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杀南兵不过砍瓜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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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杀南兵不过砍瓜切菜
半个月后,闽江南岸竹崎镇南面的山间谷道,一队队骑兵正在通过,周围的山头上早已经部署了警戒的架梁马,此时正警惕地监视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
不仅如此,还有二十多名架梁马已经先行一步,散到了前方的山岭丘陵之中,除了少数几面指示前进方向的百总旗之外,这支骑兵大多没有打出旗帜,以防止清军的哨骑侦察到异常。
竹崎镇距离闽清只有不到五十里,骑兵轻装简行,只携带两日份干粮和维持战马体能所需豆料和食盐的情况下,不用一日便能抵达。河谷周边的山间通道虽然不能满足大规模行军的要求,但每次数百骑兵的行动,却还是游刃有余的。
长乐县城被郑军收复,并夷为平地之后,明郑原本分布在闽江南北的五个大营也正式连成一体,兵马更是得以集中,这使得福州城内负隅顽抗的陈泰对城外的局势越发难以控制,甚至便是派出塘马联络北面,也困难重重。
郑成功集中了当前军中所有的重炮,不断轰击福州城,最多的时候,一天射出了近三千颗炮弹,展示出了强大的实力,这让城中的陈泰,济哈席,马进宝等人都十分紧张。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对付福州城这座山寨的类棱堡防御工事,郑成功除了重炮轰击之外,还有别的法子,只不过他一来不想一下子露出所有底牌,二来也担心清军学去,然后用到惠州防线上对付自己,所以并没有贸然施展。
棱堡也并非所向无敌,更不要说这种在传统城池基础上改造而成的类棱堡防御工事了。若是按照自然的演进,清军需要花费无数的人马和时间,才能研究出攻克这种防御工事的有效方法。但如今明郑大军便是这个变数,郑军一旦施展,清军也将很快学去。
如今,明郑大军猛烈的攻势使得陈泰无法顾及到城外的侦察,更无法为即将南下的济度提供有关郑军动向的最新情报,这让千里迢迢而来的两路济度大军均是完全处于情报劣势之中,成为了战场上的聋子瞎子。
在参谋总部的统筹和策划下,赫文兴的骁骑营调动得十分隐蔽,两个千总部,四个司的骑兵,加上赫文兴的亲卫队,从两天前开始,每次以一个司的兵力往西面行动,在数万大军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就完成了行动,现在已经是第三批。
郑成功自从半个月前的那次军事会议之后,便授意飞虎队增加了在延平,古田等方向的力量投入,再加上沿途重要关隘的军情司暗线,清军进入福建之后的大体动向,基本上都在郑军的掌握之下。
赫文兴策马冲上山麓的一处高埠,来到了郑成功和甘辉的身边,拱了拱手汇报道:
“藩主,提督,刚刚收到闽清那边的传来的消息,清军前锋在昨晚子时二刻左右进入了延平,估计有三四百骑兵,主力现在应该也已经到了,根据飞虎队和浦城,建宁等地的军情司暗哨传回的消息来看,这支清军的兵力在四千上下。”
“四千!”甘辉得意一笑,扭头看向了郑成功,恭敬道:“看来济度身边还是有人约束着的,他也不能肆意妄为。但是闽清城外就巴掌大的地方,他多派的这一千兵马也施展不开,反而是白白给咱们送人头来了。”
“就算是在平野上,咱们有两千骑兵和王秀奇麾下的三个营,兵力上也占着优势,就是骑兵少了一些,容易被包抄。战场的主动权不在咱们的手上,这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最致命的。”郑成功看了看周边的地形道。
“但现在是在山地中,济度就是再多骑兵也没用,那么狭窄的河谷,只要前后一堵,咱们的骑阵再一冲,战兵方阵便能直接收割了,骑兵再猛,对上长枪,对上火枪火炮,也得全都乖乖趴下。”赫文兴作为骁骑营营官,实际上的明郑骑兵总教官,对于骑兵的运用自然是炉火纯青。
郑成功点了点头,也赞同道:“在这样险峻的群山之中,大军的运动困难重重,便是战兵,行走的也不快,如果沿途没有补给,还要携带大批辎重的话,别说是上万了,就是数千兵马的行动,也会是一场灾难。除非咱们已经没有主动进攻的余力了。”
“济度想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两面夹击咱们,自以为聪明,但却根本不考虑实际的情况,这便是他和老将比起来,不行的地方。要知道,有的地方可以暗度,有地方却不行,便是那陈仓,如今也走不通了。”甘辉在参谋总部专门为营官及以上将领上战略战术课程的时候,就听过这个战例。
“说得不错,这就是本藩让你们一定抽出时间来上战略课和定期参加参谋总部局势推演会议的原因了。”郑成功听到甘辉提起这个,想起参谋部体制一步步建立和完善的过程,一时间感慨颇多,他笑了笑道:
“作为一军统帅,很多时候是要倚个人的丰富经验,或者是天才般的直觉来行事的。这一点从书本中学不到,将才,甚至是帅才的养成,只有通过实战的经验总结和对历代名将作战的钻研才能做到。除非这人真的是天生将种,无需实战经验,也无需刻苦专研,天生就对战事有足够的敏锐。”
“就凭这家伙在江南的表现,末将看他可不像什么天生将种。”甘辉嘴角一咧,冷哼道。
“藩主说过,衡量一支军队的强弱,最关键的就是看它能否打胜仗。如此来看,济度所领的八旗大军是强的,但投入那么多兵马,始终是雷声大,雨点小,战绩更是一言难尽,这固然有八旗兵不善水战的原因,但恐怕和济度等人无能也脱不开干系。”赫文兴也在一边陪笑道。
他想起了陈泰数年前主政东南时的强悍,浙江,福建等地的抗清力量几乎被一扫而空,基本上都是一触即溃。而如今局势已经完全逆转了,陈泰处处挨打,济度虽然在江南有些战绩,但也是靠着数万强军堆出来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本事。
“这就是咱们的机会,一支强军,如果没有一个强将统领,那就不是强军了。顺治千不该万不该为了安抚济尔哈朗,派济度统军南下。尼堪好歹打了那么多年仗,还有同样身经百战,谨小慎微的屯齐辅助,但济度的副手,也是个毫无战场经验的贝勒,这两个家伙来统军,事情便坏一半了。”
郑成功摇了摇头,然后又冷声笑道:“哼,福临下了一步烂棋,一步烂到不能再烂的烂棋。”
“鞑子皇帝这是还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福州这一战,咱们就得让他们看看南兵也是有强军的,战兵,骑兵,炮兵,火枪兵,北兵强的,南兵也一样强,甚至更强。”甘辉信誓旦旦道,他一直都不服所谓的“南兵素弱”这种说法。
这里就要说一下了,明郑和西营还不一样,西营当前的十几万大军虽然大部分都是云贵,湖广的兵源,但骨干都是北兵,而明郑的骨干,却几乎都是福建的南兵。当然,一开始的时候,云贵的西营也被清廷误以为是南兵,这便是当初尼堪轻敌冒进的主要原因了。
“说到这个,甘辉你知道本藩为什么让你也一起跟来吗?”郑成功抬头看了看面前已经准备穿过山谷的骑兵,忽然道:“战兵,骑兵,枪炮兵都不是独立的,以后有机会,咱们得想办法促使这三个兵种的协调发展,配合作战,以此来适应当前的作战特点,研究出新的,更强大的作战方法。”
明郑大军当前拥有“参谋总部”这一分工明确的指挥核心,郑成功和甘辉这两个军中的一二把手,就算是暂时离开中枢,也无碍大局。
而郑成功这次带着甘辉,跟着骑兵一起西进,伏击清军,不仅仅是为了看骑阵的实战效果,更是为了积累更多不同兵种间的协同作战经验。
“末将明白,咱们在福建只是一时的,两三年之后,甚至更快,必然是要到江南,到北边,那些广阔的平野上和清军对战,到时候军队的机动性,还有藩主所说的大兵团作战,便是关键。”甘辉当即回答道,郑成功平时的讲课,还有参谋总部的研究,他都铭记在心。
“清军在关外关内打了那么多年,特别是当初追击李自成的时候,那个机动性连流寇出身的顺军都比不上,确实不容小觑,咱们当前在福建,还算是占着地利和主场优势的。”
赫文兴也随即出言,他同样上了很多战例研究课当前的思考深度和军事理论知识也早就和两三年完全不同了,十几个特点鲜明的战例就好像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一样,随时可以拿出来对比。
“所以说,不要低估了满清的实力,他们已经入关十一年了,如今南方各省虽然依旧反抗不断,但北方各省经过那么多次大围剿,那么多次起义失败,那些敢反抗的人,已经差不多被杀光了。清廷劫掠之后,在那些地方也有一些恢复生产的措施,就如同洪承畴当前在湖广做的那些事情一样。”
郑成功从两人的表现中看到了参谋总部这两年来一系列培养方案的成果,心中颇为振奋,这些系统培养出来的将领在专业性上会比他的对手更强,现在缺的只是足够多的实战经验。
而不仅仅是这些将领,明郑军队体系里面,还有无数的千总,甚至是亲军营的百总一级军官,都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专业培养,他们的战场专业能力,很快将会化为士兵的实际战力,在战场拼杀中得到体现。
“但是清廷就算已经开始转变统治方式,它还是比不过咱们。咱们和清廷不一样,和孙可望,李定国也不一样,咱们依靠的是商业的力量,技术的力量,本质上是科学的力量,这就是差距,只要本藩有了一省的土地人口,这个差距清廷靠十几倍的体量也无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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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府城,一队清军骑兵正从北门策马入城,驻守在此的清廷知府和绿营军副将早就已经接到了命令,筹备好了供这三千七百多名八旗兵和数千匹战马补充的粮草。
这支清军按照计划,将在城中休整一天,然后直接顺着闽江河谷而下,三百里奔袭,一举拿下闽清县城。如此一来,就算是郑军在中途的必经之路部署有哨骑,也很难及时将情报传递回去,闽清城中的郑军除非是放弃所有辎重,直接弃城而逃,不然绝对难以脱身。
而拖住郑军,或者是占领闽清得手之后,巴尔楚浑和务达海要做的便是等待济度从罗源,连江一线进抵的主力大军,这个过程中,最好是能再吸引一支郑军的偏师来。
原本,济度是想派三千骑兵从这一路线进发,然后速战速决,在决战之前削弱郑军的实力,先打一个胜仗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让喀喀木,陈泰这些人心服口服。同时,这也能鼓舞一番士气,对郑军形成压制,只要压制的威势一形成,郑军就更加不可能赢得了了。
但济度这个充满想象力,同时无可避免超越时代,在崇山峻岭中实行的“闪电战”想法并没有得到鳌拜和喀喀木的支持,两人虽然不好明着否决,但凭借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随便列举几个骑兵在山岭疾速行军时,根本无法解决的困难,就把济度拦住了。
打过几十年仗的老将,和刚刚开始指挥大战的新人,在认知上,在欺诈手法上,水平当然是天差地别的,很多事情,济度根本无法分辨真假,也给不出解决方案。他既没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也没有研究过案例,更非天才。
不过,济度虽然在鳌拜和喀喀木那里得不到支持,但随军南下的贝勒巴尔楚浑和贝子务达海,倒是旗帜鲜明支持他,只是“闪电战”的突袭之法似乎在闽北确实不适用,务达海也表示应该适当放缓行军速度,同时增强这支偏师的兵马,以防不测。
而济度原本只想派巴尔楚浑独领这支偏师,满足对方建功立业的愿望的,只是鳌拜并不同意,迫于对方是顺治皇帝的心腹大臣,入关前后又屡立奇功,在军中朝中都能说得上话,济度只好同意派战场经验丰富的务达海随行,一同率领这支兵马南下。
这些掣肘也更加坚定了济度要在决战前就立下大功,在军中建立不可挑战,说一不二之威望的决心,鳌拜虽然管不到福州,但是同样深得顺治皇帝信任,同样身经百战的陈泰,也必然不是好说话的。
但战场之上,有时候比资历更重要的,是战功,谁能打得赢,谁说话就算数,就有人听,更不用说,济度还是顺治亲封的定远大将军,济尔哈朗的儿子,他甚至不需要大胜,只需要一场小胜,便能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彻底堵住陈泰这个败军之将的嘴。
“立刻派出哨骑,扫清闽江两岸的郑军暗哨,咱们明天一早天不亮就出发,打那些尼堪一个措手不及,闽清城里的郑军,一个也别放跑。”巴尔楚浑看着最后一队骑兵入城,对着务达海下令道。
“郑成功那厮如此狡猾,又盘踞福建多年,消息一定十分灵通,此番咱们大军的行动他必然很快就会知道。但他绝对想不到,咱们赶了那么久的路,只休整一日,就继续南下了。延平到闽清,闽清到福建,那么远的路,等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贝勒说的是,哨骑也是马,咱们也是马,他们快不了多少,闽清城里驻守的郑军,到时候一个都跑不掉。”务达海笑着奉承道。
他对于八旗军的实力,也是完全信任的,虽然是急行军,但剩下的战力对付郑军这些南兵,必然绰绰有余,甚至就是砍瓜切菜罢了。此战若是胜了,他也绝对能从中捞到大功,这就是他私下和鳌拜连通,假意支持济度,劝说对方放弃一开始的计划,换来这个位置的原因——一箭双雕。
“但是咱们还是要小心,特别是后路必然不能有失,务达海,伱领五百骑兵作为后卫,严防郑军偷袭包抄,闽清毕竟是郑军的地盘,咱们必须小心。”巴尔楚浑笑了笑,看着务达海道,此战的功劳,自然还得是他巴尔楚浑的。
务达海听了,脸色骤然大变,他本来就是奔着功劳来的,现在听巴尔楚浑这么安排,哪里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谁都知道南兵好打,自然是抢着来打。
但就算知道,他也无可奈何,巴尔楚浑才是大军的统帅,他必须服从命令,而且和对方闹掰了,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好处。
最终,务达海咬了咬牙,只得应声道:“贝勒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