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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谣言,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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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霈泽庄养好伤回到江南的时候,已过了除夕。

这件事情,林堃远自责不已:“是我对不起诸位,诸位安心养伤,一年工钱照发。”

“不行,二庄主,马上你要去长洛春试,马上还要大婚呢。”东帛道。

“是啊,二庄主,你看我们都快好了。”北瓦拍了拍自己壮硕的身体。

“二庄主,我们没事!”其余人都在霈泽庄堂内跪下。本来二庄主只是老庄主的小儿子,多少年也没有在庄里看顾生意,看起来对庄里也没什么贡献,庄里都以为他也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

但这次之后,二庄主怎么处事、有多少本事,他们都瞧在眼里。他还是放走了那些刺杀他的同门,不傲才骄人、恃强凌弱,留有同门情谊与宽人之仁。

“传令下去,这事儿不许大肆宣扬,二庄主马上春闱,怕长洛忌惮。”成昭远坐在榻上,手里抱着一个蓝宝石盖的暖手铜炉,吩咐道。

但是,这件事情在庄里上下那是被悄咪咪地传着,传到后来,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完全看说话人对林堃远的崇拜之情。从庄里到庄外,反正也没有装隔音墙,悄悄地就都往府衙里去了。

碧州这边,柳步筵正琢磨着给妹妹的新婚礼物。琉璃凤钗稀有,但好像不够隆重,夜明珠珍贵,但好像不够时新……他看来看去都不够满意,但全部装进了给妹妹的礼箱里。

听余奇把这则消息讲给他听后,柳步筵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当初他刚刚立庄就去求这份联姻,也是看在两位母亲都是蓬莱洲弟子、有些情分的基础上。既然如此,林堃远这些年在江南不太见踪影,必然也是在门派里修习了。

扶桑剑都练成了……天大的好事!

不会欺负素骨鞭吧?!柳步筵心里又忐忑起来。

自从林堃远得了海州解元,江南第一公子的名号越叫越响后,霈泽庄与霓雀庄的婚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年节里,往来庄里的客人都会向步筵道喜,除了作揖回礼,他仍然敏锐地感觉到其中的很多人怀揣着莫名的情绪,不是仅仅为了客套,而想打听些什么。商族结姻、互相扶持本就是常事,但是林堃远风头太盛,盖过了妹妹,说霓雀庄柳若蘅在江南闺房没有名字,拳拳是捡了个大便宜。柳步筵气不过,自己偷偷给若蘅冠了一个“江南第一美人”的名号传扬出去。

这名号也不全是亲哥哥滤镜,起码得到了见过柳若蘅真容的所有人的认可。

“庄主……”贴身侍卫余奇回到庄里,战战兢兢。

“说话。”步筵双眉紧锁、语调低沉。

“全是胡言乱语,听信不得,二庄主哪能有这样的事情。”他吞吞吐吐。

“平日里也数你最为谨慎得体,今日怎么了?照你打听的回,没你的事情。”步筵说。

“城中百姓说二庄主痴恋竹马,不肯嫁与林二郎。”回庄里的路上余奇一直斟酌要怎么回禀,最后决定以飞快的语速一口气说完,但说完之后却一点也不轻松,他看到庄主的脸瞬间铁青。

“再查。”步筵命令道,他容不得妹妹在他的看护下受任何委屈。

“是!”余奇领了命令立马退出屋子,跟了柳步筵那么多年,自是知道他最疼妹妹,刚打听到这消息时,便把那说话的几个人打了一顿,“让你胡说八道、散播谣言!”

余奇领人查了三日,对这消息的来源仍旧没有头绪,只好怏怏回禀。

而十几日内,步筵派出排查消息的人居然都无所获,听到更多的却是百姓的言之凿凿以及深信不疑。

步筵困惑越来越深,更让他担心的是,凭他的势力,这方圆几十座城池他想知道的动作没有逃出过他的眼,哪怕远在长洛、中原、巴蜀也并非难事,然而今日他却不得所以,暗处的敌手竟伸向了庄里,莫不用说,妹妹是没有这等事的,即便有,谁敢在他的地界这般撒野。

这日上元节前,余奇又带来一则消息:“庄主,现在武林传说,林堃远那日亲手杀了自己的同门师弟。”

“什么?”柳步筵大吃一惊!屠杀同门是大逆,要遭所有武林人的唾弃!尤其是修为精进的江湖高手!

“消息怎么说?”

“他们说,蓬莱弟子回洲上后,四人因伤势太重,都死了,还有一人,当场死在他的扶桑剑下。”

年前,柳步筵特意去霈泽庄登门拜访,没有见着林堃远,成昭远也没有多留他,如今想来他当时神色怪异是有些缘由。

“去查查清楚。”

“是。”

柳步筵背着手徘徊了一会儿,然后拿起一个信封就往柳若蘅屋子里去。

此时柳若蘅正与砚池蹲在自己院子扎花灯,各式各样的花灯堆了半个院子。在瑶恩宫的时候,上元时节正是大雪封山之时,只有师门二十几个人围坐炉火,扎个玉兔灯鲤鱼灯猜猜字谜,没多久大家就回房睡了,多少有些无趣冷清。这下,柳若蘅似乎要把前几年没有过到上元节都补回来。

“我呀给你准备了两个面具,看看喜欢不喜欢。”柳步筵的夫人东方纾慈拿了两个精美的虎头面具也来找柳若蘅。

“阿嫂的眼光自是不凡,谢谢阿嫂。”柳若蘅欢喜地接过面具道。

“呵。还挺凶的两个虎头,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像她的面具的?”柳步筵拿着在柳若蘅的面前比划了一下。

“我就担心咱们蘅儿被人惦记,所以找了两个虎头来遮住她的美貌。”

“什么意思?”柳步筵问道。

“郎君没有听说么,现如今全江南都知道咱们霓雀庄的小娘子,都说蘅儿是‘江南第一美人’呢。”

“啊?”

“哪里传来的,她从前都在瑶恩宫呆着,怎么有人知道她的长相?”柳步筵装了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那表情像是宝贝被人看去了,大大地不满。

“你啊~蘅儿本来就生得美,美人啊,最是藏不住。”东方纾慈得意道,那样子似乎是她自己得了张美人脸,她朝丈夫道,“你这个做阿兄的,别人夸你妹妹,你怎么吃起醋来。”

“你看她回来之后,哪一日愿意呆在家里头的。”

“我就去照影姐姐那玩了两日……”若蘅委屈道。

“好啦,你阿兄就这脾气,不理他。”东方纾慈安慰道,“只不过如今海盗海贼猖獗,你本事再好,咱也不必要去惹这些事。”

“那我就严严实实地把我的美貌遮起来。”柳若蘅笑嘻嘻地拿虎头面具在脸上一戴,逗得柳步筵与东方纾慈笑得合不拢嘴。

“说正事,今儿上元节,晚上勺水花灯游船,要不要阿兄给霈泽庄捎个信,你和林二郎见上一面?”柳步筵止笑询问道。

正扎着花灯的柳若蘅头也没抬,道:“哪有姑娘家约男方先见面的呀,阿兄你不害臊啊。”

“哦……倘若郎君家先约你便愿意了吧?”

“嗯!”

“嗯?!”柳步筵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从怀里拿出一个信笺,故意在若蘅脑袋边说道,“成庄主倒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他先给我捎信来的,那我马上去回他,说你愿意……”

“哎!”柳若蘅跳将起来,赶忙拦住往书房走的步筵,“别别别!我不去!”

“你刚才的意思不是说,只要是霈泽庄邀约,你就答应?”

“阿兄,这桩婚事有转圜的余地没有?”若蘅问道,“比如,我们可以悔婚之类?”

柳步筵心下一沉,果然想悔婚!他紧张起来,略作思索后劝道:“我见过林堃远,一表人才,比你阿兄我还潇洒……”

“噗嗤……”旁边,东方纾慈难以抑制自己,笑了出来。

柳步筵心虚地看了眼夫人,抿了抿嘴巴。

“行了行了,你真的是忽悠起人来连自己都不放过。”若蘅也让他打住。

“林堃远得了解元,你不知道多少江南的豪门大户都抢着去他门上提亲呢。霈泽庄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倘若他春试真的考中了进士,那就轮不到咱们啦!”

“这似乎是个好事情啊,反正我也还想再陪阿兄几年,我还得跟阿兄出海呢。”柳若蘅莞尔道。

“出海?你都二十岁了!你再不嫁,爷娘在地底下都要骂我呐。”柳步筵突然哭天抢地起来。

“好好好,嫁嫁嫁!”柳若蘅拍了拍柳步筵的后背,安慰着突然戏精的大哥。

“嗯,那还差不多。”柳步筵又正色回来,俯身在她耳边,“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啦~”

“……这么抢手吗?”

“连严家都上门拜访了呢。”

“严家?节度使府严家?”柳若蘅脑袋一转不解道,“就我回家这几日,都听说严家有事没事都找我们茬,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他们打击霈泽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解元是长孙大人定下的,但是节度使府也不是不能干涉,但最后林堃远还是海州的解元,这是为什么?”

“拉拢霈泽庄啊。”

“没错。成庄主身体不好,不太出门走动,这次许是真正看中了林堃远的才华,想拉拢。”

“阿兄,”柳若蘅放下手中的花灯道,“不是当初因为严家明里打击他们、暗里打击我们,我们两家才想要联盟?”

柳步筵望着妹妹,有些抱歉道:“蘅儿,阿兄当年为你定下这桩婚姻的时候,确有这般打算。而现在放眼整个江南,也没有比谁林堃远更好的了。”

“我们现在也还是特别需要霈泽庄的支持吧?”

“是。”柳步筵发现,这不是四年前那个哄哄骗骗极为单纯的妹妹了,他很欣慰,点点头道:“你现在会观察会看形势了,阿兄很欣慰。但倘若林堃远委屈你,阿兄也是不肯的。我不相信严府不知道林堃远已经定了亲,但他们还是执意如此,倘若我们两家结盟未成,霓雀庄的未来是次要的,阿兄最担心的还是你的名声和将来。”

在维护霓雀庄利益与自己的婚姻之间,作何抉择,在下山前,若蘅已经想好了。阿兄为这个家付出了许多辛苦,无非想给自己多带些安稳,可她就可以这么理所应当地接受这些爱吗?

“可是,我去见他,对稳定这桩婚事又有什么好处呢?”

“傻妹妹,你这张脸呀,凭着你这张绝美的脸和性情……他也一定会喜欢的。”说到“性情”的时候,柳步筵有些犹豫,妹妹在他眼里自然是千般万般好,但是对陌生人冷清的性情,还真的不知道林堃远能不能接受。

“真的?”柳若蘅挑了一弯眉,细细观察阿兄问道。

“额……你若看林堃远实在不顺眼,那阿兄也绝不……强求你。”柳步筵想到刚刚余奇说的那个消息,倘若林堃远真的十恶不赦一人,那他也定是不肯的。

“真的?”

“嗯……”柳步筵非常确定。

柳若蘅看柳步筵认真的样子,知道阿兄是真的疼惜她,于是拉住柳步筵,眼神坚定道:“阿兄,我不用看~霓雀庄最重要。”

“你不惦念那个‘鲁山绸’?”柳步筵试探道。

“‘鲁山绸?’你说什么呢阿兄!”柳若蘅突然蹦跶起来,“鲁山绸有什么好的,而且他有春桃、有杏花,莺莺燕燕许多呢,关键人家还有心上人,我怎么惦念他呢?我惦念他干嘛!”

春桃、杏花、莺莺燕燕、心上人?柳步筵见她这突然连珠一样的否认,倒也是有些不确信了,送去霈泽庄的鲁山绸是这么平常么,人人都有?蘅儿随便碰到个陌生人都能穿的料子,这庄主不是欺我么?怪不得他长成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果然不可靠!

“啊……这样啊……那是为兄鲁莽了……”

稍许,若蘅复又低头摆弄花灯,抬起头问道:“万一看了,真的嫌弃他,阿兄你让我嫁是不嫁?”

“啊?”柳步筵心虚的脸上带着宠溺,“那……我就去严府那卖个好……”

“柳步筵,你是两手算盘都打得响响的。”

“勺水啊,勺水上。我现在就去给成庄主回信……”柳步筵趁着若蘅没有完全拒绝,倏地一下拉着东方纾慈跑走,只留下一串叮嘱,“约你们俩在勺水上相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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