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划清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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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凌暻伸了个懒腰，走到正在撸着袖子收拾桌面的冷兮落身边。
“还真不知道，你竟然还会跳这种舞蹈。”
他斜靠在桌子的一角。
“嘿，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冷兮落无比自豪地说道，不过略一思忖，又补充道，“不过，你也不需要深入了解。”
说完，便要绕过他向屋里走。
霍凌暻长臂一伸，抓住了她胳膊，拦住了去路。
“说清楚再走，我为什么不需要深入了解？”
“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冷兮落这次，坦然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我真的谢谢你能帮助我圆了奶奶的愿，在乡邻面前给足了她和我的面子。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需要划清界限。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刚刚在跳舞的时候，霍凌暻大部分都是观望状态，后半场他就一直在接电话。
原本以为这场难得的篝火晚会，他会很喜欢，事实证明，他确实与之格格不入，或者说这样掉价的聚餐，根本不适合他。
也就在那时，她敏感又脆弱的内心，再次筑起了城墙，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是没办法硬拉扯进来的。
“怎么不可能？冷兮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在怕什么？一直对我那么抗拒？”
霍凌暻很恼火，他单手撑住门，挡住她的去路。
“害，你看我们怎么又转到这个话题来了。”
冷兮落叹了口气，垂眸不再看他，发丝随之倾下，遮住了她的眉眼处的忧虑。
霍凌暻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能感觉到冷兮落的故意为之。
她总是冷若冰霜的拒他于千里之外，让他备受打击。
原本，动静结合的晚会让他内心无比舒适，但此刻突然安静下来的院子，让他顿生挫败感。
他不再说话，闷闷地转身走到桌前，埋头收拾碗筷和桌子上的食物残羹。
“呦，小霍，不用你弄，不用你弄，把你衣服都弄脏了。”
奶奶从里屋拿出扫把簸箕，正准备清理打扫，抬眼看到夜色笼罩的阴影下，霍凌暻高大的身影在缓缓地收拾着桌面。
许是没有弄过这种局面，他正捏着个盘子，放到左边，感觉左边是要倒掉的食物，又放到右边，感觉右边的碗都快堆满了，也放不了，只好提着盘子左右为难。
听见奶奶的声音，他赶忙转身，哗啦一声，盘子应声摔下，瞬间支离破碎。
他错愕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摔碎的盘子。
“没事没事，碎碎平安！”
奶奶急忙小跑过来，扯过霍凌暻的手翻看：“没伤着吧？”
语气里满是担心。
“唉，奶奶见笑了，看我笨手笨脚的。”
霍凌暻挠挠头皮，赶紧道歉。
“不兴说这话，你是大城市长大的孩子，这种活没做过，哪能是笨手笨脚呢，更何况刚刚喝了那么多酒。”
奶奶赶紧给他打圆场安慰他。
“以后多来跟奶奶学学。”
霍凌暻笑笑。
“那可说好了，不要不来哇。”
奶奶一听霍凌暻的话，顿时更开心了：“今天是我这几年最高兴的一天了。”
“是吧，看来我来对了。”霍凌暻悄悄收起刚刚因为冷兮落的打击，而下沉的心思，端上奶奶收拾好的一盆子碗筷，就往里走。
奶奶迈着小碎步紧跟了上来。
“落落那孩子，是不是对你态度不太好啊，我刚刚看见你俩闹别扭了？”
她看了看在厨房里清洗餐具的冷兮落忙忙碌碌的身影，悄咪咪地问道。
“没，没呢。我们经常，偶尔拌一下嘴。”
霍凌暻惊出一身冷汗，忍不住抓紧了手里的盆子，就怕是不是奶奶听到了他和冷兮落的对话。
“你看你这孩子，说谎就磕巴了吧，还想骗我呢。”
奶奶抑制不住地笑了笑。
这后一句让霍凌暻心里咯噔了好几下。
既然答应了冷兮落要帮她，这还没怎么帮呢，就被奶奶听到了端倪？
“我呀，知道你们年轻人爱打打闹闹，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你别放心上。现在也得空了，我刚好跟你聊聊关于落落的一些情况。以后呀，你们俩相处，如果她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希望你能看在奶奶的面上，多体谅体谅她。”
奶奶顿住了脚步，眼神真诚而恳切地望着霍凌暻。
“奶奶，您放心，我俩好着呢。”
霍凌暻稍稍定神，幸好不是听到自己假扮男友这事。
冷兮落打扫完所有房间，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整理得干干净净了。
隔着长廊，她看到奶奶和霍凌暻正在低头开心地聊着天，偶尔奶奶还会爽朗地笑出声来。
她下意识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背向自己的一老一少聚焦。
望着手机里挺拔俊逸的霍凌暻，现在却弓腰驼背塌腰地就着奶奶的身高，陪着她说话的样子，冷兮落愣了神，都忘了要按拍照按钮。
直到霍凌暻无意中转过头看向她，她才迅速点了拍照收住手机，然后装作抬头张望的样子，昂着头挺着背，慢慢走开，走远几步后，撒开腿逃之夭夭。
望着冷兮落偷摸离去的背影，回想着他刚刚从奶奶这里听来的关于她的身世，对她燃起的保护欲又油然而生。
或许是自己在她面前有时候表现得有点随意，让她更加没有安全感吧。
只是真的是心里偷偷喜欢表面根本藏不住。看到她，他就想靠近和逗她一下。
这一刻开始，他决定不再如此唐突而张扬，他得换种方式，不然他担心会把她越推越远。
冷兮落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又经历了如此多的波动。
夜深人静后，所有人都睡下，冷兮落静静地躺在小床上，精神却出奇的好。
她紧闭着眼睛，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和霍凌暻扑吻的画面，越想越羞愧，又翻了个身，却还是一样的情景不停闪现。
她无奈地躺平，彻底放弃了挣扎，继续睁着眼睛，望着一片漆黑，脸上却露着自己都没有觉察出来的傻笑。
一墙之隔的霍凌暻，也是在床上转辗反侧。
冷兮落的身世，让他心生心疼。
也才在奶奶毫无保留的诉说中，他才知道，这个看似阳光开朗的女孩，一路成长如此艰辛。
原本冷兮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爱她的父母，有疼她的爷爷奶奶。
然而在她6岁那年，这原本幸福的一切戛然而止。
她父母在镇上下班骑车回来，路过一家砖窑厂房的时候，双双被突然垮塌的砖块砸成重伤。
砖窑厂的外地老板得知砸伤了人后，早已提前跑了路，至今都没有找到人。
家里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可她爸妈的治疗费却一直在不断增加，后续的手术因为医药费无法到位，一拖再拖错过了救治的最佳时机。
亲戚家能借的也都开口了，可仍然没办法填补这个大窟窿，她爸爸因为伤势过重，最终提前撒手人寰，而她妈妈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身体受到了巨大的创伤不说，还导致了全身瘫痪，后续不光需要大笔的疗养费用，而且终身无法站起，她放弃了求生的意愿。
在一个午后，冷兮落妈妈给她梳好了头，然后把身上唯一值钱的戒指交给了她，找个借口把她支开后，便把一整瓶提前备好的安眠药吃下去了一半，等发现的时候，她早已经停止了心跳。
年幼的冷兮落，在6岁那一年，送走了她两位至亲。
她压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懂事的跟在大人身后替她父母送葬。
当时奶奶说到这句的时候，老泪纵横，不法抑制地偷偷哭了几次。
霍凌暻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能体会，那种和至亲阴阳相隔的痛苦和难过。
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冷兮落开始学着独立做事，学着勇敢坚强。
她甚至为了不让爷爷奶奶担心自己，小小的她还懂事乖巧的从来没有因为想父母而在老位老人面前哭过鼻子。
霍凌暻在想，那个时候的她是不是就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内心，不然这些生命所难以承受之重，她是如何自己独自承受而应付过来的。
想到这里，霍凌暻对她的疼惜又多了几分。
内心深处，忍不住犯起酸楚。
他辗转反侧，此刻真的好想好好抱抱她！告诉她，从此有我霍凌暻在，你可以放心依靠！想告诉她，让她以后都不需要独自逞强，去面对那些未知而坎坷的凶险。
好在爷爷奶奶当时年纪不算老，花了更多精力手把手带她，虽然缺失了父母的爱，但亲情并不缺乏。
这也许也是她以往人生中关于童年时唯一光亮的存在，也是这些力量才能让她健康快乐的长大成人吧。
霍凌暻翻了个身，无声地叹息了口气。
奶奶还说，初中时，冷兮落爷爷也过世了，而那个时候开始，祖孙俩开始相依为命。
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还是能勉强捱过去。
后来，她经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喜欢的海北美术学院，但一度不想再给奶奶增添负担，而想选择辍学，外出打工。
最终是奶奶以死相逼，才让她放弃了辍学的想法。
但她从大学前夕就自己开始上班攒钱，多的时候，一天做三份工。
上大一就是她自己存的钱，加上有部分助学金和奖学金，她终于如愿去到了自己喜欢的学校学习自己喜欢的专业。
自那之后，她一直都保持着边上学，边做兼职的习惯。
在第二年的时候，她还给奶奶汇过两次小额的钱，还邮寄了一台老年手机，但因为奶奶不会使用，现在还搁置在柜子的盒子里。
想到奶奶说的这些，霍凌暻忽然记起，很多次恶劣天气里，冷兮落匆匆往返去给瞿靖昊补课的情景。
那时候，他还饶有兴趣的在想，怎么明明有出租车在旁边开过，她却一直在候车点等候公交车？
甚至不久前，看到她那个没有名牌，没有LoGo，连肩带都已经褪皮的包包为什么她还在使用时，霍凌暻还说，这个女生真的很特别，为什么她不跟其他女生一样，追求化妆品香包大牌服装这些。
他一直搞不明白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拼命赚钱的女生，他以为她只是爱钱。
原来真相竟是，她只是拼尽自己的力气在努力好好生存，然后好好生活而已!
原来宋现霖提过的无数次说她营养不良，都是这样困苦的生活带给她的后遗症。想到这里，霍凌暻有种窒息感，心脏没来由的钝疼。
她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了霍凌暻原本深黑暗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