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鸡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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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州，青津县，青龙山鲤鱼崖。
高崖边沿站着一个老头，他年约七旬，须发皆白，瘦弱的身躯眼中却精光烁烁，双手死死将绳索握紧，山崖的狂风将他单薄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安崽，够到没，够不着就算啦......”
山崖下一个稚嫩的声音回应“爷爷，再放一点就行啦”。
老头将手中绳索缓慢再放了一圈。
在山崖下采药的孩童名叫霍平安，今年13岁，他是霍二牛拣来的野孩子，别看霍二牛大字不识半个，但他对这个拣来的孩子却极为看重，名字都是专门花了两个铜板请村里的教书先生取的。
霍平安，平平安安。
除了取名字，食不果腹的霍二牛还每年挤出三十个铜板，让霍平安跟着教书先生识字，他苦了一辈子，不想孩子再跟着他当个睁眼瞎，可是他实在太穷了，进山采药这种事还要孙子帮着做，尤其是一些险要之地，他一把老骨头已不敢轻易前往。
溪州是个山地占多的州府，青津县是溪州一府九县的穷乡僻壤，霍二牛所在的黄岭镇二道沟子更是偏远山村，大部分农户无地可耕，为了吃饱肚子，不得不进山打猎，他这个年龄已经不敢独自狩猎，只能放放兽夹、套子，凭运气套几只兔子、黄鼠狼、山鸡等野物。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青津县虽然田地稀缺，却药材丰富，尤其是青龙山更是溪州有名的药材宝库，溪州大名鼎鼎的药王会在青津县设了分堂——百草堂，黄岭镇的村民除了打猎，其他就靠采药换米粮。
霍平安小心翼翼地挖着山崖上的一株碧叶香，双脚踩在崖边凸起的一块青石上，手中药锄片刻间便将这株珍贵的碧叶香连根带泥挖了出来，顺手放入怀中药囊。
他正欲呼喊爷爷将他拉上去，转眼一暼却看到刚挖出药材的小坑边，石头发着青幽幽的反光，他冲石头吐了几口口水，用手擦了一擦，石头质地细腻。
莫不是玉石？
小平安心中一喜，如果是珍贵的玉石，价值更在药材之上。
“爷爷，稍等，我好像看到块玉石！”
“莫贪心，玉石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霍平安不理会爷爷，紧了紧绳索，小心地在山崖上挖掘起来，此石质地细腻，阳光照耀着有明显的青色泛起，便不是玉石，采了回去，也有富贵人家肯收购。
只是这石头越挖越大，怎么弄上去？
他正想着这事，突然石头松动，急速向崖底滚去，这山崖有二三十丈高，几息之后，嘭的一声巨响传来，把霍平安吓了一跳。
完啦！玉石摔成稀巴烂！
“你个小兔崽子，没事吧！”
“没事，石头松动，落了”
“你快给我上来”
霍二牛把孙儿拉上来后，立即把霍平安转来转去地检查，发现孙儿无恙后，他再也控制不住，使劲一巴掌刮在霍平安的屁股上。
“你个小杂种，叫你胆儿比天大，叫你胆儿比天大......”
霍平安闷着不吭声，让爷爷发泄个够，等霍二牛打够了，他取出了碧叶香递给爷爷，讨好地说道：“爷爷，碧叶香，可以卖十个铜板”。
霍二牛接过药草，鼻子一酸，一把紧紧抱住霍平安，低声啜泣起来。
“爷爷，别生气，我不敢啦”，霍平安心头酸酸地，他同时对自己说，我是男子汉了，不能哭！
“回去啦，今天不采药了，去看看套中兔子没有，要是中了，就有肉吃”
“这回不卖啦？”
“不卖，自己吃”
“好诶，自己吃”
......
家里穷，每一份收获都要拿来兑换米粮，但霍平安毕竟是小孩心性，听到有肉吃，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他们放的兽套有两种，一种是近山的小型兽套，三天去收一回套子，通常每次去收，都能套中一两只猎物。另一种是深山放大型兽套，但那种兽套是十天才去看一次，基本也难以套中猎物，一旦套到就是野猪、麂等较大型的野物，收获就大了。
爷爷是个老猎手，做陷阱、放兽套技术一流，小平安也跟着学了不少。
到山下密林找到设兽套地方，这回套中了一只兔子、两只山鸡，爷孙兴奋地把猎物收回。
“回家煮兔肉汤喽”。
第二天，爷爷去镇上售卖药材和野鸡，霍平安进山采菌子，今天的运气不错，很快他就采了一小篮子的蘑菇，还顺手采了数株药材。
“我近来手气不错，昨天挖到碧叶香，又差点得块玉石，可惜摔碎了，不然说不定可以卖到金豆子”
他一边感叹一边前行，走着走着突然身边一只小兽腾起，是狍子！
傻狍子！
霍平安顿时兴奋起来，傻狍子是猎人最喜欢的猎物，通常是跑跑停停、不怕人，这只狍子体型像羔羊，霍平安有信心打死它，他放下篮子，取出柴刀追了上去。
狍子虽然傻，可速度并不慢，霍平安追追赶赶，竟然又到了鲤鱼崖——正是昨天采药的地方，不过这回他到的是崖底，乱石嶙峋的，傻狍子一不小心卡在了岩石缝隙间，霍平安二话不说结果了它的性命。
“今天收获不少，爷爷肯定高兴。咦，这里不是昨天我采药的山崖嘛，看看那玉石摔成啥样了，能不能拣几块有用的。”
他将傻狍子放在一边，在崖底来来回回寻找起来，山崖下乱石堆很多，他搜索近半个时辰，总算在看到一堆青色碎石，只是这些青石都碎到只有拇指大小，全碎了。
霍平安知道玉石价值非凡，连鸡蛋大小的都不肯放过，便在青石粒中翻找起来，忽然一枚淡黄色的石头映入他的眼帘，这枚石头初看之下与鸡蛋并无二异，椭圆形、滑溜溜的，甚是可爱！
“只剩下这么点，不知值几个铜板”，霍平安略感失落，将石头藏到了怀里，抱着狍子回去。
回到屋后竹林时，三个村里的大孩子冲了出来。
“小杂种，你还打了一只狍子？”张大有不怀好意地说道，他是三个孩子中个头最大、胖胖憨憨的，今年有15岁。
“什么打中只狍子，这只狍子是我们兽套夹中的，小杂种偷的”，说话的这个黑黑瘦瘦的，大名张元宝，不过这人一肚子坏水，平素大伙都叫他瘦猴。
“对，对，他偷的，是我们的”刘小山在一旁帮腔道。
霍平安也不是第一回与他们打架，自然知道来者不善，立即警觉地往一边跑。
“站住，把狍子给我留下”，瘦猴迅速封住了霍平安的去路。
配合默契的张大有、刘小山顿时以三角阵型围了过来。
“快让开，我叫爷爷了”
“叫啊，我就是你爷爷”，瘦猴一脸戏谑说道。
“快叫爷爷，快叫爷爷”
“你们......快让开”
“诶唷，胆子挺肥，还敢推你爷爷我”，瘦猴喝道，同时双手来抢他怀里的狍子。
霍平安比他们小几岁，力气差了不少，只拉扯两下，狍子就被瘦猴抢去，另一胳膊上挂着的蘑菇篮子也掉到了地上。
“快还给我”
霍平安气得满脸红胀，这只狍子值几十个铜板，他怎么肯让人抢走，立即与瘦猴扭打起来。
他一次次冲锋向前，都被瘦猴三人推了回来。
“啊”
被屡次打倒在地的霍平安气恼地再次冲了过去，这回他一口咬住瘦猴的手臂，瘦猴吃痛之下嗷嗷直叫起来。
旁边的张大有怒骂道：“小杂种快松口”。
气血上头的霍平安哪里听得进去，死死咬住瘦猴不放。
刘小山被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了，把手中狍子下，喊道：“小疯狗，我还了，快松口”
可霍平安扔是咬住瘦猴手臂不放。
张大有见好兄弟被人欺负，顿时怒吼一声，双拳向霍平安打来，巨大的冲力将霍平安硬推出去。
“不好”
刘小山见霍平安扑下去的地方，正好有一截竹桩，立马用手捂住眼晴不敢看。
“啊！”只听到霍平安一声惨叫，破麻布的肚子处鲜红的一片迅速扩散开来。
瘦猴还想去补两脚，被刘小山一把拉住。
“快跑”
傻傻憨憨的张大有看着流血的霍平安，也回过神来，猛地向竹林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