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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这里是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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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毫无印象,只隐约记得耳旁呼呼的风声,如掉下一片悬崖,身子下坠感厉害。”大概又因天气太冷,他浑身正挨着冻,体感错觉太强烈。

何嘉淦一边说出脑海回忆,一边给文周易包住手腕的布打了个不忍直视的结。

残碗里的血盛满小半碗,他实在不忍再看,便强行制止对方,并撕下衣角仓促包扎。

他身上一块好布也撕不着,当然是用文周易自己的衣物。

文周易“......”

文周易语气飘忽细弱,胸膛需间隔许久才会起伏一次。

“把你偷出来并不容易,你未入城时,应早已进入他们视线。”

何嘉淦摇摇头,脑子一片空白。

“能放任你独自在客栈几天,官府必是留了眼线,眼线几日寻不到你,无非便是从起初便丢了踪迹。”这些话,他不曾向林羽坦诚。

后来,姜文竹以收拾旧仇人为由,骗得阿乙从隔壁偷出这倒霉钦差,又借了阿甲不在客栈的空隙,将人伪装成阿甲先偷梁换柱,后乘林羽去了折梨院,阿乙临时当家做主,便扯个谎堂而皇之将文周易送上马车。

他躺进马车时怎么也想不通为何阿乙能如此听话。思来想去,除了情爱力量驱使,也无别的原因了。

可如此,也会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个过程所出现的岔子便是他太过冒进,禁止隐匿着盯梢自己的暗卫紧跟在后。但回头说来,盯梢也多是无用。姜文竹身手非常,运托两人时有意无意用人质做饵。

她无疑有帮手,只是暂未现知身份。可是偌大的济阳城,如全城搜捕,还有什么地方是视觉盲区?

“我们会不会已离开济阳城?”

文周易摇摇头,看来他前次说的话,这略有些呆的王都大官浑然忘了。半柱香的路途,从客栈飞马奔驰也赶不到出城卡口。

半柱香的路程,连旖旎阁都到不了。再说大白天的,目标明显,旖旎阁经过上次总会对官府留着防备,不会不明白暗哨的厉害。

客栈方圆半柱香的地方,哪里能不引人注意藏得住人?

没有义庄。

没有寺庙。

没有荒宅。

而普通百姓家的隔层或地窖不会没有风。

只有——

文周易额角流下一滴冷汗,没来由呛咳了一声,侧身用包扎得丑陋不堪的手猛然用力抓住何嘉淦的胳膊。

怎么了?怎么了?

何嘉淦见他突然大幅动静,以为病势突变,连忙以臂托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将文周易挺直单薄的肩膀强行环住,方便他借力往后仰身。

“你说下坠感厉害?”

何嘉淦不太肯定地点头。

文周易撑在他臂上的手微微发抖,勉强借力坐直了点,自己眯着恍恍惚惚的眼神仔细分辨着周遭。

恰时,壁灯的烛光晃动几次,这细微处落入他眼底,他轻轻喘息,向何嘉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悄悄将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柔软束带上。

何嘉淦瞠大眼睛,看清同伴面容现出鲜有的凌厉,不禁慑于他的气势,憋着劲不敢说话。

少顷,墙上微末斑驳的影子重新恢复静止。

何嘉淦感到怀里绷紧的身躯慢慢放松,这才试着悄声问道,“方才会是他们吗?”

文周易不答,有不确定,也觉得不会是。按照送口粮的间隔,应还有一日。

“我看这给口粮的速度,再早也要明日才来。”

这会子倒智商回神了。 文周易半垂首兀自笑笑,难得调侃的心情未放许久,又忙不迭开始说话。

何嘉淦伸手擦擦他额头上冒密的细汗,叹气道,“你总是攒些力气便要说话,不如歇歇吧。他们既认我是目标,自不会把你如何,本官相信济阳城刺史,相信邪不胜正。”

文周易闻言一怔,一会听他终肯坦诚亮明身份,一会听他青天白日做着糊涂梦,愣是没接住话,过了一会,他气极反笑。

“这里不是千珏城,不是你大钦差耀武扬威之地,这里是西京最蛮化之地。你独身在外,都是这般天真气?还是济阳城刺史给你灌了迷魂汤?”

何嘉淦现在已经习惯性脸红,他于出门在外自我保护方面颇有自知之明,说白了大约还是策论书圣贤书读得多了,对来自社会的花样毒打茫然无知。

他年纪比文周易看着不止大了十几岁,又身居高位多年,这些优势在这几日实战中令他毫无胜算和颜面也罢,但就同读圣贤书这件事,何嘉淦还是略略想不通。

“你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也是一副书生模样,如何要奚落同道中人?”何嘉淦终于讪讪回嘴。

他待人向来不论出身,不以官阶压人,凡事只争个理字,倒也不在文周易面前摆架子。

文周易仰身靠在他并不强壮的手臂上,仓促吐纳了几次,转移话题道,“这里是井底。”

他身上一直因服用香素会散发只有某些灵物才能嗅得出的气味,原以为是那畜生苏醒的时间推迟,如今看来,应是香味被强行阻断。

从周遭环境到何嘉淦的描述,似乎一切这样才符合逻辑。

也因如此,才更加棘手。

他们第一次苏醒时并不知时间过隙,但若浑身漉漉,不该感觉不出来,既身上还能一时无察,说明并非实井。涨水时阻断香气,水干涸时便有人下来送吃食。

文周易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何嘉淦隐约看出严肃性,这青年头一次有这样的表情。

“你有什么顾虑还是不好的想法?”

文周易侧头干咳了一声,严肃道,“是有不妙的设想。这口粮并非他们有意间隔着日子来送,是看天来送。

“从何说起?”

“大人不知这济阳城冬季的厉害,时常有风有雨......”

后话不用赘述,何嘉淦就懂得了,贼人利用井口做隐蔽,若天公不作美,日日等不到井水沉降干涸,那他们岂不是坐等饿死渴死?

当下,何嘉淦也显得十分狼狈。

两人一时无话,四面静寂。

文周易半眯着眼,一直没力气挪动,同一姿势能保持许久。忽地,二人脚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摩擦地面的声音,文周易因病着,耳目也不怎么聪颖,直到大腿爬上一只活物,竟毫无感觉。

那活物沿着大腿快速爬上文周易的左边胸口,一直爬到他手臂,文周易昏昏沉沉感觉瘙痒,迟钝地垂首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

那活物尾巴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拍在手臂上,屁股对着文周易,与神经绷紧的钦差大人来了个亲密的四目对视。

何嘉淦: “......”

活物: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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