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命运: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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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事车辆弃在一处废区,肇事司机逃逸,警方通报,据息,那是辆无牌无照的作案车子。一伙人流窜偷盗,犯罪累累,背负数起命案,令人发指。
处理了女儿后事,继父病倒卧床,金草花整个人恍惚,精神日见颓废,时常胡言乱语。
邓海生的店铺也关了大半年,他每日借酒消愁,喝的酩酊大醉。
金草花至此已经思女成疾,抱着女儿玩的小布偶,日夜不撒手,喊着女儿小名,又哭又笑。
邓海生带她看了病,有一阵清醒了,药停了,她又陷入臆想当中。
继父的身体也是日见衰弱,严重的时候,手抖的厉害,连拿碗都端不住。后来,脚也乏力,站不稳,只能卧床。
邓海生偶尔会抱他到屋外晒晒太阳,就是那会儿,他还能念叨几句。
林姐从老家来了,没事往旁边一坐,就听了一耳朵邓海生的悲惨遭遇。
一家子就这样穷困潦倒了,病了病,颓了颓,疯了疯。
等家里揭不开锅,兜里见底了,邓海生才强打起精神,打开关了大半年的店门。
可是今非昔比,他歇店这期间,附近又开了几家推拿店。
这个市场,一块香饽饽,几家竞争,何况别家的店装修气派,服务周到。
而邓海生的店,简陋又脏乱,多久没有收拾,很快被挤的没有生意,被市场淘汰掉了。
他连店租都交不起,房租也在催,无奈之下,关了店铺,卖了店里的器材。
他找了一家工厂上班,又买了一辆三轮车兼职送货,勉强维持生计。
当晚,程寒一夜深陷梦寐纠缠,她见到多年未曾谋面的妈妈,这一次,妈妈的面容清晰可见,还是以前的模样。
她伸手想握住程寒,并一脸殷殷期盼。
程寒犹豫片刻,终是抬起手臂伸过去,妈妈的脸刹那间重叠金草花的那道狰狞可怖的疤痕,吓的程寒踉跄跌倒。
这时,爸爸出现了,他拄着拐杖,目光充满怜爱,深深瞥视程寒,欲言又止。
程寒指着妈妈恐怖的脸,想告诉爸爸,她不是妈妈,但喉咙似乎被什么卡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程寒使劲抓着脖子,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爸爸一步步走近她,拄的拐杖通通直响,一下下敲打程寒的心头,震得她难受的想哭。
她从地上爬起,伸手扶住爸爸的胳膊,一晃摇,眼前竟是邓海生,爸爸不见了。
邓海生满脸憔悴,皱纹纵横,胡渣子遍布腮帮,棕褐的瞳仁浑浊而呆滞。
他冲着程寒喊妮妮,喊的她毛骨悚然,惊恐后退。
感觉脚下被什么滑绊,她又一次跌跌撞撞倒地,触手一摸,竟是沾了一手鲜血。
程寒惊声尖叫,哭喊着醒来。
江铭打开床头灯,见她蜷缩床头,一脸泪水,双臂环肩,瑟瑟颤抖。
他轻轻摇一下:“怎么啦?噩梦了?”
程寒抬头,对上一双关切的眼,恍惚半晌,她意识到是江铭!
程寒慌乱擦拭脸上的泪水,避开江铭探究的目光,低头掩饰不住哽塞的声音:“没事...”
江铭若有所思看着,伸手欲抚顺她凌乱的头发。
程寒拉过被角,顺势躺下,侧身说:“灯关了,睡吧,不好意思,吵醒你...”
江铭悬空的手臂,僵了一下,他心里翻涌着程寒进门这两年的生活。
没见过她开怀大笑的模样,她总是默默或平静,即便高兴,也是很淡然。细想,她高兴的时候也不多。
她从不跟他开口要钱,那怕兜里空了,她也是熬到发工资。他试过几次,反复确定,她的心思真的不一般。
她很拼,努力工作,不怕脏不怕累,似乎赚钱才是她生存的目标。但她不吝财,也就那么四千左右的工资,她毫不犹豫每个月给他妈妈三千五的家里开销。
她很省,几乎没见到她打扮的光彩夺目,都是平淡素实的衣着。他身边的同龄人,根本找不到她这么俭朴。
即便她勤劳纯朴,但江铭却一直困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嫁给他?
婚前,他跟她没有任何交集,而且,他也看的出,她对他并没有上心,却能做到相敬如宾!
即使他对生活苛刻要求,按他的质量水平生活,她也从未有过怨言,坦然接受。
在这个物质横流,充斥铜臭味的社会,他不相信还有人,尤其正值年华的时候,会拥有超乎世俗的思想,过着质朴无华,平淡实在的生活?
他没有隐瞒上一段短暂的婚姻,带给他心里不可磨灭的阴影和痛苦,虽然,他不提,但他知道她都清楚他的过往。
奇怪的是,她并不计较,更不会揪着不放,就这么纵容他的偏见和防备。
她不探究他的秘密,更不会侵入他私人的领域,她给他足够的空间和无限的包容。
如果一个女人既不需要依靠,也不需要他养活,那她到底为了什么而选择婚姻?
江铭最后对她得出结论,她只是想找个人生活而已,于是,就凑合着跟他过日子。
关了灯,翻涌的念头使他睡意全无。
她梦了什么,居然那么惊慌恐惧?这是他第二见到她流泪,但她却一点也不愿跟他敞开心扉。
上一次,是他去她家接亲,本来经过一段痛苦的婚姻,他根本不想大张旗鼓。可是,一转念,又觉得对她不公平,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嫁他这个二婚的,已经是委屈了。
那时,她一身新娘禾服,明眸皓齿,略有几分娇羞,彻底惊艳他的双,他曾有一瞬间失神。
其实,她长的不错,五官俏丽,性格文静温和,应该是大多男人心中的老婆首作的人选。
江铭对她家庭情况也是知晓的,但他不相信,以她自身的条件,怎么可能耽搁成大龄剩女?
虽然介绍人曾明确告诉他,是她家庭的原因,江铭还是不以为然。
除非,是她自己不嫁,否则,她残疾的爸爸不可能是她的绊脚石。
江铭伸手握住她的时候,她突然垂下头,浓密的睫毛遮掩她的双眼,那么毫无预料,措不及防地撞击他的心头。
他看到她滚落的泪水,像一串断线珠子,砸进他的心间。
那一刻,他反应过来,以为她委屈嫁给他这个二婚的男人。
但接下来,他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
她的手不停颤抖,紧紧攥着他的掌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稳住她的情绪。
这不是反感的表现,如果她对他排斥,决不会抓的这么紧。
踏出门口的一刹那,她蓦然回头,望向满屋拥挤的亲戚朋友,目光穿梭每一张面孔,最后定格在大厅正中央,那空荡荡的墙壁上。
她的手攥得更紧,身体也僵硬不动,直到众人催促,她才缓缓回神,与他并肩迈出门槛。
后来,他记起,那套逼仄的老房子大厅正中央,曾挂着她爸爸的遗像。
不知什么时候取下来,可能家族里的长辈认为喜庆之日不适合。
那一次,她独自出嫁,身边没有至亲之人而难过落泪,他可理解。
那这一次,她为什么流泪?梦魇纠缠而惊吓?还是她的心事只能在梦里释放?
江铭辗转反侧,两年来,他第一次因为担忧她而失眠。
似乎这也是两年来,他第一次这么迫切想亲近她,想了解她。
程寒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侧着身,紧紧抱着自己,微微蜷驼,埋头闭目。
江铭几次抬臂想拥她入怀,又犹豫不决地放弃。
程寒并不是很喜欢他亲近,每个月也就那么一两次,大多数她都是把自己蜷曲成虾状,背对着他。
她跟他中间隔着一条银河系的宽度。
江铭也不是重欲之人,或许说,他因为上一段婚姻,而对女人有着极重的警惕之心更准确。
他看出程寒的不乐意,他也从不花心思改善夫妻之间的和谐。
他一直觉得这样挺好的,合适着就过,过不下去就分了,也不致于劳心伤神。
早上,江铭醒来时,她已经起床,他出去看见她帮忙妈妈张罗早饭。
江铭想起她夜里的失控,心里不禁有些复杂,他静静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愈发不是滋味。
也许至始至终,她从未想过要融他的生活,却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甚至完美的妻子身份。
江铭心间一动,他想到一件事,程寒进门两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妈妈暗暗着急,她私底跟儿子提了多次,是不是程寒采取避孕方式?
江铭留心过,并没有不妥,当妈妈提出俩人去医院检查,程寒也无任何异议地配合。
她太过于配合,其实,是反常。
那时,江铭认为要孩子的事顺其自然,所以没有多大想法。
而且他心里还有心结,如果不是他结婚彩礼这件事,爸爸也不会葬送了性命。
再说,程寒不是真心融入他的家庭,那她迟早要抽身离开。
这样的话,有个孩子,岂不处境可怜。
可此时,江铭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无所谓,他心里的想法改观了,他开始留恋程寒给这个家带来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