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清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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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见韦小九如今竟有了此等修为,且相貌仍旧这般年轻,她心中不知怎的,竟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凝儿如今仍然身陷囹圄,她当即摒弃心中杂念,沉声说道:“爹,这都是命,卿儿并无怨言,只是,凝儿早在月前便被押往了永安城,夫……小九既已回来,咱们还需早做计议。”
她原本想说“夫君”,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说不出口,她与他之间,毕竟也只有一道名份罢了,那些凡俗的夫妻情分,其实根本就算不上有,不过,在这一声小九说出之后,她心中的郁气却是消散了许多,或许,这便是如今最适合他们的相处之道了吧。
而韦小九,自然也感应到了秦如卿神情间的细微变化,不过,他此刻想的却是那“凝儿”的名字,心头不缓缓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啊,对,对,咱们的凝儿,眼下只怕正在受苦咧,小九,你,你……”韦定三全不理会两人此刻的心思,他那枯槁的双眼陡然一睁,指着韦小九道:“凝儿就是咱家的骨肉,你这一去,就是这么些年,连娃娃的面都没见过,嗨!”说到这里,他越发激动的颤声道:“快,眼下你也回来了,赶紧,你俩赶紧去把凝儿给救出来!”这几句话说完,老头子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韦小九连忙渡入一股气机,同时也将目光投向了秦如卿。
“凝儿,如今身在永安城中。”秦如卿望着那散落一地的碎肉,平静说道:“数月前,我被这朝天观的贼子纠缠,无力回援定南城,凝儿便落入了他们手中,不过,当日押往永安城的兵将有近千人,负责押送的也是当朝李相的得意门生,料来还无大碍。”
说到这里,一股神念便陡然映入了韦小九的识海之中,下一瞬,一名与秦如卿有些七分相像的美妇人便出现在他的神识之中,她穿着鲜红色的绫罗绸衣,竟是一身嫁衣的装扮。
“凝儿……”韦小九失神的轻声呢喃:“这便是我的骨血?竟也嫁做人妇了吗?”看着识海中这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他修行数十年沉积下来的澄净之心登时如古井落石般剧烈起伏了起来。
秦如卿感应到他体内的磅礴气机突然变得十分凌乱,便立刻切断了两人之间的神识联系,轻声说道:“当年你走得匆忙,也没留下孩儿的名字,只能由我起了,如今永安城中坐镇的是位筑基后期的女国师,听说就连她们朝天观的结丹师祖也来了。”说到这里,她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而复杂。
“哎,小九啊,你,你可千万记着,一定要把凝儿给好好的带回来。”韦定三的声音好似风中的浮萍,轻飘飘的:“那些个荣华富贵,咱们都不放在心上了,更不要想着去报什么仇,不过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罢了,只要能平平安安,咱们就该知足了,晓得不?”
“孩儿知晓的。”韦小九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跪下,冲着老父磕了三个响头,在起身时,他体内的气机与心境皆已恢复如初。
“永安城你就不必去了,将这些人安顿好吧,让她们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我会将凝儿平安带回来的。”韦小九看着秦如卿,轻声说道:“爹的身子骨弱,还要有劳你多费心,你体内的灵力耗损严重,这些丹药,暂且拿着。”言罢,两个黑色丹瓶便飘到了秦如卿身前。
“事不宜迟,我这便去一趟永安城,爹,您安心将养着,我几日便回。”
“诶,去吧……”韦定三枯瘦如柴的手轻轻抚在他的肩上,眼中流光闪动。
“你能有今日也不容易,凡事还需量力而行,要是斗不过人家,就不要逞强。”
“孩儿……明白。”听着老父久违的关怀,韦小九眼眶微润,这真挚的世间温情,仿佛一道甘泉,让他突然想有种福至心灵的异样感悟。自己数十年来的清净苦修,或许正像眼前这散落一地的囚车枯木一般,又干又硬,车轮滚动时也只会轧轧直响,而一旦散了架,就只能沦为柴火了。
“修仙,长生……”韦小九在心中轻声呢喃,道心微动,不过下一瞬,他的身形便已掠上了高空。
“如卿,对不起!”一声低吟在秦如卿的识海中响起,待她抬头时,却只能看到天边的一粒细小光点了。
“这,不过是我自己的选择罢了……”秦如卿怔怔盯着韦小九消失的方向,轻声低语,而在其手上的两个黑色丹瓶内,虽有着十六枚灵气充沛的高阶聚灵丹,但她心里却十分清楚,以自己驳杂的体质,就算是仙丹神药,此生也是无望筑基了。
千里之外,永安城中,在一间名为栖春阁的二楼上,十余名身着华服的达官贵人正兴致盎然的坐在由花木屏风隔成的雅间之中,而在所有雅间的最中央,却是一名年约三十的美妇人,只见她眉眼如画,神情恬淡,一身得体的绫罗纱装更是将她丰腴的身姿衬托得恰到好处,而随着其素手频点,一道道动人的弦音便似响在了众人心间一般,余味悠长。
“好,好,好啊!这南境来的妙人可当真是非同一般,李侍郎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弦音未断,一名年约四旬的华服男子便突然鼓掌笑道:“不知如此妙人,可肯开帘侍寝啊?”
弦乐被无故阻断,众人正心生不满,可一看说话的却是当朝吏部尚书的得意门生吴正宣,便也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不满,同时也在心里大骂此人不识风雅。
不过,就在这吴正宣话音方落之际,一旁陪侍的乐童却缓缓走入正堂,冲他躬身说道:“还请吴大人海涵,韦娘子可是位清倌人,是不开帘的。”
“哼,都被充了官妓,还让她这么端着?”这吴正宣讨了个没趣,登时面露不悦的喝道:“栖春阁的管事呢,把他给我叫来。不像话!”
众人眼见他声色俱厉,畏于其势,一时竟都不敢搭腔,整座栖春阁登时陷入短暂的死寂。
不过,在这吴正宣斜对面的一间雅间内,一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却突然两眼一眯,嘴角也缓缓浮起一丝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