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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王美人没有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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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国兴的声音有着逼迫的口气,从小学校穿过直芨草,到刘国玺家的脚印是你的吗?

王美人的心突然就慌乱了,他们知道了,他们终于还是知道了。

王美人细微的震颤,似乎暴露出什么,老队长任国兴瞟了一眼王美人,王美人虽然低着头,任国兴还是从王美人的慌乱中断定,那一串脚印就是王美人的。

这是一个老刑侦的直觉和基本的功力。

他绞尽脑汁去推理,去想象,去猜测,终究也想象不到,王美人去刘国玺家干什么去了?

王美人稍微一慌乱,就又镇定了,她告诫自己不要孬,不要怕,大不了一死,或许那七个姐妹走的还不是太远,她走快点,就能追上她们的脚步。所以,不管任国兴知不知道,她管不着,也不想管。她只知道一条,不能说,下定决心不去说。

她想,你非要认定那是我走的脚印,那我就坚决不承认,我不说话就是不承认,谁说那脚印一定是我的,那也可能是别人的脚印。

再说了,雪地里大毛毡的脚印是一样的,谁又能知道真与假?总的来说,这关乎我作为一个女人的贞洁,更关乎一个女子的脸面,他暗暗决定,这时候,要不计生死,要宁愿去死,没有脸面的生,不如有脸面的死。

王美人认定自己已经死了,今天就死了,不对,应该是昨天就死了。

一会儿,任国兴劝告王美人,我们都知道,大雪天容易煤炉中毒,何况烟囱上引风的炕板子倒了半拉,只要你承认,下雪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又有人能证明你不在场,你就是清白的。

王美人现在心里明白了,知道煤炉中毒的原因是大雪天惹的祸。

大雪无风,引风的炕板倒了。

现在姐妹们都死了,她却活着。

可是,活着也痛苦,痛苦的是她不能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她证明了这个清白,那个就不清白了。那个不清白比这个不清白,更不清白。

她坚定地认为不能说,坚决不能说,就当煤炉中毒,自己也死了?

世界上的道理就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就失去了证明自己的机会。你都放弃了,不努力了,别人也不会帮你。

一点儿也不去辩解的王美人,临了还是被认定了故意杀人犯。

王美人在案卷上镇定地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对自己说,这些年我受的冤枉还少吗?这些年我受的苦还少吗?这些年我受的挫折还少吗?除了一个女人的名声,我什么都没有啦,那么就让这名声随着自己的生命去吧。

王美人是杀人犯。

这个消息就像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一粒石子。

当这个消息传到直白村的时候,村里的一只狗就叫了起来,好多的狗也跟着叫。

在狗的汪汪声中,刘国玺要上场了。他脱下了大腿和袖头油亮的牛倌衣服,换了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裳,向县城出发了。

在太阳将落未落,月亮刚升起来的时候,刘国玺就进了县城,穿街过巷,找到了县里,到了刑侦队,敲开的任国兴的门只说了一句话,王美人不是杀人犯。

任国兴奇怪了,你凭什么认定他不是杀人犯?

刘国玺明确证明了一下,下雪的那一天夜里,我绑了王美人,她一整晚都在我家。

任国兴看着这个敦实的老男人,戴着一顶瓜皮样的毡帽子,黑红的脸庞,穿着补丁衣服,却洗的干干净净,黏黏呆呆的样子,象个老实人,眼睛里也看不出任何一丝表情。

任国兴凝视了他几秒钟,看到了他的手指后,大声对身边的人员说,把他铐起来。

这个人很可疑,这个案子很重要,县委领导很重视,任国兴要自己审问。

姓名?

刘国玺,国家的国,玉玺的玺。

职业?

刘家庄大队,直白村牛倌。

女知青煤炉中毒的那天晚上,你绑了王美人?

是的。

你为什么绑她?

我喜欢她,想让她嫁给我。

任国兴说,你胡说。又对旁边的人员下命令,把他的衣裳扒了。

旁边的人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审一个绑人的案子,要扒人衣裳?扒衣裳与绑人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他强抱了王美人,身上留下了抓痕。

在任国兴的命令下,三下五除二,刘国玺的上衣被扒的精光,好在大队长的屋子里炉火红彤彤的,被脱了衣服的刘国玺并不冷,心里叹息着,终究还是被任国兴给看出来一点不同了。

被任国兴发现的是刘国玺身上的伤巴。

任国兴围着刘国玺转了几圈,有点儿严肃,还带几分戏虐,当几年牛倌了。

刘国玺语气温和,二十多年了。

任国兴紧急追了一问,二十多几年了?

刘国玺回答,多九年。

任国兴突然又对旁边的人说,给他上脚镣。

所有的人都懵了,铐子加脚镣,是杀人犯和敌对分子的待遇,就凭这几个伤巴,大队长发现什么了?这个牛倌到底咋了?

已经当了二十九年的牛倌了,刘国玺认定自己就是一个牛倌,没有人会发现他的秘密。

任国兴却一眼认为他不是牛倌,从肩膀、手和上半身不多的伤巴来看,他起码当过兵,抗过枪,打过仗。

一个当过兵的人却在乡村里放了二十九年的牛,本身就是疑问。

任国兴接着训问,当过兵吗?

刘国玺十分坦然,当过。

任国兴一句接一句,在哪儿当过兵?当的什么兵?

刘国玺就一下回到了战火纷飞的年代,当过游击队,打过日本人。

王国兴问刘国玺谁能证明他当过兵,抗过战。

刘国玺说没人能够证明,因为参加抗战的那个小队已经全部都死了,再后来就起了内战,人一片一片的死,他不愿打仗了,就回到了草原省的老家。后来,又随着姐姐来到了后草地,在直白村落了脚。

任国兴不相信刘国玺说的话,他认为这是一个敌特分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才不再打仗,或许他还是个逃兵。

刘国玺一口认定,他就是抗过战,厌倦了战争,回到了老家。

其实刘国玺不是个逃兵,严格的来说,他是个俘虏,在内战后期他被活捉了,他是一个被思想劳动改造过的旧社会军人。

从劳动管教所出来以后,他一手撕了自己的档案,凭着要饭回到了老家,怕别人起疑,又来到了后草地的直白村跟着姐姐一家谋生活。解放以后,就当起了直白村的牛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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