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希望你顺利找到主人,过上安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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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暗河的第三日。
肚子被掏空的大鱼静静地侧身浮在河面上。柯基躺在大鱼的脸上，无聊地咀嚼着干巴巴的鱼肉条，翻着白眼对罗素说：
“我们要漂到什么时候啊！”
罗素用长矛撑了一下岩壁，大鱼微微转向。
“这里的河道比之前的蜿蜒，也许就快到尽头了。”
柯基抬起头向前看了看，又躺下，用脚不停地扒拉大鱼的鼓包眼，眼睛在眼眶里不停地动，就像活了一样。
罗素郑重道：
“请你不要玩弄我们的食物和交通工具，无聊的话就过来帮我撑船。”
柯基依旧躺着，翘起二郎腿道：
“我和主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有很多玩具，那时候我每天的工作就是陪她玩，根本没有无聊的时候。”
罗素压根也没有指望柯基能帮上忙，只要他安安稳稳待着别乱动就好，为了帮他打发无聊，和他聊起天来。
“你想你的主人吗？”
“当然想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找她？”
柯基犹豫了一下说：
“估计她现在过得不太好吧，再说是她抛弃了我呀，干嘛回去找她，回头给我来个二抛。”
罗素尴尬地笑了笑，继续问：
“你的主人为什么和你‘各自飞’呀？她遇到什么‘大难’了？”
柯基叹了口气。
“我的主人原本片约不断，后来她不用亲自表演，在家就能拍电影了。她在房间的墙纸换成绿色的，只要她一进去，电视里就出现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但穿着打扮不一样。她怎么动，电视里的人就怎么动。她把我抱起来，我就立刻戴上了草帽，穿上了红背心，可好玩了！”
柯基一脚踩在大鱼的眼球上，两只前腿比划起来。
罗素看他那架势，像个船长，只不过帆船变成了一条大咸鱼。
“后来呢？”
“后来，她连绿房间都不去了，她说拍电影都不需要真人出镜了，只要拍张照片就行了。再后来，谁都能用她的照片在手机上拍电影，她很恼火。”
【记忆闪现】
……
“白经理，你知道咱们集团有个新的AI换脸视频软件吗？最近特火！”
白鹭转头看着身边一脸兴奋的女生道：
“哦，我不是很关注这个领域，不过AI换脸不是很早就有了吗？”
“这个更有意思。”
女生边说边举起手机，摄像头从左到右绕着白鹭的脸，录了三秒钟视频。
“你，这是干嘛？”
白鹭疑惑，也有些反感。
“稍等稍等！就快好啦！你看！”
手机屏幕中，一个英俊的男人正面向镜头，身后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和金黄色的晚霞，柔美的钢琴独奏伴着海浪声，令人陶醉。男人走近，手捧一个精致的方盒子，盒中缓缓升起一个心形蛋糕，接着蛋糕正中一只酣睡的小熊坐了起来，头顶突然一亮，燃起一束小火苗。男人深情地对着镜头说：艾达，生日快乐，你永远是我们的最美议员。
“哈哈哈哈！最后一句可以改改。怎么样？你把这个送给艾达当礼物，她一定会感动的！”
白鹭发现，画面中的男人，无论是样貌、体型还是声音，都和他一模一样，难分真假。更让他惊诧的是，女生仅仅录制了三秒钟的视频，软件仅仅用了三秒钟来处理，就实现了这一切！
“它通过视频分析你的面部3d动态信息，还有声纹特征，然后通过AI把模板里的人物换脸变声，是不是很酷！”
白鹭点点头。
“确实不错，不过艾达对这个应该不感兴趣，她比较喜欢实实在在的东西。”
女生眼睛一亮道：
“你没看到下面有一个‘立即下单’的按钮吗？你可以订购视频里的同款蛋糕啊！直接送货到她单位，这个酣睡小熊可是爆款呢！”
白鹭看了看价格，五千两百二十元，是他月薪的十分之一。
“不用了，我请她吃顿料理就好了，她喜欢这个。”
女生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又去安利另一个同事了。
“白大褂你在吗？”
“在。”
“这个软件真有趣，不知道狗能不能用？”
“你也想玩？”
“我想录一段留给小花，万一我死了，让她看到我在海边，而不是这个黑漆漆的破地方，兴许她会没那么难过。”
“我不知道该说你悲观，还是乐观。这个软件我没用过，而且这段记忆我当时很快就忘了，是LNc的回溯功能让我想起来的。”
“回溯？哦，就是能把你没注意的事情，从大脑深层挖出来的功能吧？”
“是的。我在想，艾达车祸的监控视频，有没有可能也被AI软件换脸。”
“怎么换？”
“从技术上来说，应该没问题，汽车的轮廓和细节比人类有规律，把路上行驶的跑车换成卡车，甚至把没有车的道路变成车水马龙都不是问题。AI只需要识别出原有主体，然后把新的主体模型打上相应的光效，再做一些仿真渲染，最后再做多帧合成就行了。”
“我不太懂，不过听你的意思，篡改事故视频是很简单的事嘛？”
“以前人工篡改是很难，破绽很多，而现在AI技术几乎可以做到天衣无缝了。”
“那你更有理由怀疑艾达是被人谋杀的了？”
“是的！我现在怀疑我看到的一切！也许那个在路上酒驾的车是AI模拟的，也许艾达的死因并不是交通事故！”
“天啊！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我相信记忆闪现最终会把我带到真相面前的。”
……
“喂！大块头！醒醒！快醒醒！”
罗素睁开眼睛，看到柯基的一张大脸，他抬起手用力掐了一下。
“啊！”
柯基叫了一声，随即又低声轻语：
“你掐我干嘛！”
“真的是你，我以为你是换脸的柯基。”
“换什么脸？前面有动静！你小点声。”
远处，几束手电筒的光柱在不停晃动，把岩壁照亮。罗素和柯基从鱼鳃钻进大鱼的嘴里，通过牙缝往外看。五名户外探险装备齐全的人类，正缓缓向他们走来。领头的是两只相貌丑陋的机器狗，体内很多部件裸露着，甚至能看到颈部里传动轴和液压杆，它们一起拖着一只黄色橡皮艇，上面装着各种仪器箱。橡皮艇的两侧，分别露出两个小尺寸的全地形车轮，不过只能看到上半截，下半截侵在水中。
“是人类！”
柯基对人类天生有好感，罗素发现他一脸的兴奋，还不停地扭动他圆润的屁股。
“别说话！别乱动！”
罗素非常紧张，他对人类没有一点好感，而且在这里见到人类，更不是什么好事。这些人为什么跑到森林里？他们想干什么？又或者在找什么？更让他担心的是，身处大鱼体内，这么大的目标，一定会把人类吸引过来，到时该怎么办？
狗的听力非常好，他俩竖起耳朵，听到久违的人类声音。
“你能不能省点电？一直在刷手机，咱们还要走很远呢！”
“没事，我带了十块备用电池，哈哈！”
两个走在后面的人轻松地聊着天，前面三人则十分严肃，其中一个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
“麻烦两位安静一点，不要影响阿尔戈斯勘测。”
“没事啦！花卷和馒头的抗干扰能力很好，你们当兵的不要总那么紧张兮兮，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聊聊天多好。”
另一个人拉了拉他的袖子悄悄说：
“兄弟你没看到他们都有枪吗！”
“看到了，怎么了？他们又不会开枪打我们，是不是兵哥哥？”
士兵摇摇头，继续走。
看士兵没辙，那人也放松了。
“你看的是什么啊？”
“你不知道新晋网红‘我的宝贝你在哪妈妈好想你’吗？据小道消息，她以后还要代言咱们阿尔戈斯呢！”
“原来如此！不过这人的名字也太长了吧！”
“现在流行长名，很多以前的经典书籍都改名了，名字也很长。”
“啊？”
“我考你一个啊，《屌丝组团坎坷求学路，终成学霸回乡捧上天》猜猜是哪本书？”
“这我怎么知道！”
“《西游记》啦！笨蛋！”
“我去！再来一个！”
“让我想个简单的……《苦逼科学家被人陷害，拯救人类一不留神大灭绝》”
“莫非是《动物森林》？”
“这都能猜错？是《三体》！哈哈哈！”
“你们二位小点声，最后一次警告！”
两人点头示意遵命，声音低了下来。
“那个网红……宝贝我好想你妈，有啥料？”
对方翻了个白眼说：
“是我的宝贝你在哪妈妈好想你！”
“差不多，差不多。”
“她以前是电影明星，现在做网红了，就是到处吃吃喝喝，秀秀身材，特别喜欢狗。”
“嘿！这身材确实可以啊！发我手机上。”
“停！阿尔戈斯有警报！”
士兵说罢，所有人紧张地蹲在地上。
一只机器狗身后的牵引绳自动脱开，走到大鱼的面前，眼睛发出闪烁的红光，从上到下对大鱼进行扫描。突然，机器狗的前腿一低，上下颌瞬间弹出锋利的钛合金锯齿。
士兵看了看手腕上的显示器，字体全部变成红色，并且不断闪烁。
“有生命迹象！准备射击！”
咔咔咔！三把冲锋枪全部上膛。
罗素紧张地屏住呼吸，柯基在他怀里，嘴巴被罗素仅仅攥住，惊悚的大眼睛左右闪动。
“别怕，这鱼皮很厚！”
“射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士兵们很快打光子弹，换上新弹夹。后面两个人低着头捂着耳朵不敢乱动，其中一个悄悄打开手机的录像应用。
“你干嘛？”
“这么牛掰的场面可不多见啊！我得发网上去！”
士兵看了看手腕上的显示器，对旁边的两个士兵说：
“我这儿怎么还显示有生命迹象？”
另一个士兵凑过来说。
“我的也是，不会又出故障了吧？”
两个士兵一起看向另一个手腕没有显示器的士兵。
“靠！又是我？”
“不好意思，我们俩得控制花卷和馒头啊。”
“这玩意不是能自动运行吗？干嘛非要人牵着！”
其中一个士兵用手指了指后面。
“那你得问那两个棘龙的工程师，他们这玩意为什么总是出故障，另外问问是谁给这两只阿尔戈斯起的破名字！”
“问他们有用吗？你看他俩那德行，真不知道怎么进的棘龙。”
“行了，我们掩护你，别害怕，去吧。”
那个士兵无奈地举起枪，压低身体，缓缓靠近大鱼。
他围着大鱼转了一圈，然后来到大鱼的嘴前，按下了耳机上的对讲通话键。
“是只变异的食人鱼，个头真大！已经死了，肚子都被掏空了，但很奇怪，嘴上有两根……这是……长矛？”
耳机里传出声音：
“等着，我们过去。”
士兵把手放下，把手电光束聚焦到长矛上，伸着头欣赏，完全没有注意暗处的两只狗。
“这不会是古人留下的吧？可是这鱼明显是刚死不久啊，奇怪。”
说着，他把枪背到身后，手握长矛，用力往外拔。
柯基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像触电一样乱动乱踢，想要逃跑。罗素依然紧紧抱住他，但无法控制他的后腿。柯基的脚无意间踢到了鱼眼睛，还连踢了好几脚。
士兵突然感觉鱼头在动，一抬头又看到鱼眼在动，吓得原地跳了起来，松开长矛拼命往回跑。其他两个士兵见状也跟着一起往回跑，紧接着是两个被吓傻的工程师，大叫着救命跟在后面。
大鱼身边的那只机器狗已经定位到罗素和柯基的位置，甚至能看到柯基乱踹的小短腿，脊柱两侧突然升起两枚手电筒大小的微型导弹。
这时两个士兵突然想起机器狗，纷纷对着屏幕大喊：
“花卷！馒头！立刻返回！”
机器狗收到指令，但却没有立即返回，它收起导弹走到大鱼的嘴边，罗素看到了那双忽明忽暗的暗红色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想要和他打招呼。
罗素并不知道对方就是曾经让他失业的“同行”，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因为他感觉不到对方的气味，只感觉到自己的脊背阵阵发凉。忽然，机器狗扭头跑开，很快便追上了气垫船。
“好了好了！都走了！”
罗素松开柯基。柯基的情绪依然亢奋，在鱼嘴这么大点的地方上蹿下跳，屁股时不时撞到罗素的脸上。
啪！
柯基挨了一巴掌，终于平静下来，揉揉脸说：
“我们没死吗？”
“没有，命大。”
柯基跳下大鱼，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忽然远处传来“叮咚”声，罗素跑过去，叼回来一台手机。
“这是手机吧？”
柯基点点头。
“没错！这手机没锁屏！”
工程师慌乱中遗落手机，录像还没关。柯基看到屏幕上方有一个消息提示窗，一张熟悉的照片映入眼帘。那是一个穿着比基尼的性感美女，手里抱着一只柯基幼崽。
“是我的主人！我的妈妈！”
柯基用鼻子戳了一下消息框，刚才那个视频App显示出来，视频中女人正从浴室中走出来，身上只披了一条不算很长的毛巾，除了不能露的地方都尽全力地展现出来。
“我的宝贝，你在哪里？快来妈妈这里呀！”
女人发着嗲，捋着卷发，突然视频结束。
柯基眼泪都出来了。
“大块头！这就是我的主人！她在叫我回家呢！”
罗素皱着眉头说，这不像是主人在叫自己的宠物啊！
“你知道什么！主人以前都是这样叫我的！”
罗素看见柯基在用鼻子熟练的翻看主人的各种视频，有些还上了锁。
“你要回去找主人吗？”
柯基一边翻看，一边答：
“嗯！我就知道，她需要我！她离不开我！哈哈！”
“那你一个人能找到她吗？”
柯基突然转过头。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要回峡谷，我的家在大森林，你只能自己去找她。”
罗素和柯基终于走出了暗河，在一片草坪上迎着朝阳吃散伙饭。
“这块肉敬你！谢谢你救了我这么多次，大块头。”
罗素叼住柯基递来的鱼鳍，然后吐到地上说：
“你跟着刚才人类的气味就能回到城市，但是他们非常危险，不仅有枪，还有红眼睛的怪物，看上去很厉害！”
柯基吞下一大块鱼肉说：
“放心吧！我在人类社会比在峡谷受欢迎！他们从来不会伤害我。”
“希望你能顺利找到主人，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柯基冲过来一把抱住罗素。
“大块头，能不能帮我最后一件事？”
罗素点点头。
“帮我把这个难看的破拉环摘下来吧！要轻一点哦！”
柯基的小身影很快消失在远方。罗素明知他是个惹麻烦的家伙，但回想起他在泥潭用性命下的赌局，在巨石上挡住昏睡的自己，还有在石块上表演的杂技，他竟然有些舍不得。他又想到自己的主人，他知道今生应该再也见不到他了，忽然眼角流出了泪水。
他擦了擦眼泪，转身朝着森林的方向再次进发！
那个被抛弃在草地上的手机突然又来了新消息：
图片中是柯基的女主人，性感的她正亲吻一只披着仿生毛发的机器柯基，标题是：终于见到我的宝贝了！阿尔戈斯全球首发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