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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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令月连剧情都想好了:“贵妃娘娘在宫外有人,还请娘娘帮忙。”
“本宫宫外是有不少人脉,只是帮你杀你爹,若是查出来,可是大罪。”
“并不需要杀他,而是让他自杀。”
“这话从何说起?”
“我爹这个人我很了解,他一生好色,娶了那几房小妾之后,还时常出入各大青楼,他的年俸,多数是花在这上头,所以,这也是他的死穴。如今陈国新律,官员一律不准夜宿青楼,不然仗二十,所以不管多晚,我爹一定会回府去,娘娘只管找一个姿色出众的青楼女子故意接近我爹,然后把他灌醉,他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再找人把他带到一处人少的街道,一夜风雪,他定不能活,到时候,雪掩踪迹,又无人证,大伙都会认为,他是喝醉了在外头冻死了。”
“你当真要你爹死?”
“如果他不死,我娘恐怕就不能活,一则我娘需要药吊着,二者我娘受不得大气,家里那些小妾在我爹的宠爱下愈发没有规矩,这样下去不出一年我爹必死,没有我娘,便没有我的现在,如今为了我娘活着,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望娘娘看在我娘可怜的份上吧。”田令月不住地给孟玉珠磕头。
孟玉珠想了许久,决定帮田令月这个忙。
找个青楼女子灌醉田光,易如反掌。
这一年雪大,一个好色之徒喝醉了酒冻死在外头,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如果田光就这样死了,田家碍于名声,自然不能声张。到时候田令月又多了一个把柄在她手里,拿捏她不是更容易吗?到时候二人就真的是一条船上了。
田令月连亲爹都能杀,那后宫这帮上窜下跳的小蹄子算得了什么?
于是叫了腰果上前,吩咐了她几句,腰果便出宫去了。
史景在御花园里折梅花,下了雪,四处白茫茫的,闲来无事,想着折了梅花来插在绿瓶里,会格外好看。
折了满怀的梅花,鞋子湿了。
刚要弯腰清理鞋子里的雪,不想听到了孟玉珠跟田令月的说话声。
雪天寂静,雪落无声。
孟玉珠跟田令月的对话一字不落钻进了史景的耳朵里。
史景虽然没读过几本书,可也知道父母之恩。
听田令月说要杀了亲爹,史景惊的半天没回过神。
听说过弑君的,弑父,怎么敢的呀。
史景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没想到风平浪静的宫里,还会有这样的事。
这御花园也不干净了。
早知道不来折梅花了。
怪道最近总觉得田令月变了,一开始史景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如今听的真真的,真是田令月变了。
田令月连她爹都要杀,何况他人。
史景只想赶紧回去。
或许是抱了许多红梅遮挡了视线,地上又滑,史景一个没留神摔倒地上。
绿裙青袄,水色的围脖,连发间的宝石簪子都摔出去两丈远。满怀的红梅撒在她背上,将她盖的结结实实。
“什么动静?”山竹警惕。
田令月走了过去,好近了,近的史景能看到田令月鞋尖上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刺绣。
史景还在想田令月要不要杀她灭口,御花园地方空旷,这么冷的天,又鲜少有人,田令月这心狠手辣的劲儿用在她身上,她未必是对手。
史景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不想田令月逛了一圈对山竹说:“地上有几个猫爪子,或许是野猫。天冷,野猫乱窜也是有的。”
田令月带着山竹回去了。
御花园又恢复了寂静。
怕田令月折返,史景硬是趴着数了三十只羊才敢起来,一起来就奔回永福殿。
炭火真暖。
沉水香淡淡的。
果子很酥软。
杜仅言正拿着毛笔练字。
倒不是因为练字能静心,而是自打田令月开了个头之后,这股子练字的邪气就在后宫传开了,妃嫔们不管识字多少,都拿着毛笔开始捣鼓,抄出的经文,要不是送给太后,要不是送给皇上,就连皇后也不能幸免,开早会的时候,愣是收到了四卷《金刚经》。
杜仅言不想随大流。
一来她字写的丑。二来没有抄经的习惯,冬天冷,手也不想伸出来。最重要的一点,懒。
谁给皇上送过手抄的经皇上可能记不住,但谁没送,皇上一眼就瞧出来了。
杜仅言没送。
史景没送。
史景算了,帝师的女儿,少招惹为妙。
杜仅言没跑。
皇上把她叫过去说了一通,说别人都送你不送,是不是看不起朕,赶紧给朕抄一份名字最长的经,抄好了送过来朕好留档。
这苦哈哈的差事干了两个时辰,手都要断了,写的字一个不如一个。
史景伏在小几上喘气,一不留神,杜仅言刚写的字全花了。
“啧啧啧,完了。”杜仅言支起毛笔,看来写字这活自己真干不来,这永福殿就不是这干细活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完了?”史景接过杜仅言递上来的茶直接喝光了,才觉得心跳的没有那么快。
“不是去折梅花了吗?怎么空手回来的。”杜仅言还不知道御花园的事。
史景是个有话就说的直肠子,心里一向藏不住事。
她尽量压低声音说了她在御花园的见闻,说完之后,长长吐了一口气。
杜仅言则是愣了愣神,随即重析摊开一张宣纸,把经文摆在架上,开始抄写。
“你说,这事是不是真的?”
“可能是。”
“那田答应竟然要谋害亲爹?”
杜仅言点了点头。
田令月能做出这样的事,她觉得并不奇怪。
“这么大的事情,要不要告诉皇上?”
杜仅言摇摇头。
一来皇上日理万机,并没有时间管谁生了谁死了。二来这件事还没落实,贸然去告,到时候再落个诬告的罪名。
“御花园人少,你偷听的这些话,她们没发现你吧。”杜仅言放下毛笔。
“没发现。说起来也算我运气好,我跟她们只隔了一道矮墙,她们密谋这些事,我又不敢动,可最后还是出了岔子,我滑倒了,还好雪大,红梅把我盖住了,田令月并没看到我。”
杜仅言却不信。
雪大,御花园白茫茫的一片。
那么鲜艳的梅花,瞎子也能看出来。
再加上史景穿着绿裙青袄,水色的围脖,这么出挑的颜色,跟个行走的青萝卜一样,即使是摔倒了躺在地上,也是一个躺着的青萝卜,即使这个青萝卜上盖着红梅,田令月一样能看的出来。
史景发间少了一支红宝石簪子。
她说雪大,戴着红宝石的簪子才更好看。
去御花园溜了一圈儿,簪子不见了。
史景全身摸摸,才想起来,摔倒的时候,簪子掉了出来,就在她眼前,忘捡了。
杜仅言陪着史景回去找,找到了那堵矮墙,可却没有簪子的影子。
簪子丢了。
田令月手握着红宝石簪子细细地观赏。
赤金打底,圆润光滑,这么一颗红宝石,这么精致的雕工,虽不是宫制,也是民间的大师所作,这样一支簪子,少说得三十两银子,够她母亲张氏吃好些天的药,够普通老百姓过两年日子了。
秀女里有这头面的,只有史景。
以前也曾见史景戴过。
冰凉的簪子躺在田令月的手心,她反复抚摸着簪子,心里有些酸涩,她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又有田光那个不争气的爹,活了十几岁,从来没戴过这么贵重的首饰。
以前只是羡慕史景有钱。
如今愈发觉得史景讨厌。
怎么哪哪都是她,在御花园也能碰见她。
“主子既然看到她了,怎么装作看不见?”
“史景肤浅,如果在御花园跟我吵起来,让外人知道,那我岂不是暴露了?”
“可是主子,史景明明听到了您跟贵妃娘娘的话,只是不知道偷听了多少。她会不会跑去告发主子。”
田令月将宝石簪子收入盒子里,并不在意。
过了十来天,景仁宫请安的时候,田令月一身素色衣裳,未戴首饰,只在鬓边插了一朵黄花,红肿着眼睛坐着哭。
“马上年下了,宫里要祭祀,要庆典,来来往往的人多,各宫都注意些自己宫里。”皇后说完了这一件大事,给众人分发了果子,她自己也炫了两块,因烧着炭火,殿内暖如春日,皇后有点儿困乏,扶了扶额头才稳住了心神:“各宫的炭火内务府有没有按例分发?”
“回娘娘,都分发了。”
“一应日常用度都够吗?”
“回娘娘,够了。”
大伙规规矩矩的一问一答,田令月的哭声就有些突兀。
再看田令月穿的那样素净,众人不免小声议论。
“才搬到长乐宫没几天,田答应就瘦了不少,哭的这样痛,自然是惹着了贵妃娘娘了。”
“也是田答应命苦,好容易有了宠幸,怎么还分配到长乐宫去了,那不是成了贵妃娘娘的眼中钉吗?”
杜仅言吃着果子不动声色。
史景对田令月的鄙视呼之欲出,她再不愿意相信田令月的眼泪了,田令月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崩塌了。
皇后心善,让人在侧室里准备了温水给田令月洗了脸,而后才坐回来。
“田答应这是怎么了,是炭火不足了?”
“回娘娘,炭火很足。”
“是菜蔬上不够了?”
“很够。”
“那是怎么了,田答应哭的这样伤心。”
“回娘娘,这本是家事。”田令月跪了下去:“如今天冷,夜里少有行人,家父回府的路上,不小心跌入护城河里淹死了。”
“还有这样的事。”皇后错愕。
不过转念一想,天冷,人少,夜里各家铺子早早就关张了,路又滑,护城河的水也涨了,如今天寒地冻的,掉进去扑腾不了两下就冻死了也在情理当中。往年也曾听说过这样的事。
“田答应,本宫这里有制好的菊花茶一罐,赏赐给你,菊花茶能静心,你节哀吧。”
“谢皇后娘娘。”田令月抽泣着。
史景还在想,田令月的爹果然死了,死的这么蹊跷,会不会是田令月跟孟玉珠搞的鬼,孟玉珠就说话了:“田答应,你如今是宫里的娘娘,不单是你爹的女儿了,现在外头,哪天不死人呢,你爹死了,礼部自然会按例给安抚银子的,你在皇后的景仁宫里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难不成让大伙都陪着你哭不成?”
田令月这才不哭了,拿着手帕子擦擦眼泪:“皇上已经知道了此事,着礼部按例给了田家一百两银子安葬,念着我在宫中伺候,又额外给我爹升了一级以示哀荣。皇上也派人查了,我爹那日喝醉了酒,跌跌撞撞就掉进了护城河,是他自己不小心.也是天意,我不该在娘娘的景仁宫失了体统,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田令月说的恳切,又是刚失了父亲,谁能去责罚。
皇后也只有安抚的份儿。
从景仁宫出来,史景攀着杜仅言的胳膊一道儿往永福殿去。
史景觉得脚下虚得很,像踩在云里。
“田令月果然把她爹杀了。”史景面色苍白:“哪有那么巧的事,正好喝醉了酒掉进了护城河。一定是田令月找人把她爹推进去的。”
如果田光是被人谋杀,那幕后指使自然是获利的人。
田光死了,谁会获利呢?
张氏是田光未发迹前娶的发妻,是府里正正经经的夫人。
即便她现在病在榻上,也改变不了她正室的身份。
那些个小妾,按陈国律法,不过是可以发卖的下人罢了。以前虽风光,但那是田光还在世,如今田光死了,张氏说了算,她随便找个由头把看不顺眼的小妾发卖了,也是合情合理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还有田光的几个小妾生的那几个庶出的孩子,一旦田光死了小妾发卖,他们几个的下场可想而知,陈国重嫡出,庶出连爵位也继承不了,何况田光这个小小的官员,田令月才是田家嫡出女儿,那几个庶出的,只能靠边站。
最终获益的,只能是田令月跟张氏。
太和宫里,皇上点了杜仅言侍寝。
二人躺在床上,背手着想心事。
也不去管外头记档的嬷嬷跟太监记了什么账,反正横竖也习惯了,侍寝几次,杜仅言对流程熟得很。
“杜仅言,你在想什么?”皇上问。
“臣妾在想,皇上在想什么。”
皇上一笑,转过脸望着她:“你有没有听说,田答应的爹死了。”
“听说了。听说是失足掉进湖城里淹死了。”
“你相信是失足吗?”
“皇上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