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荧烛照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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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两千余年......
吾不能再活着了，该到了结束的时候。吾将那些被我误杀之人葬下，准备了此残生。
反正这里很偏僻，小山在此回归林中也很好。
只是可惜，吾之染墨剑法还不曾有传人。染墨剑也无法落叶归根。它明明为琉璃境立下了无尽的功劳，可吾竟不能带他回家。
兵解之前，吾交代了小山。它在林中若遇到后辈点灯人，便带来此地，将吾的染墨剑法留给后来人。后辈若是看得上尽可学去。
唯有一个请求，能否将吾之染墨剑带回吾家？
只是不知胆小如鼠的小山是否敢带人前来，也不知吾之留愿是否有后人能见到。
也罢...也罢......
......
凌乱的手记之中，道尽了点灯人的难堪宿命。
很多的疑问依旧没有解开，例如剑暮到底是什么，又为何在剑暮之中迷失会找不到归路。
明明只是一个不好的夜幕而已，为何又会被困在其中？
但是，李如意却在手记之中明白了很多。
其一：点灯人在剑暮之中迷失，似乎会进入另一片天地，另一片天地是永夜，而点灯人极难走出来。
或许，他的娘亲如今便被困在剑暮之中......
其二：他也明白了山魈为何先阻止他们往前走，后来当他有了修为之后，又带他前来。
徐羡渔与李如意一同看完了那册残破而凌乱的手记，似看到了一位死去的点灯人悲伤的晚年。
她抬头看向了靠在枯骨一侧低着头的山魈，低语呢喃：
“因为它一直跟着那位点灯人，所以它知道点灯的起手式。”
“点灯人自行兵解之后，它就一直守在这里，护着死去的点灯人......它不让有人靠近。哪怕它胆小无比，可它还是拦着我们。”
“它本就没有恶意，只是想赶我们离开。倒是我先动的手......”
说到这里，徐羡渔似有些自责的低下了头去。
当时的她只想让李如意先逃离，故而她自己便先对着山魈出了剑！
山魈明显也听懂了徐羡渔的自责，扬起头来，咧开嘴对着徐羡渔轻轻的晃了晃！
“咯咯...咯咯......”
看着山魈那质朴的模样，徐羡渔红了眼。
转头看向沉默的李如意，徐羡渔低声道，“所以你在它拳下苏醒了修为之后，它便感觉到了你身上源自点灯人一脉的气息。”
“它记得主人生前的夙愿，便找了我们一夜，只为带你前来......”
李如意抬头看向山魈额头的那道剑伤，那是他所留下的，只是如今那道剑伤仿佛斩在了他自己心中一样。
先生说过，剑锋所指向对方的同时，也会有一面指向自己。
果然是如此......
对于死去的点灯人，李如意心中有着无端的亲近感，或许是因为娘亲，又或许是同出一脉的自己也终将走上点灯人的道路。
他看懂了山魈对那副残骨深深的眷恋！
也看懂了自己和徐羡渔差点做错的事情，若是他和徐羡渔有足够的修为，或许这只山魈也已经死了！
他也终于明白了先生一直让他谨记心中的剑理......有多么的重要。
但若是他们有能力杀死山魈，然后继续往前走，见到了如今见到的一切，他又会如何......
只是当时生死危机，容不得他们想太多。
若是往后遇到同样的危机，怕也同样会做出同样的举措。
这世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只不过是谨记剑理，谨慎出剑，问心无愧便好！
山魈似乎看懂了李如意眼中的歉意，举起双臂摆了摆，咧开嘴，“咯咯咯...咯咯咯......”地笑着。
李如意收起手记，将目光看向那另一本书册和戒指。
“染墨剑法，应该就是这位点灯人前辈所修炼的剑法，你现在有了修为，刚好可以学！”徐羡渔对着李如意开口解释，然后又看向了那枚戒指。
“这是一枚剑戒，戒指中有一块独立的空间，可以存放东西。”说着，徐羡渔也抬起了右手，伸到李如意的面前。
她的手指上也有一枚相似的戒指。
山魈望着木盒之中的戒指，双目之中似带着无尽的回忆。抬起头，看向李如意，似在等着什么。
李如意捡起戒指，慢慢的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之上。
刹那间，李如意的心头一暖，似乎感觉到戒指与自己之间存在了一道联系。
只要一个念头，便能打开戒指之中的空间。
戒指带在李如意手指上的模样，落在了山魈的眼中。山魈眼中似回想起道道回忆，低着头，落下了泪。
它再次转头看向了枯骨身前的那柄残剑，似哀求的看着李如意。
李如意点了点头：“好，我带这柄剑回家！”
起身，他走到剑前，双手握在剑身之上，将长剑拔了起来。
这柄剑早已残破不堪，就像凤鸣江畔的无数残剑一样早已失去了剑灵和锋芒。
可是，它却带着一位点灯人的死前夙愿。
那凤鸣江畔的无数残剑，又是否与这柄剑一样，有着各自难以被世人所知晓的万千往事......
李如意沟通手指之上的戒指，将长剑放了进去。
山魈见到这一幕，缓缓地笑了起来。
“咯咯...咯咯咯......”
它缓缓的伏下身子，蜷缩在枯骨的身旁，闭上双眼不再有任何的举动。
似乎，它答应主人的一切都已经做到了。
便不想再动了......
风吹枯树，又吹来了几片落叶，飘飘然落在了山魈的身上。
徐羡渔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对着李如意开口道：“要将这位前辈的尸骨埋下吗？”
李如意看着守在尸骨旁的山魈，轻轻的摇了摇头。
“走吧.....我们去将前辈的剑送回去。”
徐羡渔微微一愣，也点了点头！
若是前辈想入土为安，山魈早已将他埋下了。山魈让他在尘土之上，则证明前辈早已厌倦了黑夜。
地下，何尝不似剑暮之中的永夜？
两人起身，对着那尸骨深深一拜，而后缓缓转身朝着远处离开。
风入枯林，草木皆黄。
那伏在地上的山魈一身漆黑的长毛随风舞动，似这偏远的山中挥之不去的遗憾。
它耳中似永远响彻那一句：
清明同碧落，荧烛照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