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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两份文书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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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嘛,无论新旧,只需印戳为真,都是管用的。

庄清舟含含糊糊传递着这么个意思。

潘清儿对这个表态显然不满意。

她上前半步立于场中,刚好瞥见陆昆泰如静止的木头般伫立原地。

他原本还有一点利用价值,没成想利用不好,竟然还生出旁的祸端,顿时心生一阵无名火。

陆昆泰虽是男子,却在这几人里身材仿佛最瘦小,愈加佝偻的身躯尚且抵不得两名女子这般存在感,从奇异地哑声以后,更是无人关心他的死活。

此时,他浑然形容枯槁,面上已无活气。

潘清儿阴郁地想,这人的戏唱完,是时候退场了。

她向外使了个眼色,马上有护院像抓鸡仔似地将人提拎出去。

陆昆泰被人提在半空平移着带走,甚至没作任何抵抗。

许多张脸自眼前快速晃过,匆忙间,他看到文竹娇俏的面容上停留了一抹表情。

他奇异地笑了。

“恳请大人验一验两份文书的真伪。”

庄清舟允诺了潘清儿的要求,勾勾指头使唤了个人进来。

师爷进门应了声,随后自二人手中小心地拾起两份绢帕。

在二人看不到的地方,师爷把一双老花眼眼睑暗地里一翻,在心里为自己又当了次“工具人”哀叹一声。

其实无需触碰,肉眼便能瞧见两份绢帕材质相同,大抵出自同款,且官印一般清晰无二,实在没什么好比对。

但做戏嘛,总归是要全套。

与官场勾连原本算不得什么无法宣之于口的事,偏生潘清儿手脚谨慎,即使庄清舟有空没空地派出暗卫监视了多年,却始终没能拿到一些通联的实证。

多亏这次事出从急,倒令她留下明显的尾巴。

潘清儿手中的文书堂堂正正出自赣州太尉府,且由太尉亲自办理,亲自安排军马,并于那两日期间,亲自布置州中关防。

可以说,确实一只普通人家的苍蝇也未能飞得出去。

而林羽手中所谓的印戳与和离书,却堂堂正正是障眼法。

方才其中之一便现出了真颜,另外之一,不过是林家客栈与有家医馆集合众人瞎签名凑数来的。

至于这份协查文书,当然不假。

老师爷看着文书上的印戳,竟怅然了小片刻。

今日如果换做事情发生在别的州郡,那么林羽真只能生生受了这败局。

偏生是在济阳城的地界。

所以世上事,是否因为种因之人的心念而自然结果?

比如当年彼人的一丝善念,换得今日别人之善果。

“他”在世时,不忍看当地百姓饱受暴民骚乱之苦,在派出金琅卫平定动乱后,考虑到原地布防太过引人注目且增加百姓负担,于是权衡之下舍近求远,在该城之上的中州之地赣州,留下了一只四神营驻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赣州因祸得福,因金琅卫威名而免去了时而就要平定暴民骚乱的苦难。但另一方面,金琅卫将领把持着赣州兵力实权,所谓这一州的太尉,当得委实会有些憋屈。

这种有人欢喜有人忧的现状,即被庄清舟大行“假公济私”利用了一番。

他拿着从顾梓恒那软磨硬泡来的亲笔信,在太尉府上轻而易举现造了文书。

事情就是如此。

老师爷肃整表情,眯着眼将文书还给各自主人。

“大人,两份文书皆是真的。”

潘清儿听罢俏眼大睁,眉峰间聚拢锐气,面容微红,仿佛正酝酿风暴。

可是因着关联赣州,她自知万万不便在这件事上发作。

原本打定了主意亲自搭台邀人唱戏。现下,她却品出一份无法掌控全局的局促和不安,万分想不到这群人能背地里集聚这样的力量。

潘清儿用聚盈了水光的黑眸轻轻在林羽身上淌过,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小觑了这女子,还是身边始终一副玩世不恭状的年轻官员。

但潘清儿仅仅是将情绪外露在面容上那么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

“清儿听大人示下,一切结果定会遵从。”

庄清舟将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暗暗心凛。

他早已提前料到此间之争的结局,于是调动着自己的表情和语态,默默说出都快要烂在肚子里的腹稿。

“本官啊,今日实则胆战心惊了一路,总想着若是两位娘子闹翻了可怎么是好。我看到这文书才惊叹,二位原来皆是太尉大人的上宾,两日之期能发出如此大的能量,可畏可叹。今日这面子并非小官,而是太尉大人,您二位既都承了太尉之情,不如就此言和怎样?”

潘清儿掩下睫羽,大大方方福了一礼,“清儿听大人的。”

庄清舟又看向林羽和她身后,那对少年人的面上藏不住喜悦,他轻轻喉咙,打着商量道,“依着大娘子手里的文书,本官不日便会派人羁押陆昆泰回赣州,我若狠心驳下潘老板与他的契约,确真是有失偏颇,毕竟旖旎阁行事在法理之中。”

林羽马上接话,“大人,林羽定不让潘老板损失分毫。日前那番冲突所涉及的损失赔偿,我一力承担,至于这份契约,只需潘老板肯就此作废,陆昆泰拿道的银钱,自由我来买单。”

庄清舟满意地掴一拍手,表情愉悦地问潘清儿,“潘老板意下如何?”

潘清儿卷起嘴角,又重复了一次,“清儿听大人的。”

一番和稀泥之辞不出潘清儿的意料,她就想再细细观察观察,这位刺史的来历到底有不有别的路子。

她自是知道庄清舟的出身,但她想着,这样的出身放在当下,不过形如丧家之犬,大约成不得大事。

她又承认,这年轻刺史有些头脑,并非一般蠢材好糊弄。他既因徐平之死生了疑心,也算常理,若不给机会让他自行来此闯荡,以后还不知会沾染什么别的祸事。

她需要一鼓作气打消这些也许刚萌芽生发的疑心。

潘清儿这般自相安慰着,又将那份本来要跳脱出胸腔的不安感抚慰回去。

她觉得自己今日的收获,着实不是庄清舟。

而是面前这位林家客栈大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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