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奇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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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阿芜会反复地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每次梦境都相似,里面也总是有同一个男人,虽然他次次都背对着她。
不过对方那豪猪一样乱七八糟支棱的头发,以及由始至终身旁都静坐着一头黑狼,让她印象非常深刻。
黑狼的毛发黑亮很有光泽,即使是在幽深的洞穴里,火光无法照耀之处,阿芜也能知道它就在那里。
那双眼睛绿油油的,偶尔会转过头来看她。
每当它看到她时,阿芜就心生欣喜,即使它似乎没什么反应,但阿芜就是觉得高兴。
男人总是在地上画符,嘴里会反复地说——【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直到有一天,那道符阵似乎成型了,他轻声说了一声:“成了。”
那头黑狼就走到了符阵之中。
一切都是寂静的,映衬得阿芜的心有些荒芜,她看见那遍地的符咒像活动的小蝌蚪一样,向中央的那匹狼攀爬过去,狼在痛苦哀嚎,它身上到处是血,渗到地面,融进那些符咒之中。
而男人却极为平静道——“这是为了她,你的一生很短暂,也不过十几年,而我,我能活很长,以后再次遇到她的几率会更大。”
“帮我,小黑。”他说,随即手间结印。念了些什么,可惜阿芜总是听不太清。
而那些符咒先是极度缩窄集中到那匹狼身上,后又整个炸开。
伴随着男人低沉的音调——“找到她。”
阿芜次次都会吓醒,气息极度不平稳的同时,又觉得心头有一把刀在刮,她说不清是可怜那匹狼还是可怜那个男人,她甚至都没法说清这种可怜的由头来。
她眉头抽了抽,挠着脖子坐起身,脖子上的那颗痣总是会发痒,心想着是不是什么时候到镇上去看看医生之类的。
听说痣要是发痒,不是什么好征兆。
她坐在床上闷了一会儿,联想到昨晚还没收拾的碗筷...好吧,新的一天,又是早起忙于家务的一天。
迪达拉捂着头进了厨房,一脸宿醉玩脱了表情,“阿芜,头晕嗯。”
她正在煮饭,闻言便递给了他一份米汤。
米汤能解酒,见他不乐意喝,她就写给他看,手还没撤回就被他抓住,他真的该改改这个动不动就爱抓人手的习惯了…
“怎么有一道伤口啊?”他睁着那双颇为纯粹的眼睛,不明地发问。
阿芜施力收回手,只是冲着他摇头,心中庆幸,看样子是不记得了,那正好避开可能会有些麻烦的情况。
“我去给你拿伤药过来嗯。”他撂下碗,一阵风跑出去。
灶台上的汤水咕噜咕噜冒着泡,连同着阿芜的心也跟那些小泡泡一样,起起伏伏。
她站在厨房中央,看着手掌上的划痕,其实没有必要处理,也就是她皮薄,不然未必会见血,经过了一夜其实伤口都闭合了,只还是他心中看重她,不能忍她受一点伤害。
少年人心性不定,容易一腔热血诉诸于情,这不是好事,可她既然享用着他的庇护,那对她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她心中是有些矛盾的,原本只是在此处歇脚,等想好了后路再做打算,可是时间以及人情难免在人身上留下印迹,况且,她视线一转,落到腕上的手链,这个东西不好弄下来啊。
其实私下里几乎用了各种润滑的媒介去取,可这东西就跟生在手上一样,怎么也取不下来。人就是这么奇怪,他不重视的时候,她想让他多看重她,将她留下,等他真的将她放在心上后,她又觉得多了,想要逃离。
阿芜心中明白,一开始对他是存在着利用的,期望他带自己离开那个杳无人烟的地方,后来也有机会走,但她更想走捷径得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再后来,好像就走不了了。
如果逃跑就会死,她十分清楚。
可是不逃跑就不会死吗?他们私下里做的那些事穷凶极恶,早晚会有仇家找上门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抓不到他们,还抓不到她吗?
一年前的那个基地有过人来偷偷打探,后来才搬到现在这个地方。
狡兔三窟,但总有一天还会被找上。
阿芜掩下思绪,任由迪达拉给她包扎。
“阿芜,我刚才遇到蝎大哥了,”他眼神闪烁地开口,“他说,昨晚是你送我回房间的。”
他在试探,她不想回应,只是点头,他又问:“伤口是在那时候留下的吗?”
迪达拉轻轻地捧着她的手,贴合在侧脸,“我在地上发现你的血迹了嗯。”
“对不起。”他感到很抱歉,认真地凝视着她,想将她看得仔细些,“那,有没有,有没有发生其他什么事啊?”
阿芜眨了眨眼,摇头显露出疑惑,能有什么事?
蝎先生不会那么多话,况且他也不会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她只要否认推翻他的猜测就可以了。
迪达拉微微鼓了鼓腮,“哦,那可能,是我在做梦吧嗯。”
【是哦,就是做梦呢。】
阿芜面上装出一副疑惑更深的模样来,迪达拉垂下眼后又猛然站起来,打翻了放在膝上的药罐,阿芜低头去看,他的手就已经伸到她面前来,手指磨蹭着她的唇,他呐呐道:“可是,我总觉得,是真的…”
阿芜气息一滞,真的是难搞啊这种直感强的人。她偏头躲过,讪笑着看他,他上前一步,再次捧住她的脸,气质有些迫人,“别躲!”
他脸颊发红,眼眸深邃,渐渐靠近,鼻尖悬停在她鼻尖两公分的位置。阿芜垂在身侧的手暴躁地捏紧了拳头,想要给他两下,结果他深吸一口气,自己倒退两步,捂着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她做了很过分的事。
???
“你们,在干嘛?”鼬先生出现在门口,问了这么一句话,他身后是鬼鲛先生,鬼鲛先生爽朗地挥了挥手,鼬先生侧开身把位置腾给他,“丫头,你那个酒真带劲啊哈哈哈。”
“我可从来没醉成那样过。”在他看清内部的氛围后,他摸着下巴诡异道:“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正是时候!阿芜走过去站到他们二人面前,想要问他们有什么需要的?
鬼鲛先生拍拍她的肩,说:“不是来找你的,”
他看向迪达拉,“走啦,出任务。”
一大早就出任务?还在新年第一天?晓组织真不是人。
“小南送消息过来让我们去本部。”鼬先生凉凉的视线扫到她被包成了粽子的手上,阿芜下意识藏到了身后,回头去看迪达拉,他还在发愣。
鼬先生叫了一下他的名字,“快点,蝎不等人。”然后扯过鬼鲛先生先走了。
余下的二人有隐隐对峙的意味,至少对阿芜来说是这样,她有些防范地笑着。
迪达拉则是恼火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垂下肩,挫败地看向她,幽幽问道:“真的是梦吗?”
阿芜偏头,眼角带笑,手上动作却是让他快走的意思。
他眼睛转了转,忽又扯着人往外走,这下轮到她发愣了,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意思?
“去本部当然你也要去啊,不然一个人留在这里等着人上门扫坟吗?”
哈?阿芜出神地看着他脑后的马尾,晃晃悠悠的形态显然主人心情很好。
【不是,附近村子里有花灯展示,我想去看花灯啊,你们走了我正好偷摸着自己出去看花灯啊。】
迪达拉垂眼看着那段娟秀的字迹,瘪嘴道:“花灯哪有我的烟火好看,再说,到了雨之国,我让小南给你做上百个花灯。”
他意气风发,不容置喙,跟从前一样,一语决定了她的去向。
雨之国常年下雨,但那只是从母亲口中得知,之前阿芜偶尔会想,常年下雨会是什么景致,现在她真实地看到了,也果然是对地上这些泥泞的道路感到了不适,不明白母亲为何这么怀念雨之国?
他们一行人出来得匆忙,这导致了她没带多的换洗衣服,头上的斗笠是鬼鲛先生给的,他说他喜欢雨水用不着避雨。虽然话是这么说,阿芜还是在心里骂了一句迪达拉,要不是他,她也不用给鬼鲛先生添麻烦。
想着想着,她身上便多了一件外袍,迪达拉一手压着帽檐一手又给她理了理衣襟,装作无事发生地问:“冷不冷?”
可不冷吗?冬雨浸人骨头啊,她手脚都冷木了。
见状迪达拉便扯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呼着热气,嘴唇轻轻扫在各个指节上,他们二人要落后众人几步,可没人往这边看不代表没人发现这里的动静。
这不飞段先生就学着鬼鲛先生一言一语地喔唷着,迪达拉脸热地冲着他们叫喊说让他们闭嘴!
飞段先生侧过脸,手掌扇在脸侧,眼睛往后头瞟,嘴里啧啧出声。
迪达拉气得在原地跺脚。
阿芜捂着嘴笑得欢快,迪达拉轻轻呼出一口气,“阿芜终于笑了嗯。”
“我以为你在生气,哎呀还好还好嗯。”他点点头,抓住那只冻僵的手放进衣兜,帽檐下的嘴角轻轻勾起,两个帽檐在这行动中磕到了一起,他不愿放手,就一直牵着她走,也不管这一路上磕嗒磕嗒的声响。
阿芜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不然人都走光了,她很容易被盯上,可心中有气的是他从不询问她的意见。她是不能说话,也惯常做个隐形人,但,她还是有自己的意志啊。或许在他们这些忍者眼中,普通人的意志并不重要吧,她也只恰好是个被他记挂的普通人而已。
她算不得是晓的一员,作为编外人员,便很自觉地站在楼下等待,迪达拉侧头嘱咐让她不要乱跑,“要是有什么事就把黏土鸟扔出去,它会护着你。”
她从来都是听话的,这种人生地不熟的情况,她不会惹事。
但禁不住有人来找麻烦。
本来阿芜在一心逗着黏土鸟,小家伙乖巧地躺在掌心,不知道是摸到了哪个痒点,它的翅膀老是一抖一抖的,她觉得有趣,就用手指头不间断地戳它,它生气了就会啄人,啄一下又被她抚平,反复几次,小家伙几乎放弃了,躺尸在她手上,俨然是随她行动了。
一人一鸟玩得欢快,视线的边角就出现一个男人,同样穿着黑底红云的外袍,带着涡形面具,阿芜以为自己挡住别人了,便往旁边移了移。
可那人不走,反而蹲下身来和她一起看着手里的黏土鸟。
“有趣,”他说着,却是看向她,他甚至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脖子。
阿芜把黏土鸟握在手心,平静地看他,眼神询问他有事吗?
“你被人下了灵魂咒印啊。”他一手撑脸,偏着头语气淘气又带着探究,“这个术,我只看一个人用过。”
她皱着眉看他,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语调微高,有些幸灾乐祸,“那个人已经死了哦。”
死了就死了,关我什么事?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哎呀哎呀,这下他可又欠我一个人情了。”
他摊手自言自语道:“谁能想到这个咒术竟然是真的呢?我还以为是他耍的另一个失败忍术哈哈哈哈。”
语罢,男人又看她一眼,虽然看不清那面具背后的神色以及眼睛,但阿芜直觉自己在他眼中好像成为了等待估值的物品,等再眨眼的时候,他的身影就扭曲着不见了,是的…..扭曲着不见,就那种一圈一圈像菊花瓣的排列组合一样。
真的是很奇怪的退场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