着由自己意识创造出的副本，也被并入其中。
而校长应该还活在现实世界中，这也是他能被轻易拘魂的人。
毕竟真正“活”在梦境世界中的原住民，对外来者有这绝对的压制能力。
“你放心，那个控制着你的家伙，我也一定会亲手处理掉。我绝对不会让他在我的梦境世界中肆意妄为。”
剧烈的痛苦让敖念无法站立，说话间，她已经跪在了地上，双眼却依旧直视那双猩红的双目。
“张雪倾，别再这么活下去了。醒来吧，是时候好好管理你的副本，还有那保留着你最后善良的画室了。”
话音落下，充斥洗手间的红影倏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