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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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人八婴一拐棍，走在开阔的红色平原上。
短短几天过去，几乎所有村民都生下了婴儿，原本健壮的团队，现在每个人都瘦的皮包骨头。
陈常安越来越焦虑，一方面自己迟迟回不去现实，他担心自己回不去了。另一方面他们队伍的婴儿日夜不停的聒噪，对精神负担很大。
还有一件事也令他在意：木生的话越来越少了。有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真的像是在看一根拐棍，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更不是他陈常安。
“还需要多久？”
陈常安尽力放大音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声音穿透孩童的啼哭让1953听见。
“很近了，很快了。”1953回答道。
1953的话也变少了许多，这也许与他频频和木生说话却得不到回应有关。
“你在生气？与木生有关么？”陈常安忍不住问道。
1953诧异道：“怎么会呢？你们都是各有职责的大人，这个世界需要你们。我怎么会生你们的气呢？我很向往成为你们这样的人。”
陈常安从1953的亮闪闪的眼睛中看到真实的崇拜情感，那是做不得假的。
“你会的。”陈常安这样说道。
“快看前边！”有人喊道。
“后边，后边有人！”
“左边也有影子！”
“右边，好多人影啊！”
“呜啊啊啊！”婴儿们像是也察觉到了危险，哭喊起来。
陈常安环顾四周，的确，四个方向都有人过来。
他心想：如此广袤的平原上，要看见远处的人影并不难，对方一定也发现我们了。对方没有直接冲过来，说明并不确定我们的身份，但再靠近一点就危险了。
“我们得想办法突围，找个人少的方向！”陈常安大声的提醒大家，同时也是在告诉木生。
木生的手悄然紧握，他提起拐棍指了指左侧，示意从走那个方向。
“前面的人！站住！例行检查！”
后方的人离得比较近，声音透过液体空气传过来。
1953忽然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方向能走。”
陈常安问：“哪里？四周都是人，哪里还有路？”
1953白嫩的手指往下方指了指。
“我们是世界治安部的，不会伤害普通人！”右方也传过声音来。
哭闹声越来越响了。
陈常安被吵得心烦，问道：“什么意思？下面？那里怎么走？”
他曾经穿透过地面，但从只是感受过，没有亲眼见到。只觉得那里貌似是一片更为庞大的天地，只有无量的液体，像大海一样。
木生恍然道：“啊，可以走，确实可以走。我好像就是那样来到这里的。”
1953低声犹豫道：“我没有走过，但是我听红衣运送员说过，外面也能走。”
“怎么走？”
如果是前些日子，他可能会相信木生的实力，但现在，望着木生空洞迟钝的目光，他不太敢赌，既然外面能走，那就走外面！
木生提起拐棍，开始暴力破坏地面，那柔软地毯不算厚实，但要突破也得费一番力气。
“不要破坏地面组织物！你们在干什么！”
警告声传来，一些眼力不错的守卫已经发现了一行人的举动，以更快的速度赶过来。
陈常安见木生迟迟不催动力量，急忙道：“快使用之前的那股力量啊！我可以很快刺穿地面的。”
“啊？什么？”木生问道。
木生还在利用那依旧精湛的棍法企图蛮力破解。
“让我们来吧。”
1953和一众村民把孩子放到了一旁，他们围成小圈，身体发出淡淡的微光，就如同一群萤火虫，光芒照耀之处，地面随之分解，红色的大地似乎在畏惧那股微光，化作一股股小绒毛，缓缓退却。
后方的人群中有个浑身黑色装扮的人，他似乎是小队的统帅，见到微光，立马吼道：“他们是敌人！各单位注意！无条件歼灭！”
木生拿起陈常安，走向距离最近的一伙人，道：“你们尽快，我来拦住他们。”
近距离观察，陈常安得以看清眼前这个小队的配置：一个黑色制服的人领头，身后另有三个黑色制服，再之后是六位白衣守卫，共计十个人。
对方也看见了一人一棍，黑色制服问道：“你们的样子很陌生，但我能感觉到你们并不是异类，为什么要帮他们？”
“因为看见了你们屠杀平民的场面，我这个人见不得血。”陈常安回答道。
黑色制服从腰间掏出三棱军刺，接着道：“平民？对于会破坏世界的东西，哪怕手无缚鸡之力，我们也不会留手，如果你要帮他们，那只能请你们也去死了。”
木生始终无话，转息间，一棍一刺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黑色制服的男人满身都是肌肉，军刺划过空气发出爆响，但尽管如此，遇到那看似脆弱的棍子，也被迫停下。
肌肉男眼神凌厉，他没想到这个表面瘦弱的男人竟然能够挡住自己，不由得认真起来，他心中清楚，这一场战斗估计会持续很久。
他厉声指挥道：“我缠住他，剩下的人，绕过去把异类们除掉。”
“是！”
余下的人说着就要从木生身旁绕过去。
木生冷冰冰道：“休想。”
他以手中拐棍做分界线，对每一个妄图通过的人施以棍棒攻击。
黑色制服肌肉男手中三棱军刺不停的划过，抓住每一个木生出手拦截的时间点，多次在木生的手臂上留下深刻的划痕，深可见骨。
他喝道：“你拦不住所有人，逞强只会让你死得更快。停止抵抗，还有活路。”
陈常安怒道：“为什么这样追杀他们？他们中还有婴儿， 还有孩子，他们做错了什么？”
他说道：“他们是异类，是被这个世界所不容的东西，他们生来就是错误，况且他们并不清白，他们活下去，我们都要死。”
木生遍体伤痕，成了个血人，全身血肉蠕动着，看上去十分恶心，但本人却浑然不觉，还在不知疲惫的拦截众人。
陈常安问道：“什么意思？他们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趁着木生阻拦远处守卫的间隙，肌肉男抓住时机，军刺刺向木生的心脏。
木生阻拦过守卫后，再想回防，已然不及，胸口被军刺贯穿，露出一个大洞，他喷出一口鲜血。
肌肉男说道：“跟我打架还敢分心，所有人一齐动手，别让他继续恢复！”
仅仅须臾交手，他就已经发现了木生的复生能力，命令下达同时，所有人的兵器同时向木生身上捅过去。
1953喊道：“大哥哥！门开了！快回来！我们快走！”
陈常安感觉身上的劲道一松，关键时刻，木生竟然松手了！他掉了下去。
他心里念头纷呈：为什么松开武器了？我，我能做什么？
没有任何打斗经验的他一时愣在原地，只是茫然地看着被扎成了刺猬的木生。
“大哥哥！快啊，洞口要关上了！”1953急道。
周围的村民已经都跳入了洞中，只有他还站在原地。
他见到陈常安被木生松开，反应很快，迈着小步子冲过来，拿起拐棍就跑。
一切发生在几秒钟内，有人想要阻拦回去的1953，却发现武器好像被困在了木生的身体中，无法拔出来，就像是生了根一样。
而木生则伸出手死死握住黑衣肌肉男的军刺。
只有一个守卫第一反应就没有去取武器，而是选择徒手追赶。
1953不敢回头，他的动作很快，一溜小跑就回到了洞口前，紧接着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那名守卫紧随其后，也跳了下去。
洞口随后消失。
黑衣肌肉男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看向拦路者，那具身体已经失去生机，双目再无一丝神采，彻底成了一具尸体。
他问道：“跟上去的是谁？让他把坐标发给我们。”
“跟上去的是6073号，他的信号在离开主干道后就变弱了，暂时联系不上。”某个守卫回答。
“继续联系。”他命令道。
黑衣肌肉男尝试抽出武器，仍感觉吃力，他走上前，一只手拄在木生的身体上，很硬，不像是人的身体，更像一块木头。
他强行抽出武器，随着他一寸寸拿出武器，木生的身体竟然开始出现裂纹，而当他把武器全部取出来，木生的身体就如同一块垂垂老矣的朽木，顷刻崩碎。
所有武器都掉落到地上，几把武器相互碰撞，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黑衣肌肉男蹲下，随手拿起一块碎片——的确是木质的，没有任何血肉。
“老大，不好了，6073号的信号消失了。”
“我知道了，继续尝试。”
……
陈常安看见了许许多多的红色幕布，和之前他们脚踩的地面一样，它们模糊的出现在远方，与那幕永远都看不清楚的天空一样。
他感觉自己是从池塘跃入海洋的一条小鱼，觉得一切都新奇，从没想到世界如此广袤。
1953感叹道：“大哥哥，原来我们一直都在一条很长的管子里。”
他伸出小手，指向刚离开的地面，那个地面很大，但在边缘处向后卷过去，隐约围成一圈。
陈常安发现这片海洋中的远处有很多道人影，相同的管道也有许多条。他也看见了紧紧坠在身后的那道白色身影。
“我们快走，有人跟上来了。”他说道。
1953扑腾双脚，尽力的游着，速度不慢，在一片液体的环境中，这是唯一的前进方式。
“我是……木生。”
声音穿过液体，清晰的回荡在1953和陈常安的耳畔，1953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追来的人影明显穿着一身白色制服，长相也还算清秀，与有狰狞面孔的木生差别很大。
陈常安倒是知道木生拥有常人想不到的力量，他问道：“我们见过几次面？”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陈常安是有考虑的，木生的神智越来越差，如果问一些复杂的问题，也许就算是真正的木生也记不住，但是简单的问题，木生大概还记得。
“好像是二次。”
陈常安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他朝着1953点了点并不存在的头，示意可以接近。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常安能确定，在自己离开之前，木生都是实打实的被“万器穿身”了，换自己上去，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本我神通的一种，杀死我的人要承受被我夺走身体的风险。”木生解释道。
1953稍微有点怕，保持安全距离不再敢靠近，他对木生的新身体有点害怕，也许是这具身体刚刚还在追杀他们的原因。
陈常安没来由的想起自己断裂的手掌，那种再生能力，难道与木生有关？可为什么？
“快点走吧，我的头很痛，我得找把刀来。”木生摇摇头道。
“找刀？”陈常安疑惑道。
木生没有回答，快速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1953和陈常安紧随其后，他们的方向是对的，木生似乎本来就认路。
不一会儿，他们赶上了大部队，十人八婴一拐棍重新聚集。
又走了大概一天。
“到了！”1953长出一口气，欢脱道：“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陈常安看见一面遮天蔽日的红色毛毯，那毛毯有节奏的收缩，与之前管道大地的材质没有丝毫差别。
“你们的母神就在里面？”
1953面露虔诚，他崇敬道：“嗯，他是伟大的存在，他是至高的神，他孕育众生，他是无穷无尽，生机无限的母神。”
“也就是说我们终于到门口了？要回家了？”
瘦弱的村民各自抱着自己的孩子，都齐齐沉默，并没有露出明显的兴奋，近乡反而情怯。
自从1953念过祈祷词后，木生就已经迫不及待了，急切的情绪浮现在他的脸上。
“我们进去。”
1953走进那块红色毛毯，用手轻轻的抚摸柔软的障壁，那片障壁缓缓化开，刚刚好打开一人高的空间。
“我们走吧。”
木生是第一个进去的，之后是1953以及一众村民，陈常安留在了最后。
他回过头，身后是纵横交错的管道，一望无际的海洋，不着边际的空间，这样现实生活中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绝景，他多想留个照片纪念一下，可惜留不得。
又多看了几眼，他走入了那道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