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策哥哥,自是极好极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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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眉静娴的身前摆放了一个烧着碳火的炭盆，膝下垫了只金丝棉底的蒲团，宽大厚实的狐裘披风几乎连整个脚尖都盖住了。
小翠在炭盆上弄了层罩子，搬了张金檀小木桌架在炭盆上，摆上刚从灶房处拿来的食盒。
“小姐，刚出炉的红豆糕，您趁热吃，还有熬了几个时辰的银耳莲子羹，还有这个鸡丝面。”小翠一样样摆出来。
眉静娴拢着双手哈了一口气，戳了戳手，迫不及待的打开银耳莲子羹的盖子喝了一大口，暖暖的热气下肚，舒服得直叹气。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哎！可惜，天没下雪，旁无知己，更加没有酒。”
眉静娴好笑的摇摇头，怎么就想到这么不应景的诗句了。
大概是愿景太强烈吧！
“小姐，你想什么呢？你身体才好，怎么能饮酒！”小翠呀呼道。
眉静娴：“……”
好吧，她在受罚！
有好管事的婆子想提醒两句，眉静娴淡淡的撇了她一眼：“王爷让我跪着，没叫我冻着，也没说不让我加衣吃饭？怎么，你想害我？”
那婆子抖抖脸上的皱纹，憋着嘴道“不敢”。
于是，眉静娴慢条斯理的吃饱喝足后，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景致，只见部分枝木已退了残红，露出了浅浅嫩绿。
等来日春来离府，她定要酿几坛子果子酒——她想。
萧策带着林婉如苏敏回到林婉如住的暖玉阁。
苏敏见他一直沉着脸的样子，假装温婉笑道：“好在婉妹妹的伤没有大碍，好好修养几天就会好的。哎，谁也没想到好好的最后闹成这样。”
“哼！王妃就是见策哥哥宠我，不喜我罢了。我好心好意去瞧她给她问安，她竟为个丫头这般对我，我竟是，竟是连个下人都不如了。”林婉如一听这话，立马又委屈得哽咽了。
“婉妹妹，你也别置气王妃了，想来她也不是故意的。王妃素来和气，那丫头是她从娘家带来的服侍惯的，据说是打小的交情，两人亲姐妹似的，哪是你我能比的，她自是见不得那丫头受丁点委屈的。下次见着，且让着些吧，就当看在王妃的面上。”苏敏劝慰道。
这话说的好听，细究却是在责怪眉静娴不懂规矩，纵容下人以下犯上。大户人家等级深严，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主子仁善，待下人宽厚，那是下人的福气，但若是宠信无度，越了界限，乱了尊卑礼法，那就是坏了规矩，要被贵族人耻笑的。
“好了。”萧策不耐打断道。
“知道她心思重，好好的，你们去招惹她做什么？如儿率真性直，哪能招她待见。本王一听说你们过去了，就怕你们起事，紧赶过去，你们还真是闹将起来。”
“臣妾也是想着王妃病了，咱们于情于理都该前去问安——”
“她一向善妒，会理受你们的好意。还有你，明知她二人不合，你还不拦着劝阻？就干看着如儿受伤？”萧策指着苏敏责备道。
苏敏急忙跪下，红着眼眶：“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劝了没劝住，被王妃气势所吓着，等反应过来后，没来得及阻拦，害碗妹妹受伤。都怪我！”
“策哥哥，你别怪敏姐姐。这事跟她没关系。”林婉如不忍心苏敏被责备。
萧策看了她头上的伤，终没舍得说什么，叹了口气，“以后没事别往琼花苑凑，那不是个知好歹的。你们若出了什么争执，她若有事，母妃不会轻饶你，你若有什么，我也不能时时护着。”
“我知道了，策哥哥。我也有错，只是一想到您因为她被母妃责罚，我便一时气不过没忍住。”
林婉如抱着萧策的臂膀撒娇道。
“我的事你别管。行了，本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待会儿我让墨一把特赐的金疮药拿来，你让丫头早晚给你抹一抹，不会留疤。”萧策一手摸了摸林婉如的脑袋，起身道。
“那您晚上来陪我吗？”
萧策看了她一眼，“再说吧！”
说完大步离去，一眼也没看跪地上的苏敏。
苏敏紧拽着手中的帕子，指尖泛白。眼中蓄满了疯狂的嫉妒不干和恨意。
林婉如目送萧策离去后，转身扶起苏敏：“敏姐姐，你快起来吧。”
“王爷待妹妹真好。”
苏敏一脸羡慕道。
林婉如羞涩一笑：“策哥哥，自是极好极好的人。”
苏敏隐藏下心中的酸涩，笑道：“婉妹妹值得。”
她担忧的忘了林婉如一眼：“只是——”
“只是什么？”
苏敏叹气：“哎！只是我担心王妃因此受罚，怕是心里又要误会妹妹了，以后恐会更加为难你了。”
“她敢！”林婉如横眉一竖。
“算了，或是我杞人忧天，王妃应不会随意迁怒吧。”苏敏眉宇间一缕清愁，却又好言安抚道。
“妹妹且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苏敏一出了暖玉阁，脸上的笑容就收敛得一丝不剩，眼底乌云密布。她身后的春芽更是呼吸都不敢重了，一时紧张慢了一步替她格挡路边伸出的树枝，苏敏被挂了一缕发丝，她转身一巴掌对着春芽扇过去。
“蠢货！瞎想什么呢！笨手笨脚的！”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春芽跪下不停自扇耳光。
“滚起来，要跪回去再跪。在这儿丢人现眼干什么！”
苏敏面容扭曲的低吼道。
春芽慌忙战战兢兢的起身扶着她离去。
幽静的小道，随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假山石后出来两名女子。
“姑娘，看来这晋王府也不安宁呢。”
“这些贵族后宅的女子，哪有简单的！世人往往只关注男人们的斗场，可自古以来前朝后院，权力交错，后院起火导致前功尽弃的还少么。不过，他们越乱越好，横竖与我们无关。”女子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姑娘说的是。”
萧策人到了书房门外，就见着李嬷嬷皱着一张褶子脸候在那里。见了他，忙上前行礼。
“王爷可算回来了！”
“嬷嬷找本王何事？若是为了眉静娴说情大可不必。”
“王爷，老奴从爷开府便在王府当差，自是不会偏帮王妃。王妃冒犯了爷，爷要罚她，老奴本不该多嘴，只是，也要讲方法。王妃刚大病了一场，身子还弱，她又是淑妃娘娘心尖上的人，天寒地冻的，她要再有个什么，王爷也不好交代，但凡爷等她病好了或是罚她抄抄经书女则什么都好过现在这般。何况，刚刚王爷走后，王妃就知错了，王爷就暂且饶过她这次吧。老奴这阵子也仔细观察过王妃娘娘，她也不是个跋扈的，只是性子有些孤傲冷淡罢了。”
“哼！她会知错？”
萧策冷哼一声，表示不信。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想到那个女人只要自己认为没错，就一副死也不低头的模样。但想到她确实大病初愈，他也没想真要她命，刚刚一时冲动，这个天气门外罚跪属实重了。
这时，一旁的墨一听了从后面家丁上来的传话，上前对萧策细声禀报。萧策眼神转阴，略带讽刺的飘了李嬷嬷一眼，“本王看嬷嬷还是少操些心吧。你家王妃可不是会委屈自个的，说不定正享福呢！”
说着，一甩袖进了书房。
“嬷嬷请回吧。”
李嬷嬷略显尴尬的离去。
眉静娴回到自己卧房后，就被小翠赶紧塞回被窝儿躺着。小翠一面细心的给她揉搓着腿部，一面絮絮叨叨的埋怨萧策太不讲理太偏心了。
眉静娴看着她额头上缠着的布带，忧心道：“对了，府医刚给你上的药么？可有吩咐注意什么？”
“奴婢皮糙肉厚的，哪须得着府医。就后厨里的张大婶给奴婢包扎的，她孙子上次摔破头大夫给开了外伤药剩下的，左右就是止血消肿之类的。张大婶人真好的，经常给奴婢留好吃的，嘿嘿！”小翠笑道。
眉静娴暗怪自己粗心，刚林婉如后脚受伤，府医很快就来了，想必是没来得及给小翠细看的。
她看着小翠孩子般无忧无虑的小圆脸，握住小翠的手道：“还疼么？”
“就当时疼了会儿，还有擦药的时候有点疼，现在已经不疼了。哎呀，小姐，你身上有没哪里不舒服？”
“傻丫头，先别管我。自己去看看我柜子里有没有外伤药，应该是有金疮药之类的吧！这些东西平时也是你在收的。”
“知道了！小姐您真好！”
“你对我好，我自然也待你好。”眉静娴轻轻的道。
她从醒来到现在，身边就一个小翠真心待她。说到底，小翠更像是她在这个异世的浮木，是她更需要小翠，比起小翠为她做的，她几句嘴上的关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或许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小翠身为她的贴身丫鬟，对主子衷心本该天经地义。可她内里不是这里的人，在她的价值观里没有谁可以理所应当接受别人的好意，哪怕是自己的父母。没有人天生就应该对另一个人怎样。受了别人恩惠的人，至少应懂得感恩。
眉静娴小憩了一会儿，觉得浑身不太舒服，便唤人打水准备沐浴。小翠怕眉静娴风寒复发，起初不同意，但想起小姐的洁癖，就妥协了。她只能关紧了门窗，屋头烧足了碳火，又吩咐厨房预先熬好了药，备好了吃食。又唤来院里丫头将床上的被褥枕头替换了干净的，内里放了好几个汤婆子提先暖和了。
眉静娴在小翠的服侍下美美的洗了澡洗了头，仿佛洗去了浑身的晦气，通身轻松了不少。待她用完晚膳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的时候，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