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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昧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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昧市。江南最着名的鬼市,每月逢七亥时开业,遇雨雪的日子则停业,号称‘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没有的’。

“没有想到,你竟想到来昧市。”林堃远看着柳若蘅道。

“早就想来玩一玩,都不没有赶上时候,没想到第一次来逛昧市,心情这么沉重。”

“放心吧,昧市主也不会砸自己的牌子。”林堃远宽慰道。

柳若蘅不禁被堃远逗笑。林堃远见这张伤心了许久的脸,终于有些笑颜,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

“听说事发之时,你也在现场。”柳若蘅道。

“是。”

“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若我说是……”林堃远有些迟疑,观察着柳若蘅的表情。

“伤害我阿兄的,无论是谁,都是我的敌人。”柳若蘅辨别着林堃远的眼神,问道,“是陆茂玄吗?”

“还需要一些时间,我派人去找证据了。”林堃远见柳若蘅怒中哀伤,竟带些安慰道,“也可能不是他直接动的手,不过与他也脱不了关系。”

“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阿兄毁了我与他的口头婚约?”

“还是与新罗海玉相关,他们中有人想独占商路,谋得最大的利益,也有人想做武林盟主,才出此下策。”堃远道。

“新罗海玉,蓬莱洲的镇洲之宝,得此得天下。”柳若蘅微微一笑,“多荒谬的一句传言,天下,怎么可能由武林人来统率?就这么一句话,就可以让旁人受到这么大的伤害吗?”

“天下自然不能由武林人来统率,武林人要的是人心。仁心厚泽、匡扶大义、替天行道、扶危济困,得了人心,便是得了天下。”

“是。”柳若蘅不禁赞同道,“其实与那些破石头又有什么关系……”

“正是如此,但这些石头就是武林认同盟主的标识。”

“何意?”

“新罗海玉有五块,五大门派都有一块,只因当年这些石头是从新罗的海滩上搬运而来,所以称之新罗海玉。”

“五块?”

林堃远点点头,见柳若蘅一脸惊诧,继续说道:“每块石头上都由创始掌门注入了门派最为精华的密气,所以传说中才会有他们能治疗伤病。当年蓬莱洲最为鼎盛之时,各门派献海玉以示拥护。后来,每个门派每换一任掌门,都会到蓬莱洲注入密气。直到武林没落,这个事情才不再被提及。”

“这么说,当年是被各个门派的弟子偷偷夺走了?”

“可能是一个门派,也可能是好几个门派。”

“但这些与阿兄有什么关系?”

“据我所知,霓雀庄确有一块。”

看着柳若蘅震惊的脸,林堃远知道柳步筵为了保护她,一定没有告诉她。

“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知道得越多,越危险。如果不是当下的情形,我也不愿意告诉你。”

“没有想到,你竟然有两块。”

“不,一块是霓雀庄的。”

若蘅惊异:“什么意思?”

“柳庄主把它做你的嫁妆送到霈泽庄来了。”林堃远道,“上午没有与你商量,我自己作主一起搬了去。”

……

“无妨。”

“苏韦的话,真假参半,不知道这两块海玉能不能有用。”

“为何这么说?”

“据我所知,海玉对普通人的中毒疾病有很好的疗效,但是对武林人,必须得是相应的那块石头。”

见柳若蘅不解,林堃远继续说道:“五行相生相克,柳庄主是北方瑶恩宫弟子,那只有西方天舞门的那块海玉对他才有疗效。”

“那方才两块?”

“一块是混沌局的,还有一块是蓬莱洲的……”

柳若蘅原本轻松的脸颊,复又暗沉了下来,片刻后柳若蘅才明白过来:“二郎,关于海玉,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想争武林盟主?是吗?”

林堃远没有作声,只想着如何回应自己的这番筹划。

“阿兄选择了支持你……”她深吸一口气,用请求的口吻道,“既然是我的嫁妆,那也还是我的东西对不对?你带我去找一找,我想拿它换阿兄的解药。可以吗?”

“自然。”

“倘若他们提出要拿海玉换解药。可以吗?”柳若蘅不确定地试探林堃远。

林堃远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柳若蘅,毫不犹豫道:“当然可以,霓雀庄的、霈泽庄的,都可以拿去。我期冀重建武林,并不代表我要放弃任何一个我爱的人,尤其是你。就像你说的,统御武林,哪里是依靠几块破石头。”

柳若蘅宛然一笑,看着林堃远真挚的双眼,她内心涌起一股感激。

“千年灵芝,万年龟甲!假一赔十啊。”

“前朝陛下御用的玻璃碗,贵妃用的夜光杯,客官且来看看!”

亥时一到,碧州城郊的老村庄忽然涌现出了许多商贩。有的店铺打上了两盏明灯,更多的则在店铺的中间处抢一块空地,把宝贝铺在麻布上,叮呤当啷什么都有。只是全部不点灯,很难看清这些人的面目,更有很多人,还把自己的脸给包住。买家卖家讨价还价全不用口,而是把手藏在衣服或者一块布下,猜着拳头掰着数字来达成一致。

“这里最出名的药局叫神农药局,走,去看看。”林堃远道。

神农药局建在一个高台上,不仔细看,药局的招牌也找不到。踩着青石砖上去,带着铜锁的木门只是微微掩着,从里面漏出一丝灯光来。林堃远轻轻推开门,两个人挤了进去。

药局和大市里的药坊并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柜台上并没有人,药柜上有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也是许多时候没有人打理了。

“客官要什么?”一个男人佝偻着背脊,脏兮兮的长袍连着一个帽子,把脑袋盖了起来,长袍过长,拖着地也盖住了他的眼睛,只在昏暗里露出他一排不大整齐的牙齿。

“蛇骨丹。”柳若蘅道,“你们可有蛇骨丹?”

“蛇骨丹……”男子摸索了会药柜的抽屉,然后全部合上,转到后面,絮絮叨叨:“蛇骨丹,我找找,客官稍后。”

说完他便摸到了这间房子的后头。男子拉住一个妖娆美艳的年轻女子,低声说了些什么,女子叫他候着,然后往后院去了。

昧市主的房间灯光晦暗,他吩咐道:“把灯点亮些。”

乖顺的新罗婢女拿起一个鎏金的烛台,递到妆台上:“主人,有人来问‘蛇骨丹’了。”

“呵。”男人低沉的声音,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喃喃道,“柳步筵这张脸也真的是英俊呢,成熟、稳重、气宇轩昂。”

“戴在主上脸上更加俊朗。”

男人得意地大笑,撇下眼问:“苏韦来了?”

“在门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吧。”

一个矮矮胖胖的身影低着头弓着身子踏着小碎步进门来:“主上万安。”

“我像他吗?”男人问。

苏韦抬起头来,盯着男人的脸,又垂下头,恭敬道:“像曾经的他。”

“他现在如何了?”男人顶了一张柳步筵的面皮在脸上,他身形高大,咋一看与柳步筵真的没有差别,而细细瞧来,柳步筵温润和气的神态他不沾半分。

“吊着一口气。”苏韦道。

“人在哪里?”

“凌晚渡。”

“凌晚渡?你也上去了?”

“是。”

“怎么上的?”

“坐船。有人撑船。”

“那你知道路线?”

“属下全程眼睛被布条蒙着,实辩不出方向。”

“荒唐。”男人有些不悦,他转过身去,“海玉呢?”

“霓雀庄没有新罗海玉。”苏韦道。

“不可能!”男人暴怒。

苏韦缩在底下不敢动:“至少霓雀庄两个女人都不知道。”

男人不说话,隔了半晌:“蛇骨丹是你抛的引子?”

“正是。”见男人气缓过来,苏韦方才说:“不过有一桩奇事。”

“什么?”

“有人给柳若蘅送了一颗蛇骨丹。”

男人陷入了沉默,他剪了一刀烛花:“偶尔用点……别让他真死了。”

“是。”

“起来说话。”男子终于让苏韦站起来,“那两个小娘子怎么样?”

苏韦躬身站在一边想了想,回道:“薛照影单纯没心思,柳若蘅任性又冲动,一个不成事,另一个容易坏事。”

“薛照影收拾了那么多我们的细作,她单纯没心思?”柳步筵的这张脸立马严厉起来,露出了凶相。

“主上,属下认为,她无非是想收拾毕辰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我们派去的细作都是舞姬、乐伎……才会被一起拔掉,不如我们换个身份进到流泉庄。”苏韦分析道。

“嗯……”男人道,“煽动柳若蘅去找新罗海玉了没?”

“东方顷寒聪明绝顶,他似乎对我起了疑心。”苏韦道,“下午我煽动柳娘子时,就被他架了刀。”

“杀了他。”

“是。”苏韦领命,“主上,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为什么不是柳娘子中毒,这样柳步筵去寻海玉,能力和胜算还大些。”

“蠢货!”

苏韦吓得又跪在青石地上。

“柳步筵不惜以两个妹妹为代价,捆绑住流泉庄与霈泽庄,你以为他多爱这两个妹妹,无非也是他的一笔交易。倘若柳娘子出事,他会管海玉?他一定先保住霓雀庄的资产。但是他出了事,没人再管霓雀庄,就没人与我们抢生意了。”

苏韦恍然大悟,拍马道:“主上英明。”

“外面来的是柳若蘅吗?”

新罗婢女回道:“是她。”

“一个人来的?”

“还有林堃远。”

“好啊,省得我再动脑筋了。”昧市主露出鄙夷的笑容,“咱们还有几颗蛇骨丹?”

“回主上,两颗。”

“三颗蛇骨丹才能解柳步筵的毒吧?”

“是,主上。”

“给他们开价格吧,一颗一块海玉。”昧市主道。

“是。”

柳若蘅与林堃远在外候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佝偻男子出来,男子依旧用沙哑的声音道:“这是价格。”

柳若蘅打开字条一看,却犯上了难:“要三颗?”

“我怎知你解药是真?”

“小娘子,昧市做生意价格虽高,但从不卖假货。”男子咧开半张嘴,呵呵笑道。

柳若蘅当然知道这一点才会来此做交易,无奈道:“我家人危在旦夕,能否把解药给我,我明日把海玉送过来?”

“小娘子,昧市做生意,怎么送货收货都是由卖家说了算的。”

柳若蘅知道这个规矩,但是她实在心急如焚。

“明日卯时,你把东西送到这里来。自有人接应你,不会耽误你事。”男子道。

“一言为定。”柳若蘅只得答应。

走出药局,林堃远安慰道:“别担心,不管如何,我把第三块尽快给你寻来。”

“可是蓬莱洲的这块,我怎好要你的。”柳若蘅道。

“我早已说过,别与我分这么清楚,虽然在礼仪上,我还欠着你最后一礼,但在我心里,你我就是一体了。”林堃远攥住柳若蘅的手,真情道。

“我实在不愿亏欠你。”柳若蘅道,“虽然海玉不是统御武林的关键,但有了它们,才是名正言顺、天下归心的象征,你寻找这些也费了不少心思。”

“没有了再找回来嘛,他使手段,我就不能使手段?”林堃远见柳若蘅神情犹豫,只好道:“你若觉得亏欠,就当你再欠我一事吧,我这里记下了。”

“何事?”

“不许再让我做顿饭这样的小事了。”

“便宜不了你。”林堃远笑道,轻轻地在柳若蘅脑袋上敲了一个小栗子。

两人回到凌晚渡时已到鸡鸣,东方纾慈趴在柳步筵的床边静静睡去,缎沫跪在一旁也睡了过去。

东方顷寒则从房间旁转了出来:“在等你们回来。”

“东方郎君,你辛苦了,早些去歇息吧,这里我来看着。”柳若蘅屈膝谢道。

“是要换海玉吗?”

柳若蘅拖着疲惫的脸,点点头:“药局说,要解毒,需要三颗药,但我们只有两块海玉。”

听到声音的东方纾慈也醒了过来:“蘅儿,怎么样?”

“阿嫂,这两块海玉有效果吗?”

东方纾慈的脸落寞地很,她不好意思地忘了一眼林堃远,轻轻叹了口气:“我听顷寒说了,得要天舞门的那块。”

“那阿嫂,明天,我就拿它们去换解药。”

“有解药了?”东方纾慈陡然精神了起来。

“还差一颗。”柳若蘅微微说道。

“无妨,吃下两颗总能解大半的毒。”

“我也是这么想,还有一块,我去想办法。”柳若蘅握着东方纾慈的手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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