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找一个更狠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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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找一个更狠一点的
郑成功的大纛和郑军的军旗在临漳门城楼缓缓升起，无数举着火把的士兵正源源不断涌上城楼，替换着已经从城楼出发，往义成门南墙攻去的亲军营第三千总部。
除了八旗兵含量过高的义成门之外，泉州府城另外三个城门的守军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已经全部投降，其中甚至还有督战的八旗兵。这个过程中，朴世用和刘国轩派来的劝降使者发挥了不小的用处。
大队郑军士兵此时正在沿着南北两侧的城墙和城中纵横交错的街道，往义成门的方向涌去，他们一路上除了少数败兵之外，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肃清门的数百清廷守军见势不对，也已经溃逃，还有一些人沿途点燃了街边的民宅和商铺。
很快，从泉州府城南面各条街道涌来的郑军士兵们便端着长枪，一面唱着军歌，一面穿过那些烈火燃烧的建筑，在开元寺外的主干道上汇聚成了一股强大的军力。
郑成功已经在城中投入了上万大军，其中近半是郑军中最为精锐的中军，左军三营经过那么久的补充和训练，实力也已经相当强悍，收拾这些没了指挥的绿营军，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倒是义成门城楼里负隅顽抗的千余八旗兵不好对付，城楼上还有好几门火炮，蓝拜原本要用来断后的火药也在里面。
不过，只要等落在后面的攻城火炮运抵，从南北两面城墙和城楼内外四面同时炮轰，一个小小的义成门将不值一提。这些，都在参谋部制定的预案之中，各处的部署也正在根据实时的战况在调整。
如今，五军署下辖的参谋部已经进入正轨，郑成功只需要提出自己的战略目标，那几个参谋和他们手下的副官，便能根据军情司的情报和可调动的兵马，制定出几个不同的方案来供郑成功做出选择。
而参谋部群策群力之后，郑成功和各军提督，各营营官也会根据自己的经验，进一步审查和推演作战方案，提出改进的意见。同时根据各种可能的突发情况，做好预案，以防不测。这套完整的指挥决策体系是郑军取得战争胜利的重要保障。
此时，胜利就在眼前，但郑成功心中还是没能平静下来，他最关心的还是陈泰，也必须要去福州示威。泉州虽然同样繁华，但在明代，商业上已经被漳州和福州超越，郑成功攻下漳泉二府之后，只能算是拿下了半个福建，另外半个，还掌握在陈泰的手中，那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敌人。
不过，泉兴等地虽然已经有些没落，但对于明郑来说，却还是富得流油。泉兴平原有上万顷良田，几十万人口。而且拿下泉兴二府之后，整个漳北，汀州，延平，邵武都会暴露在郑军的攻击之下，明郑将能很快控制真正意义上的半个福建。
毫无意外，郑成功需要获得了足够多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口，他需要更多的粮草和兵源，郑军也需要进一步扩充。与此同时，他还能趁机拿下平潭，一方面是从海上保持对福州的威慑，另一方面也是获取养马地。
郑鸿逵接手海上贸易之后，已经通过走私，从辽东买到了上千匹质量一流的战马，虽然一匹成本接近四十两，但为了今后在江南和清军的决战，培养一支万人骑兵十分重要，这单单靠缴获是不可能的，用南方的驮马，也不是长久之计。
郑成功在城楼上左右踱步，不时抬眼看一看义成门的方向，城楼上守卫的士兵已经全部换成了銮仪镇的亲兵，还有许多正在从城楼中经过的其他兵马，他们看到一侧形象威严的国姓爷，都十分激动，但军令在身，只能跟着队伍，快步离开。
这个时候，距离天亮还有近两个时辰，郑成功就算是用上远镜，也看不清楚城中其他地方的情况，他在城楼上看了一会儿，又派了两个塘马去催促炮兵之后，便带着蔡福走下了临漳门。
不过，两个塘马刚刚出发，便又折返回来了一个，说是第一批四磅炮已经到了城外，当郑成功策马出了临漳门的时候，那六门四磅炮已经过了浮桥，正准备进入临漳门的城门洞。
炮兵队伍的最前面是举着火把引路的四个护卫战兵，他们每个人都骑着一匹驮马。其后，每一门四磅炮由两匹驮马在前面拉动，弹药车和炮架由跟在后面的其他驮马拉运，火炮装填的工具，也都绑在了炮架之上。那些炮手则是全都骑在了这些拉运火炮弹药的驮马背上。
一天一夜的长途奔袭，道路大半都被清军破坏，炮兵虽然有马骑乘，但经常要下马推车，挖抬陷入泥坑之中的火炮，看起来已经十分疲惫。那些拉着火炮和弹药，还要驮人的马匹耐力不凡，速度倒是还保持得不错，但也已经不停地打着响鼻。
“藩主，四磅炮到了，八磅炮也不远了。”蔡福跟在郑成功的身后，拱手抱拳道，脸上的欣喜难以掩饰，他自然也清楚火炮运抵意味着什么。
郑成功看着正在入城的炮兵，嘴角泛起了微笑，四磅炮虽然威力还差点，但是用在南北两侧的城墙上，威力同样惊人。等后面的七门八磅炮一到，蓝拜布置在城头上的那几门火炮，就如同虚设了。
此时城中的混乱已经基本结束，唯一还需要郑军解决的地方，就是义成门。郑成功现在基本上不担心城中会再有什么意外发生。相比之下，他更担心张世耀和万礼那边的进展，泉州到兴化的路途颇为遥远，一切都还存在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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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的一个时辰里，郑军完全控制住了义成门以外的整个泉州府城，原本暗中支持郑军的各路富商乡绅也抓住时机，纷纷出马，帮着安抚民心，甚至有人已经在各自的居住区域内组织起了自卫队，一面灭火，一面抓隐藏在街巷中的清军溃兵。
不过，黄廷也立即发布了命令：城中所有的人都不能离开各自居住的街坊，便是救火抓奸细，也只能救自己这边的，抓自己居住区域内的，任何擅自离开所居住街巷的行为，都等同于奸细，各处的自卫队可以不需要证据，直接将这些可疑之人抓起来，等候军队的处理。
而除此之外，整个泉州府城似乎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便是义成门的方向，也只剩下了稀稀落落的脚步声，马蹄声和不时传来的叫喊声，数千郑军士兵正坐在地上休息，就着冷水吃随身携带的杂粮饼补充能量，恢复体力，等待最后总攻的命令。
蓝拜站在义成门朝内一侧的城头上，看着底下街道上密密麻麻的火把，心中已然绝望，原本阻挡郑军的护城河，现在反而是挡住了他的生路。蓝拜心中有些后悔，一开始就不应该想着烧掉整个泉州城，否则现在他已经突围出去了，一条好端端的性命何必浪费在这里？
他知道，现在再想带着麾下的这些八旗兵突围已经是不可能了。只有一座带着瓮城的城楼，便是想要守久一些，也困难重重，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在这里多杀一个汉兵，多拖一个时辰，福州，兴化那边便多一分反应的时间。
听着城下和两侧城墙不时响起的喇叭声，军号声和似乎时刻都在调动的郑军兵马，城楼上残余的八旗兵个个心胆坠地。不过，同样有人不知好歹，想要主动出击，突围出去的，但一下城楼就遭遇了占据了兵力优势的郑军无比猛烈的阻击。
而这些逞强的出头鸟纷纷被杀死在城下之后，义成门瓮城里的八旗兵便也就都明白了自己被四面包围，无路可逃的处境，士气十分低落。城头上的清军火枪手更是草木皆兵，只要城下一传来声响，他们就立即开枪射击，但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咱们能守得到陈泰将军带着援军来吗？”蓝拜手下的巴牙喇头子近乎绝望地问道。他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就好像蓝拜能告诉他那个想要的答案一样。
“陈泰不会来了。”蓝拜不出预料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咱们......没人救得了咱们，没人救得了咱们......郑成功连围三阙一都不装一下，早就是做好了一口吞掉咱们的打算了。”
他早已经放弃了固守待援的希望，陈泰在福州城的那点兵马，来了就是把福州城拱手送给郑成功。瓮城里又几乎没有粮食，就算他们守得住郑军的攻势，没粮的情况下也撑不了几日。
“和郑成功拼了，瓮城里还有近千勇士，郑成功不给咱们活路，咱们也得让他掉块肉。大清勇士守的城，这些汉狗别想那么轻易攻下！”那巴牙喇恶狠狠道，看样子已经近乎失态。
他入关的这些年靠着南征，积攒了大量财富，还在北直隶圈了地，早就过上了衣食无忧，奴仆成群的好日子，家中仅仅是包衣就有十几个，早就没了当年那股不怕死的赤脚精神。
蓝拜此时却要冷静许多，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守得更久一些，至少撑过第二天白天，同时还有的话，就是怎么样借着黑夜突围。大队人马自然是带不走了，但如果只是他自己和几个心腹巴牙喇，却还是有机会的。他抬眼看了看周围，然后把这个心腹拉到了一边的墙角。
“想要活命，不是没有办法，但必须撑过明天，等明天晚上天一黑，咱们就有机会。”
“主子，你是说......”那个巴牙喇头子一怔，然后马上又明白了蓝拜话里的意思，“那奴才这就去和他们说，陈泰将军已经在路上了，只要守住两日，等援兵打退了郑军，咱们就能得救？”
蓝拜点了点头：“就这样说，只要明天打上一天，郑军的防线必然混乱不堪，破绽百出。到时候咱们找几件郑军的军服换上，然后再想办法过浮桥。只要过了浮桥，往北面的山里一钻，郑成功就奈何不了咱们了，靠着那身皮，至少还能有一条活路。”
“可其他人看到咱们换上了郑军军服，不信咱们怎么办？”那个巴牙喇头子眉头紧皱，担心地问道。
蓝拜听了，立马骂骂咧咧地踢了几脚过去：“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问，你他娘是不是被郑成功吓傻了？”话音刚落，蓝拜心中便莫名涌上了一股落寞，曾经强悍无比的八旗军，居然被郑成功一个海贼逼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到时候咱们就说要组织夜袭，为陈泰领兵前来救援做准备。等咱们摸过去之后，城楼上再开始打枪放炮，围城的郑军必然大乱，场面乱了，咱们才有机会，否则郑军处处排查，咱们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
那个巴牙喇头子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一脸陪笑，似乎也觉得自己问出那么愚蠢的问题不应该。而蓝拜原本还要再吩咐什么的，却突然听到了一声轰鸣巨响，然后城楼就突然震动了一下，他赶紧跑到城楼朝外一侧去看，但此时天色未亮，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前面守着的一个巴牙喇急匆匆跑来，一见到蓝拜就大喊道：“主子，不好了，郑军开始试炮了，那炮猛得不行，一下子就把女墙砸塌了一大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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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成功在临漳门城楼的大厅里左右踱步，脑中不断回忆着此战的部署是否还有错漏，义成门那边已经开始试炮，天一亮就可以发起总攻。一个小小的瓮城里塞了近千人，郑成功相信单单是炮轰，就能给这些清军带来巨大的打击。
不过，他思来想去，还是更关心惠安和兴化那边的情况。万礼和张世耀能不能里应外合，顺利拿下惠安和兴化这两座城池，成为了之后福州示威计划的关键。
他们若是不能成功得手，那郑成功就会变得十分被动。虽然说以他现在的兵马，全力以赴，想要拿下这两座城池问题不大。但如此一来，郑军实力依旧不够强大的实际状况必然会暴露无遗。
很快，冯澄世便回到了临漳门的城楼上，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参谋部的黄山等人，他们原本就跟在大军的后方，想要追上来并不困难。而冯澄世在路上已经和他们同步了城中的局势，还有万礼，张世耀等人在北面的行动。
郑成功在城楼大厅的上首坐下，冯澄世，黄山，黄梧等人进来之后，先是朝着上首的郑成功行了军礼，然后在郑成功的询问下，黄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藩主，现在泉州残余的那点八旗军已经不足为虑，只要万礼一攻下兴化，泉兴二府便在我军手中无疑。到时，咱们便可立即派出水师，直取平潭，如此一来，在我大军攻无不克的军威之下，清军在沿海的其他据点必然不攻自破。”
郑成功点了点头，他确实也更关心兴化的局势，但现在泉州府城之中还有近千清军余孽，虽然实际上已经没了什么威胁，但这就像是拍死在脸上的苍蝇一样，如果不解决掉，就会在那里一直恶心人。
而且，他一时半会之间也还影响不到兴化的局势，只能是继续等待万礼的消息，该传的指令他已经传回去了，万礼现在估计已经领兵北上，扑向了惠安城，就是不知道张世耀留在城里的兵马能不能成事！
“本藩也是此意，兴化一破，泉兴的局势就稳了，到时候直接让福建水师北上拿下平潭，福州城内的清军必然心胆俱丧，陈泰在没有援军之前，也必然不敢再出兵。”
“藩主，如今大军进展神速，若是万礼和张世耀里应外合成功，那就比之前计划中最好的情况还要提早十数日大功告成，舟山-崇明那边，也该再派人去传信，让他们联系太湖里的钱达，在江南袭扰清军，最好是发动一次联合作战，迫使清廷驻军不能南下。
若是迟了，恐怕江南清军已经开始调动，到时这些兵马就算不南下，也会被用来反击长江水师，张名振的实力恐怕还不足以与之一战。”黄梧听到援军二字，也立即提醒道。
“嗯，没错，舟山-崇明那边的牵制也是必须的，江南的清军半年前刚刚吃过咱们的苦头，现在不一定想千里迢迢再来吃一次，咱们得给他们把借口送去。”郑成功笑了笑，然后又继续道：
“不过，除了兴化之外，泉州城中现在也不太平，中军各营在剿灭了蓝拜的残军之后，还得继续北上和东进，收复泉州兴化的附属州县，便是黄廷的左军，也得抽出兵马同行，城中动乱未消，还需要得力的人来治理才可。”
“藩主是想调卢若腾过来安抚人心，重建泉州府城的秩序？”黄山闻言，当即问道。他刚刚也听冯澄世说到了城中被破坏得十分严重，很多地方的火到现在还没灭。
“卢若腾倒是可以。”郑成功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在大厅中走了起来，心中似乎十分犹豫。
冯澄世见状，想起了军情司负责内务监视的部门近期呈递上来的几个报告，似乎明白了郑成功的意思，于是立即站了出来，拱手抱拳道：
“藩主，下官倒是觉得洪伯爷更合适，卢若腾毕竟是文官，虽然能力不凡，但指挥不了农兵，现在泉州府城还不安宁，各处也还藏匿着清军溃兵，他来处理，很多事情恐怕不好做，也不方便做。洪伯爷文武双全，既可以处理政务，也擅长军务，当前的局势下，是比卢大人更合适的人选。”
郑成功听完，并没有直接表态，明郑体系之内，得到重用的那些南明遗臣们近来颇有些抱团的意思，卢若腾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也不可避免地卷入其中。这是郑成功必须要敲打的，否则事情发展起来就不好处理了，他的体系之中不需要存在什么正统派，这样的风气必须打压。
他顿了顿，随即又扭头看向了黄山，问道：“黄总长，你觉得如何？”
黄山接触不到这些消息，一时间还被蒙在鼓里，但是他从郑成功的反应中，已经知道自己猜错了，在长泰-同安屯堡建设中立了大功的卢若腾并没有能被进一步重用。而国姓爷现在这样问，很明显是不想直接自己做决定。冯澄世必然是知道什么内幕的，他可是军情司的负责人。
“末将以为，冯参军说得有道理，卢若腾确实不如洪伯爷合适，大军还需调动到前线作战，城中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农兵助力。或许，可以等到洪伯爷安定了泉州的局势之后，再把卢大人调来，接力做长久治理。”
郑成功听罢，微笑着说道：“好，就按照黄总长的这个建议来，如此既能人尽其才，也不会让洪旭过于劳累，难以兼顾。如今泉州百废待兴，百姓衣食都没有着落，必须尽快从漳州调集一批粮草物资前来救济，否则这城中便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了。”
“藩主仁心爱民，实乃泉州百姓之福！”冯澄世听了，紧接着又奉承道。
其实，冯澄世已经猜到了郑成功调洪旭来，不仅仅是因为要敲打那些所谓的“正统派文官”，其实也是要让做起事来更狠一点的洪伯爷把该干的活干完，这样卢若腾就好来直接安抚人心了。
那些借着清廷的力量和郑家敌对的商人已经被孙，龚，曾家的人清除的差不多了，但还有残余，需要铲除干净。而漳州的经验说明，泉兴的万顷良田，没有强硬的手段，不可能得以顺利完成屯堡化。处理这些事情最好的时机就是战后恢复秩序的时候，越往后，事情就会越难办。
不过，冯澄世不知道的是，除了这些以外，郑成功还想要让郑泰也行动起来，趁着这个难得的时机，迅速控制泉州的钱庄市场，有一支强大的军队给他撑腰，山海钱庄很容易就能直接占据整个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