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白衣尽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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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天气冷寒，路上的行人照以往少了许多，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色灯笼，贴起了年画和春联，喜庆的氛围立马充斥着整座城。
暮色将晚，天上开始飘起了雪，空无一人的街上若隐若现间出现了一个人影，慢慢走近，才得以看清她是个女子，身上衣服穿的不是很厚，一步一步踩着地上的雪，脚印也留下一串一串。走到一处客栈，停下，敲门声之后，是小二的声音。
“来了来了！这大过年的竟然还有赶夜路的人！”
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把门打开了，林月儿进去之后，小二把门关上，客栈内吹进来几朵雪花，很快就化为了乌有。
小二：竟然还是位姑娘。
林月儿：“小二哥，还有房间吗？”
小二：“当然有了，这大过年的，房间有的是！今日这日子特殊，哪儿还有人在外面住宿的道理！”
林月儿像是没有听到小二后边的话一样：“麻烦给我来一间客房，再来一碗热汤面！”
小二：“房间有的是，姑娘看上哪间住哪间就成，我这就到后边去给您煮面去，您稍等！”
林月儿随意挑了一间房间就进去了，头上的斗笠还有身上的厚披风放在一边，屋内的火炉竟然还在燃着，很暖和，桌上的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凉透了。
小二端着面进来：“姑娘，你的面。”
林月儿：“小二哥，帮忙换一壶热茶吧。”
小二这才意识到茶水是凉的：“姑娘稍等。”
一碗热汤面，把身体都暖和了起来，刚才的寒意也几乎消失殆尽了。
小二：“姑娘，您的茶。”
林月儿：“谢谢。”
小二笑着：“您客气了。”
林月儿见小二哥有些扭捏的站在那里没有离开：“怎么？”
小二：“姑娘，我能不能坐下来和你说会儿话，姑娘，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你刚才还没来的时候，这整间客栈就我一个人，属实是无聊得很，所以，所以……”
林月儿明白了：“坐吧。”
小二没想到林月儿会同意，因为林月儿看上去冷冷的，根本就不像是会好说话的人。
小二哥笑着：“叨扰了。”
林月儿：“无妨。”
小二热情地说道：“姑娘没来之前，这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没有家人，这赶上逢年过节的，掌柜的和大厨们都回家和家人团聚去了，留我一个人守着客栈，说起来，还是要感谢掌柜的，当初要不是他收留了我，我肯定早就死在外面了。”
林月儿平静地说：“活着很难吧？”
小二愣了一下：“啊？是啊，活着很难，尤其是在这种年代。”
林月儿看了看小二哥，她仿佛能感受到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困苦。
小二哥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姑娘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就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小二哥怀里抱着一个小簸箕回来了。
小二：“姑娘吃些干果吧，还有，糖，我记得城中像你这般年纪的姑娘都喜欢吃糖。”
林月儿看到小二哥手里的那几颗糖，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小时候每逢过年，父亲母亲都会给她准备很多干果还有糖。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她再也没有吃到过父母给她的糖了。后来再吃到糖，是宋霁云给她的。
小二：“愣着干什么？这糖可甜了，喏，快吃啊！”
林月儿回过神来：“你吃吧，我不喜甜食。”
小二把悬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来：“那就吃点干果吧，守岁可要很晚呢！”
林月儿：守岁？
是啊，寻常人家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在除夕夜都要守岁的，只是，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守过岁了，如今这些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漫天飘着雪的城，城中烟火盛燃，家家户户，热闹十分。
小二看着窗外的烟火：“外面可真热闹！”
林月儿只是看着窗外还在簌簌下着的雪，心中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下山这些年，跨过群山，踏过绿水，看过落花，赏过红叶，淋过雨，踩过雪，吹过风，晒过暖阳，看尽人间冷暖，也体会过四季变化，却看不开生老病死，亦看不透人心。
大年初一一大早，林月儿就已经离开了客栈，她去往何处，无人知晓。
此日三个月后，黑云帮被灭，近千帮众，无一活口，江湖震荡。
西雪国，太子府。
川行一从收到密信开始，一刻不敢耽搁。
墨墨看到川行一如此慌张：“什么事竟让我们如此稳重的川大侍卫都变得如此慌乱了？”
川行一一脸严肃：“殿下，有公主的消息了！”
墨墨立刻起身，接过川行一手中的信。
墨墨看完信上的内容之后也变得不镇静了：“备马！”
川行一跪下：“殿下，不可！”
墨墨：“我叫你备马！”
川行一知道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墨墨，最终他还是服从命令。
信中所写，数日前，林月儿只身一人闯进黑云帮，手持双剑，血洗黑云帮，将黑云帮帮众尽数斩杀，无一活口。可是林月儿也没捞到什么好处，最后与黑云帮七大长老对战的时候，遭到了暗算，双目失明，受了重伤，至今下落不明。
墨墨：姐姐，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数日前，陵山南路，黑云帮。
林月儿手持双剑，一身白衣，白衣浸染赤红，握着双剑的手不曾犹豫，剑气凛然，真气纯正，仿若仙子下凡。
黑云帮七大长老将林月儿团团围住，林月儿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只不过区区黑云帮七大长老，杀了就是，没有其他。
大长老：“林女侠何故闯我黑云帮，杀我帮中之人？！”
林月儿：“十一年前，宋家庄，你们杀了不该杀的人！”
几位长老听到林月儿的话之后，记忆忽然之间就被唤醒了。
三长老：“你是那晚逃出来的小女孩？”
林月儿：“记得就好，也不算死得不明不白。”
五长老：“如此狂傲，杀我门中弟子，今日你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林月儿双手持剑握紧：“呵，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落，对面七个人便一拥而上了，林月儿反应迅速，一招一式皆占上风，虽然对方人多，但是以她如今的实力，解决他们并不会费多少时间。几个回合下来，对方一半的人都受了伤，林月儿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对方七个人心中有数，知道他们七个人不是林月儿的对手，所以明着是打不过了，那就只能来暗的了。
大长老：“林姑娘，我们知道你是个讲道理的侠义之士，当年那件事情，我们黑云帮也是奉了上边人的指令，说到底，我们也只是别人手里的刀而已，你若是想要报仇，杀我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林月儿：“找错人？各位放心，凡是手上沾过宋林两家血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先解决你们，只不过是一个前戏罢了，接下来就是他们了，所以，大长老还是莫要耽误你与你各位同僚们上黄泉路的时辰了。”
六长老：“小丫头，如此口出狂言，我看今日死的人是你！”
说着话就冲了上去，林月儿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剑刺中他的胸口，然后一脚将他踹出十几米远的地方，六长老落地的时候鲜血喷涌而出，咽了气。
三长老：“臭丫头！我们要为六弟还有门中众人报仇！”
剩下的六个人纷纷使出自己的绝招，林月儿猝不及防，但还是接下了这一击。然后迅速回击，一剑封喉，三长老也死了。剩下的五个人皆是重伤，肯定不是林月儿的对手。其中四个人将自己的内力都汇集到大长老身上，使其功力大增，林月儿此时将斩风收回鞘中，手中只留一把清月，看来，林月儿是要使用破风剑法来对付他们了。
五个人冲上来，林月儿将真气输入到清月剑之中，此时人剑合一，达到了至高境界，一剑斩下，随之带出来的是比千年寒冰还要冷上数万倍的风雪之气，此气寒厚而凝重，非修炼此功法之人难以承受。对面除了大长老，其他四位长老都被这剑气所伤，寒气进入五脏六腑，迅速冷却，即刻毙命。这剑气之盛，通传千里，本是开春的天气，因此剑气，千里之内的花草树木延盛了许久。
大长老单膝跪地，剑插入石板，口吐鲜红，分明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林月儿收起自己的清月剑，淡淡道：“你需知道，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大长老试图站起来，颤颤悠悠的，擦掉自己嘴角的血：“没想到，十一年后，你这丫头的武功竟然如此厉害，黑云帮当年所做之事，所杀之人，数不胜数，虽然也曾想到有一天会被寻仇，但是却没想到会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林月儿静静地陈述：“人在做，天在看，世事因果循环，这是你们应该承受的。”
大长老：“是啊。”
林月儿看得出，就算她不动手，他也活不过一刻钟了，所以打算就此离开。在她刚刚转过身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身后之人冲了过来，这下，她也不必手下留情了，一掌打出去的同时，眼前被一团白色烟粉迷乱了视线，一阵晕眩，光明与黑暗交错之后，陷入了黑暗之中。大长老这回死了个彻底，整个黑云帮尸横遍地，死一般沉寂。从黑云帮飞出去的信鸽，林月儿没有阻拦。
墨墨和川行一正在赶来黑云帮的路上，就算是千里驹，昼夜不停，也得一个月左右才能到。
半月后，九龙镇某间客栈。
“哎，听说了没有，黑云帮被灭门了！”
“听说了，真是报应啊！”
“黑云帮上上下下怎么说也得有上千人，也不知道那林月儿功法到底如何厉害，竟然在一日之内杀光了所有人，如此利害，怎能叫人不胆战心惊？”
“你害怕个屁啊！？那林月儿杀光黑云帮的人也是有依据的，不是随便杀人，你还当真以为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
“那谁知道！”
“行了，喝你的酒吧！”
“漂亮姐姐，这个馒头你还要吗？”一个穿着破烂麻布衣衫的脏兮兮看不出男孩女孩的小叫花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月儿：“我吃饱了，你拿去吧。”
小叫花子高兴坏了：“谢谢！”
身负两柄长剑，一身素衣，一条白绫遮目，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其他感官却很灵敏。
林月儿喝了一口热茶，把一些碎银放在桌案上面，离开了。刚走出客栈门，就被几个叫花子挡住了去路。
林月儿稍稍向后退了半步，面前的两个叫花子看她是个眼盲之人，就更加不客气了。
其中一个叫花子钳制着刚才那个小叫花子，另外一个上下打量着林月儿。
“喂！瞎子，刚才这个臭丫头的馒头是你给的吧？”
林月儿听到此话就知晓了他们的身份：“不是。”
“哼，别装了，我们都看见了。”
林月儿：“你们要做什么？”
“把身上的钱全都交出来，你就可以走了！”
林月儿：“我可以把钱全都给你。”
叫花子笑了：“算你识相！”
林月儿：“但你们得把她放了。”
两个叫花子互相看了看：“行，把钱拿来吧！”
林月儿把钱袋子给了他们，他们把小叫花子推到了林月儿身上，转身走了。
小叫花子恶狠狠地眼神盯着那两个人，直到那两个人消失在人群之中。
林月儿朝着九龙山的方向走，那个小叫花子一路跟着她。
林月儿停下，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叫花子没说话，只是看着林月儿，她眼中的林月儿是个大美人儿，虽然一条白绫遮着双目，但是这并不影响林月儿的美貌。
林月儿见小叫花子不说话，便开口道：“你不敢回去？是害怕刚才那两个人会找你的麻烦吗？”
小叫花子还是不说话，林月儿继续道：“罢了，我此行要去九龙山找一位故友，或许，他那里可以收留你，你且先跟着我吧。”
听到林月儿说此话，小叫花子立马就雀跃起来了，林月儿继续往前走，小叫花子小跑着跟在她旁边。
行了半日，林月儿并不知道自己行的方向对不对，靠着一棵大树休息，腰间的水囊里已经没有多少水了，她晃了晃，还有点，但不多了。
林月儿：“走了这么久，你应该渴了吧，喝点水吧。”
小叫花子接过水囊就跑走了，林月儿：“你要去哪儿？”
稍许片刻，小叫花子跑了回来，将水囊塞到林月儿手中，林月儿能清楚地感受到水囊的重量。
林月儿笑了：“谢谢。”
小叫花子看到林月儿笑起来更美了，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到仙女。
林月儿：“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叫花子：“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七。”
林月儿温柔的：“小七？”
小七：“嗯。”
林月儿又问道：“你多大了？”
小七想了想道：“应该是十岁。”
林月儿：“应该？”
小七：“我也不知道。”
林月儿温柔道：“没关系，年龄并不重要。”
小七：她好温柔啊，我要是有个这么温柔的姐姐该有多好啊，唉。
林月儿：“你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啊？”
小七又不说话了，林月儿倒也没有继续问。
休息片刻，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旁边经过了一队骑马的人，听声音，是三个人。
“大老远跑来一趟，慕神医竟然不在！”
“来的时机不凑巧！”
“行了，快些赶路吧，家主还在等着我们呢！”
“驾！”
马蹄声渐渐远去，林月儿和小七站在那里。
林月儿：慕清不在山上？
小七：“仙女姐姐，我们还上山吗？”
林月儿想把小七送到慕清那里去，所以还是需要走一趟。
林月儿：“当然了。”
林月儿说着继续往前走，小七不解：“可是，刚才那些人说那个神医不在家，我们还去干嘛？”
林月儿笑：“他在与不在，影响都不大。”
小七不明白，跟着林月儿继续赶路。
两个时辰之后，林月儿和小七终于来到了竹屋外。
林月儿叩响门扉，只听到里边有声音道：“别敲了，师傅不在家，要看病的话，半个月后再来吧！”
林月儿：“我不找慕清，但确实有一事要托付。”
门被打开，开门的是慕清的小徒弟，伯昂，他是见过林月儿的，他一眼就认出了林月儿，但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拿着手在林月儿眼前晃了晃。
林月儿记得他的声音：“你是伯昂吧？”
伯昂：“你是，林姑娘？”
林月儿浅浅笑着：“是我。”
伯昂：“先进来说话吧。”
林月儿和小七进了竹屋，伯昂给她们倒茶。
伯昂：“林姑娘此番来的不凑巧，师傅半月前带着伯均师兄外出了，说是一个月后回来，如今还有半月之期。”
林月儿：“无妨，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托付。”
伯昂自小就聪明伶俐，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七便已明了林月儿心之所想了，目光转向林月儿，道：“想来林姑娘所托之事就是旁边这位小友吧。”
林月儿：“你还是如此伶俐，小七身世坎坷，希望九龙山可以收留她。”
伯昂：“此事还需禀明师傅。”
林月儿：“那是自然。”
伯昂：“她可以先留下来。”
林月儿：“如此，多谢！”
伯昂欲言又止，林月儿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想说什么便说吧。”
伯昂：“你这眼睛当真如传闻般那样？”
林月儿淡淡地笑着：“嗯。”
伯昂：“伯昂冒昧，林姑娘可否允我看一眼？”
林月儿心中坦然：“自是可以。”
伯昂轻轻地解开那条白绫，几年前，他也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林月儿，如今，这般近，他看得清清楚楚的，竟然一时间入了迷一般。
林月儿：“小师傅可是看出来什么了？”
伯昂这才反应过来，又轻轻地将白绫系好。
伯昂往后退了几步，行礼：“抱歉，怪伯昂学艺不精，林姑娘的眼睛，我，我无能为力。”
林月儿还是淡淡的笑着：“无碍，说了只是看看。”
伯昂：“师傅一定可以治好姑娘的眼睛，林姑娘不妨在此处小住几日，伯昂立刻去信给师傅，他老人家看到信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林月儿：“不必如此麻烦了，我这眼睛看不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而且此事江湖之上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想必慕神医早已知晓我会来找他医治，他此次外出定是有什么缘由，世间万物都讲究一个缘分，此事亦然。”
伯昂：“如此，便听林姑娘的，今日天色已晚，姑娘可在此住宿一晚，明日再上路。”
林月儿：“也好，叨扰了。”
伯昂：“林姑娘客气了，跟我来吧。”
林月儿和小七跟在伯昂身后，往后院住处走去。
伯昂：“林姑娘，这是你的房间。”
林月儿：“多谢。”
伯昂对小七道：“小友跟我来吧，后山有一方汤池，你可以先到那里梳洗干净。”
林月儿笑：“去吧。”
小七跟着伯昂，伯昂：“此处就是了，你先清洗，我去让人给你准备些干净的衣物。”
小七只是行礼，但是不曾说一句话。
伯昂拿着干净的衣物，一边自言自语：“这小友身世也是可怜，竟还是个哑巴，以后我且就将他当作弟弟照顾吧。”
小七在汤池中洗好了，准备上来，正好伯昂来了，小七立马就缩了回去。
伯昂走近：“给你准备的衣服，你洗好了吧？”
小七只露头在外边，伯昂伸手试了试水温：“这水温还可以，哎？你为何不上来？”
小七不说话，伯昂立刻会意：“嗷，你是不是害羞啊？没事儿，大家都是男孩子，一回生二回熟，熟悉就好了。”
小七不说话，伯昂：“行，那我先去看看晚膳准备好了吗，你自己把衣服穿好出来就可以了！”
等到伯昂走远了，小七才敢出来，迅速穿好衣服，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