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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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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军魂

济哈席看着最终被击退的己方士兵正仓皇后撤,原本已经被逼到河边的郑军又重新往前推进了数十步,当即猛地一挥手,将麾下的几十个巴牙喇甲兵全都派了出去。

原本渡河作战的郑军已经被逼得退无可退,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可随着河岸边的另外两支郑军完成整队,加入战场,局势又随之发生了逆转。

济哈席此前精神一直紧绷,河滨伏击战的激烈战况和发展进程早就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但打到现在,郑军节节败退之下,已然损失不小,而且一直处于劣势,可对方居然没有兵马溃逃,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毕竟,济哈席虽然身经百战,但他从来没见过任何一支明军遇到伏击不仅不退,反而是加速行进,还展现出如此强的攻击性的。只有当年在关外,最精锐的八旗甲兵面对明军的时候,才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表现,可那也得是大军主力就在附近,马上就有援军可以增援的情况啊!

但现在,明郑的主力还在几十里之外,别说是增援了,就是收尸都赶不及,而占着明显优势的,明明就是自己这边,可到最后反而是自己这边先溃败了。

这支郑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已经打破了济哈席对汉人军队的认知,甚至是让他想起了皇太极时代的八旗军。

随着他麾下这些最为精锐的伏击大军进攻不利,不得不暂时撤退,他更是直接被激怒了。否则,他也不会把手中的巴牙喇甲兵全都派出去督战,这几十个甲兵是他最为倚重的力量,也是全军中最为精悍的战力,若是放在平常,足可以对付数百名普通明军。

不过,作为一直观战的一方,济哈席看得十分真切,他并不认为这股郑军还能坚持多久。他的兵马损失不小,郑军的也同样如此,特别是这支郑军前锋还有许多火枪手在其中,这些士兵无论是甲胄,还是武器,在近战肉搏的时候都根本不占优势。

这就是刺刀没有普及之前,火枪兵的固有劣势了,也是火枪这种武器必须要与长枪刀盾协同作战的原因。而火枪对于冷兵器的完全取代,在原本的历史上足足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明郑当前还没有足够的技术实力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一历史进程。

“回城中再调三百甲兵,三百绿营兵过来,绝对不能放过这支郑军,否则郑成功必然会越发肆无忌惮,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济哈席对身边一个八旗军官吼道,他此时已经有些失态,特别是看到己方的几个绿营兵溃逃被巴牙喇砍杀之后。

“老子一定要吃下这股郑军,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主子,不能再调了,若是郑成功有埋伏,故意引咱们出城的,那可就糟了。”那个八旗军官很显然是不相信这附近没有郑军主力的,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一支充当前锋的兵马遇伏之后,为什么不退反进。

“这股郑军必定是诱饵,他们刚刚明明有机会撤,最多就是损失几十人,可偏偏不撤,还能在这种情况下鏖战至此,其中绝对是有什么倚仗的。”

但济哈席此时根本不管这些,更不相信郑军主力就在附近,他面色一横,冲着那个八旗军官狠狠瞪了一眼,斩钉截铁道:“再啰嗦就先砍了你,三百甲兵,三百绿营兵,一个都不能少。”

那个八旗军官见状,眼睛一鼓,根本不敢再啰嗦,当即转身去马桩子那里取了一匹马,然后朝着漳平城东门的方向飞驰而去。

两年时间,他已经十分了解济哈席的性格,也听说过对方当年擅离汛地,越镶红旗营地助战,被夺官和没收家产三之一的事情,这个时候哪里还敢再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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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右军的这些兄弟也那么猛,打的是差了点,但那股子拼命的劲就算是和咱们虎卫营比,那也是一点都不差。”

李安勇和周向财此时都坐在地上休息,周围是残余的数百名“宣毅右营”战兵。不仅仅是济哈席深受震撼,就是李安勇和周向财,也被右军这支大半是新兵,没打过硬仗的兵马给震撼到了。如此局势下,靠着拼死抵抗,居然还能击退占着兵力优势的清军,他们的表现已经堪称出彩。

刚刚那场堪称惨烈的大战使得最开始上阵的两个局已经损伤过半,便是第三个局,也死伤了二十几个战兵。飞虎队一直活跃在战场的最前线,更是伤亡了三分之一,只有后面加入战场的三个局损失最小,还保存着完整的战斗力。

而这些身上披着厚重甲胄,此时几乎都坐在地上的战兵身后,还有几十个受伤的士兵正在痛苦呻吟,他们的身上只有简单的包扎,那些伤口若是不能及时得到更好的处理,这些伤兵最终的存活率会更低。

但如果他们最终抵挡不住面前距离他们不到两百步的清军,等到援军解救,所有人都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这是显而易见的。毕竟,这种时候,济哈席自然不可能掩饰得了自己的首战失利。但就算是为了争那一口气,他也不会放过他们这支抵抗得如此顽强的前锋。

要知道,打仗很多时候真的就是争一口气,气泄了,很多仗就不好打了。这更是济哈席要打这场伏击战的原因,就是为了提起清军的那口气。

但李安勇,周向财和这支前锋的千总,几个把总,百总都很清楚大军主力远在几十里之外,不可能及时赶得来。只不过这种时候,所有人都故意忽视这一点罢了。

“老李,你一会带着你那个支队的飞虎队兄弟走,就说是回去报信,这伙清兵城里还有援军,咱们这点人,挡不住第二轮的。”周向财忽然凑头靠近李安勇,低声道:“咱们不能全部都折在这里,伱们以传信寻援的理由离开,大军不会乱的。”

李安勇听罢,愣了愣,然后有些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周向财,他其实没想过周向财会说这样的话。以传信寻援的名义离开,确实有可能躲过去,不被军法处置,那个千总也管不到飞虎队,事情其实都在他们两个的商量之中。

“你干什么,又他娘的呆了?”周向财看着李安勇的样子,皱眉骂道:“你他娘的有爹娘兄弟,有妹子有媳妇,要是死在这里了,算什么。老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姐也安排妥当了,到时候还有一笔抚恤金养儿子供奉香火。不然,你以为老子会把那么好的机会让给你?”

“俺不能走。”李安勇傻傻一笑,“俺媳妇说了,要是俺当了逃兵连累全家抬不起头,被赶出村堡,害她丢了工坊的活计,她做鬼也不放过俺,俺媳妇凶得很,一气就不给俺上床睡......而且,要是当了逃兵,俺弟俺妹,俺爹俺娘也不会原谅俺的。”

“这不是逃兵,你就是回去传信的。”周向财顿了顿,又道:“你他娘的就是个呆子,扯谎都不会吗?”

“传信可以让哨骑去,别人也不傻,一准就看出来了,到时候谁没死的回去一说,或者是军法官一审,俺没你那本事,说不过他们,一准刚被军法官审几句就得全招了。”

李安勇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违反军纪,早就把这些事情记得滚瓜烂熟。军纪对于郑军士兵来说,比鞑子还要可怕,而他一贯要比寻常人更胆小一些,根本不敢犯事。

“与其被军法官砍头,还不如死在战场上,还能多拉几个鞑子垫背。而且,国姓爷说过,军官要做表率,咱们虎卫营遇敌,只有进,没有退,只有死战胜亡,没有败逃苟活。”

李安勇说着,忽然从腰间掏出了那枚制造精良,而且十分珍贵的飞虎勋章,小心翼翼地擦干了上面不小心沾上的血迹,然后举起来眨眼看了看,一边摩挲着,一边笑着说道:

“国姓爷上次在校场的时候说过,这是俺们虎卫营的军魂,虎卫营的兵,都是天底下最猛的兵,只有敌人逃,没有咱们逃的道理。而且,俺现在要是走了,军心士气指定受影响,俺不能为了自己活命去害兄弟们。”

周向财呆呆地看着李安勇,他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些,更没想到这个呆子有这样胆气和见解,甚至还能那么清楚地记得当初国姓爷说过的话。

不过,仔细一想,军中谁不记得国姓爷的这些话呢?教导队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他也记得。“天底下最猛的兵”,虎卫营的军魂,这些可都是虎卫营的所有将士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其实,除了这些精神荣誉方面的影响之外,周向财自己之所以不走,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身上捆绑着太多东西了。

他唯一在乎的亲人,命运和他在战场上的表现息息相关,他要是当了逃兵,她姐在明郑治下,也几乎没有活路了。而他若是不幸战死,她姐作为烈士家属,在许多方面都会有优先权,甚至是他的那个老爹,也会得到照顾。他也不怕周家的香火断掉,下去没脸见祖宗,作为军官,还立有功勋,他会被优先安排养子。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周向财一直觉得自己烂命一条,没什么好怕的。可李安勇不一样,李安勇什么都有,不该死在这里,至少他觉得不该。

不过,其他此时正在坚守阵地,死战不退的郑军将士,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严苛的军纪只是其中的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其他更珍视的东西,这既是他们当兵上战场的原因,也是他们死战不退的原因。

很多时候,“保家卫国”这四个字,之所以使得无数人前赴后继,浴血奋战,就是这个道理!

“他娘的,鞑子又要上来了,你个呆子这下想跑都没地跑。”周向财骂骂咧咧了一句,随即站起了身子。

他和李安勇都迅速来到了第一排,在前面的战斗中没有受到很大损伤的那三个局战兵也迅速上前,占据了军阵的前排。战兵全都躲在了盾牌的后面,几个火枪兵方阵此时则是已经严阵以待,至于那门四磅炮,在刚刚的激战中,被深受其害的清军士兵趁机破坏了。

清军行动极快,他们看到郑军没有援兵,士气大振,纷纷举着盾牌冲了上来,在付出几十人的伤亡,冲过了郑军前面几轮的火枪齐射之后,双方很快就血战在了一起。

济哈席不仅投入了那几十个巴牙喇作为突破主力,还在激战的过程中,将城中赶来增援六百士兵也悉数投入河滨战场,郑军原本就是苦苦支撑,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下,很快支撑不住,又开始不断往后退去。

看着已经可以说是胜券在握的战局,济哈席原本板着的那张臭脸才稍微放松,但此战已经打破了他的信心,他不明白郑成功为什么会派一支如此精锐的兵马充当前锋,这根本不合常理。

但这就算是郑军的精锐,他若是需要不止两倍的兵力优势才能击败,那也说明了极大的问题,至少在这之后,他不会再敢轻易出击了。这让他想到了当年在关外,面对八旗大军,那些不堪一击的明军,也是如此的。

然而,就在济哈席悬着的那颗心刚刚放下,身边的一个八旗军官就忽然大叫了起来,还指着东面战场的方向。他抬眼一看,就见那里忽然冒起了滚滚烟尘,还隐隐约约传来了密集的马蹄。

“主子,这支郑军果然是有所倚仗的,咱们上当了!”

济哈席眉头紧皱,死死盯着滚滚烟尘冒起的方向,很快就发现了九龙江南岸的山坡后面也有,更是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主子,咱们快收兵吧,河滨一时半会打不完,要是被郑军缠住就坏了!”看着济哈席没有任何反应,那个八旗军官又立即劝道,语气中尽是急迫。

不过,济哈席没有反应,战场之上拼死进攻的清军,注意到了河对岸的异动之后,根本就是立即骚动了起来,原本锐不可当的攻势,也因此受到影响。

而李安勇和周向财,以及此时正在郑军军阵中血战的那个千总,稍稍愣神之后,也当即反应了过来,他们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援兵真的到了,可这样的机会,却不会不抓住。几人几乎同时高喊着援兵已至,带着身边的士兵开始反攻。

郑清两军,顷刻之间,士气一涨一衰,战场的局势也很快发生了变化。原本攻势正猛的清军正对着东面方向,看着冒起的烟尘,便以为真的是郑军主力已至,哪里还敢恋战?

单单是这支前锋都已经如此强悍,曾经一夜之间全歼了蓝拜数千主力,五日之内就攻破福清城的郑军主力,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于是乎,就好像曾经的明军一样,在心底就认为自己必败无疑的清军从那些冲在最前面,伤亡最惨重的绿营军起,开始节节败退,济哈席的几十个巴牙喇在他的安排下,早就冲到了阵前充当突破主力,此时也根本无法压阵督战,只能看着溃兵裹挟着后面也开始溃逃的八旗兵。

前推后搡,转身就逃,相互裹挟,军阵大乱,溃不成军,如同以往无数明军溃败的场景在这支被打破了胆气的清军身上,几乎是一一复现。

而战心一失,溃败之势一成,那就不是靠谁的力量可以挽回的了。缓过一口气,甚至可以说是正拼着最后一口气力的郑军前锋还能追击的三四百战兵,面对溃败的清军,也根本不给他们喘口气反应的机会,直接冲杀了上前。

看着背对自己逃跑的敌人,没有任何一支充满血性的军队可以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不立即追上去砍杀的,郑军也毫不例外,甚至还要比其他军队砍得更专业,更凶狠。

济哈席站在山坡上,还没来得及判断那是不是郑军的主力,战场突变的局势就已经替他做了决定,这个时候,这样的局势,他除了下令撤退,已经别无选择。

可最要命的是,他面对败局,偏偏还心有不甘,明明已经翻身上马,但却没有立即骑走,还停在山坡上又看了一会东面的战场。

然后,他就看到了河对岸的地平线上,滚滚浓烟之中,似乎只跑出来了几十匹马,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兵马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郑军主力。至于九龙江南岸的方向,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连一个郑军都没看到。

而不等济哈席说什么,他手下的那个八旗军官就直接牵起他坐骑的缰绳,然后拖着他策马往漳平城东面的方向跑去,他们的身后,则是同样往这个方向溃逃而回的近千清军败兵。

济哈席此时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些狼狈溃逃的己方士兵,他寄予厚望的精锐,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样也会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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