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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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焰滔天，连天空都被点燃了。
五层楼，高二十来米的大楼，被火海吞没，木材被烧的哗啦哗啦响，焰浪一波接着一波，救火的人只能远远地洒水，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陈常安刚出仓库，就见住院部整个化身成了一条火龙，他看见一个燃烧的小人嘶吼着从高处跃下，逃离了火海，也逃离了人世。
操场上的人们或拿着水盆， 或拿着水桶，全力扑救，可瓢饮之水，如何扑灭楼高巨火？
陈常安看见燃烧的高楼，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风华社成员的安危。
她们有没有逃出来？石武，容娟，于梅，凌忆芸，她们现在在哪儿？
他没心思再去理会仓库里的尸体，无视双腿的麻木感受，奔跑向燃烧中的住院部，人命关天，救人要紧！
他扫视四周，很多人身上披着湿漉漉的毯子，瘫在地上，他们是火海里的幸存者，赶在火势变大之前跑了出来，仍心有余悸。
那一张张面孔里，并没有风华社成员。
容娟在五楼，石武和凌忆芸都在四楼，如果他们反应慢的话，很可能被困在楼中，可于梅在二楼，不论如何，都理应能够撤出来啊！
陈常安焦急地寻找，心中重复着：没有，没有，都没有，可恶！
他扭头直接赶赴火海，他能够自愈，干脆闯进去把他们救出来！
“喂！你不要命了！”
怒吼声在身旁响起，陈常安被一个坚实的臂膀拦下，侧过头望去，是忙于救火的王叔，他手里拎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水桶。
“还有人没出来！我得去救他们！”
热浪有如实质般打在陈常安的脸上，加上之前拼命战斗的疲惫感，对朋友们的担心，种种感受在脑中碰撞，陈常安已经乱了心神。
王叔那张脸更黑了，他牢牢扯住陈常安，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年轻人送命，他怒道：
“你清醒些！这么大的火，你进的去，出得来吗？过会消防车就来了，你别白白送命！”
陈常安很急，他反手一拳打在王叔的鼻梁上，解释道：“我能，我能救他们出来！你别妨碍我！”
他的自愈能力能修复伤口，刀痕，但还不能修复大面积的烧伤，对于火中的灼热雾气更是毫无办法。
只是，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救人。他好不容易才为石武报了仇，可此刻却要他眼看着石武葬身火海？他做不到！
王叔没想到怀里的陈常安已经疯魔，鼻子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鼻梁险些被打断，疼痛传来，他一时松开了手。
就是这短短的一会功夫，陈常安如同离弦之箭，更似扑火飞蛾，就要闯入火海！
王叔强忍剧痛，幸好他是伙夫，切到手什么的都是常事，平素对疼痛的忍耐力就远胜常人，他反应很快，先是大声呼喝：“拦住那个往火里闯的年轻人，他犯病了！”同时撒腿狂奔，试图追上陈常安。
陈常安的速度不慢，可架不住好心人多，他们都拦在前进的路上，此刻陈常安下手也没了轻重，左一拳头右一腿，拦路者大多挂彩。
陈常安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冲进去，然而，在进入火海的前一瞬间，他感觉后颈一痛，紧接着潮水般的黑暗扑上来，意识顿时泯灭。
王叔热汗淋漓，搂住倒下的陈常安，多亏其他人的阻拦，他才得以在门前追上陈常安。
“这家伙！平时看着挺正常的，没想到这么疯！”
把陈常安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放下，他继续投入救火的队伍中，不出十分钟，消防车赶到，在高压水枪的强力灭火下，住院部的火势仍旧消耗了一个小时有余的时间，到最后，只剩下五层镂空的石架子，没坍塌是它最后的倔强。
众医生，护工，幸存的病人望着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的住院部，纷纷抱头痛哭，财产损失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一场大火不知带去了多少人的生命。
所有人都想知道失火的原因，消防员向很多人询问，然而却没人能回答。
“我只记得，睡着睡着，闻道一股烧焦的味道，等起来的时候，走廊到处都是火，我只记得跑，甚至忘了是怎么跑出来……”
“当时我在玩手机，戴着耳机，刷小视频，还是别人猛敲我的房门我才反应过来着火了，只顾着跑了，具体的忘了。”
“我当时在三楼，只听见走廊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我还以为是护工巡逻，就没在意，可在那之后不久就起火了，我怀疑就是那些人干的，我没开门，也不知道他们的长相。”
“我猜是魔鬼，火焰的恶魔降临人间，将盗来的火种撒在这片土地上，死去的人都将永世被囚禁于地狱，做魔鬼的奴隶，而我们活着的人，也被标记了，早晚都会死的。”
回答越来越离谱，精神病人的精神本就不稳定，经过这场大火的刺激，回答更是不能全信，消防员头疼不已，精神正常的人多半说不出个所以然，精神不正常的大都说胡话，各种言语令这场大火的起因扑朔迷离。
消防队长没被精神病人拉低san值，他果断问道：
“院长在不在？院长还没来吗？”
“我在……”
声音有气无力，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到消防队长面前，他身体看上去并无大碍，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见风就倒的蔫柿子，虚弱无力。
消防队长没多言语，直接问道：
“你是院长吗？”
中年人回应道：“是。”说着还咳嗽了两声。
“你始终在医院吗？火灾发生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一直都在办公楼里办公，你也看到了我的腿脚不方便，需要人帮忙才能行动，我来的时候，大火已经烧起来了。”
消防队长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对这次火灾你有什么头绪吗？你认为是意外还是人为的？楼里的消防设施有按期检查吗？”
中年人老实回答：“我个人更偏向于是人为的，住院部中的消防设施每半个月检查一次，在关键隘口设有自动灭火器，夜间更是有护工按时按点巡逻，基本上杜绝了意外失火的可能，当然万事没有绝对。”
“你敢这么说，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吗？”
中年人摇了摇头，“都只是猜测，精神病人的精神状态本就不好，失手点燃什么也是不可预料的，再加上我们医院最近处于风口上，很可能有些心术不正的人煽风点火。”
消防队长皱起眉头，喝道：“话别乱说，点到为止，你的后半句话不要在别处宣扬。”
中年人轻声道：“只是猜测罢了。”
消防队长换了个话题，“既然你们说每晚都有护工巡逻，那今晚的呢？”
院长回过头，向身后人问道：“小周，你知道今晚谁巡逻吗？”
周易生对消防队长和院长微微一笑，“今晚是罗倩值班。”
消防队长大声喊道：“罗倩在吗？在的话回个话。”
半天没人说话。
当他喊了第二遍的时候，才有人啜泣着回复道：“别喊了，她没出来，她不会再出来了。”随后便是哭声。
一时之间，空地上沉默了，只有哭声盘旋。
“唉，行了，今天的问话就到这里吧，白天还会有更专业的人来向你们问话，我就先走了，都好好休息吧。”
消防队长一声令下，收队离开，只剩下原本就在医院的人。
院长尽力把声音放大，但还是有许多人听不清，最后只能让周易生负责转述。
“大家去办公楼里和职工楼里挤一挤吧，今晚大家都经历了不平凡的一夜，在场的大家都很幸运能站在这里，希望大家调整心情，明天，医生们会组织为每个病人进行心理和身体全面检查，大家辛苦了，早些睡吧。”
人群缓缓散去，失去住处的病人们由护工和医生领着，去他们的暂时住所。
天边有白光发散，新的一天又要到来了，可南海市第四精神病院的大家都还没睡，院长和周易生站在原地，望着东方，不知在想写什么。
王叔抱着陈常安来到近前，问道：
“这家伙该怎么办？”
院长看了一眼，没说话。
周易生叹了口气，说道：“先让他和你住一块吧，现在病人多，床铺少，他在你那里，也算是不错的病房了。”
“哎。”王叔老实答应，抱着陈常安离开空地。
很快，空地上只剩下周易生和院长两人，他们呆呆地站了很久，直到太阳从东边升起，光芒照耀大地，很亮。
院长被太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他感慨道：“一把火，烧的一场空，我半辈子的心血，付之一炬啦。”
周易生眼睛明亮着，说不上是太阳的光，还是眼里的光。
“不过是一栋楼而已，至少我们还活着不是吗？看看眼前的太阳，多么耀眼，多么明亮，让黑暗和虚伪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