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公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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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江西部，此地是求州遭受泥水冲刷最为严重的区域。
道路受阻，林木残败，房屋亦是不见其完整的结构，到处泥泞一片。
那些被洪水夺去生命的人还保留着他们生前最绝望的姿态……随着官兵的到来，残存下来的百姓才得以重新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城内，临时搭建的灶棚处热气腾腾，除了里面的人搅动米粥的动作，外头其余人都是默默无言地等着，眼中毫无神彩。
洛国光赫然也在这些难民当中，深色的衣服上还染着湿润的泥水，横刀跟斗笠背负在身后，此时已经饥肠辘辘，只觉米香诱人，不禁咽了咽口水，回忆一下子又拉回到了当年东躲西藏的日子。
很快，米粥便熬好了。
“开饭了！一个一个来不要抢，都有，排好队……”
里面的人声音洪亮，拿着长瓢冲外叫道，接着是官兵忙碌起来的身影。
也就是这一声，众人眼中这才恢复一丝生机。
洛国光领到米粥后走到一段横梁处坐下，身边还有三四个难民，见面后彼此之间也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遍招呼。
这里没人认出洛国光半张面具下的身份，毕竟像他这样的江湖人这里还有很多，都是附近门派里的弟子。
现场一片狼藉，湿哒哒的泥水路，石块跟木头就成了他们的坐凳，并且连饮粥的动作几乎都是一样，普遍捧着转着碗沿……
“你吃得饱吗！？”
段芝兰端着一盆粗粮饼子问道。
跟前的姑娘一身利落的紫色劲装，显得身形瘦弱，却精神气十足，英姿飒爽中隐着一股子娇悍的气蕴。
“段姑娘怎么还在这儿？”
洛国光抬头后有些疑惑，据他了解，这虎妞今天应该早就离开了才对，毕竟城内都安置得差不多了。
为什么给他“虎”的印象，那得说到他第一次见到段芝兰教训无良官衙的画面，一人独挡数十人那叫一个彪悍，丝毫不输于他当年手下的副将。
“给你！你出的力气多，这是你应得的！”
段芝兰腾出手抓出三个饼子递了过去。
“……”
看着离自己鼻尖近在咫尺的食物，洛国光沉默中伸手接过，因为再不接下，这女人都快把饼子怼进他嘴里了，整得人有些受宠若惊。
“给，你们也有的，不过只能拿一个，今天是最后一份了。”
段芝兰分了分，接着渐渐走远，没一会儿后又走了回来，只是不见了手中的盆。
“这里接下来的事情朝廷会有专人处理，你要不要随我走，远比英雄你在江湖上到处漂泊要好。”
洛国光抱手道：“近日多谢段姑娘布施果腹，好意心领，只是在下还有私事未善，打算稍做休息后便会离开此地。”
“那真是太遗憾了，亏我还跟父亲举荐过你！算了，人各有志，江湖上也不错，那就就此别过！英雄，有缘再会！”
段芝兰有些失望，原以为这些天的熟络是与这个人拉近了些好感，没想到还是落空了，想来是有了更好的选择，不过还是还礼回道，接着飒气转身。
“有朝一日你若是没地儿可去了，可以来渝州总督府找我！”
待人走远，一个啃着饼子的汉子感叹起来。
“多好的姑娘……大侠，在这里，这样的女人可不多喽！瞧着像是对你有意思咧！大好的前程……”
“叔儿说笑了，你们要相信官府跟朝廷，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们就此别过。”
“诶，好，好……”
洛国光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身形一滞，疑惑中原以为在暗中窥探自己的目光是因为身份暴露所致，却未想到那人盯上的偏偏会是段芝兰。
她身上有何可图？
洛国光想了想，自然而然地继续向前走着。
此人披着破破烂烂的斗篷，形迹可疑且步伐稳健，凭着多年的直觉，他感觉这事有些麻烦……本着任务为重的前提，暗中觉得还是不要冒然涉入其中为好。
面具下，洛国光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只能是跟段荣俊有关，而这其中的蹊跷之处他便是不清了，这样想着，他便转身朝自己的马走去。
城门口，一袭蓝衣身影负剑而立，似乎在这儿等了许久，待见到洛国光时，冲他抱拳道:“这位侠士可愿入我灵溪派？”
灵溪派？没听说过，不过他倒是听见外面的马蹄声跑远了。
“在下已有归宿，多谢。”
洛国光抱拳，眼看着就快跟丢了目标，说罢迅速纵马跟上。
郊外，段芝兰驾驭着坐骑在乱石零散的路上游刃有余，偶尔还会回头瞅一眼紧追在身后的人，接着从容不迫地取出弓弩连发两箭。
只见那人抬手间，宽阔的广袖轻而易举的就拨开了威力不小的断箭，“哼，雕虫小技，看你能跑到哪里去！”接着从怀里拿出一物掷了出去。
见身后的马蹄声还未顿止，段芝兰感觉今天怕是难善了！
瞧这贼人如此乔装打扮，怕是已经盯上她很久了。
聿聿！
就在此时，意外陡发，快速奔跑中的马蹄被绳索缠绊住。
段芝兰就地向前滚了两圈，纵是身手还不错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同时只觉脚踝处传来阵阵隐疼。
“在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
段芝兰仰头怒道。
那人驭马而来，绕着段芝兰转了一圈，瞧着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语声玩味地冷笑道:“可惜了，长了这么一副好看的皮囊。”
“老娘长得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
“哟，还是个烈的，有点意思……”
段芝兰手里抓着一支短剑，防范道:“要打就打，休想让我引颈就戮等死，快点，别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废话真多！”
“你现在跟炸了毛的野猫一样，段芝兰，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杀你吗？”
段芝兰一瘸一拐地退着，闻言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这人脑子一定有病，并不觉得自己问了就会得到准确的答案，说不定还会得来一番戏弄跟羞辱。
“无趣～看来传言不真了，也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亏我还暗中潜伏了这么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父女二人也敢有不臣之心！段芝兰，杀你，算是小惩以视天威！受死……”
好快！
段芝兰眨眼间便见那人已经从马背上跃了过来，即时心中一惊。
这手！根本就不是人的手！
那人自以为得手，话音还未落，诡异的笑容便僵住，骇人的利爪不甘心地扑了个空，赫然低头，只见胸口处多了一段刀尖，“刀？怎么……可能死在这儿……同归于尽吧！”
“还手啊！”
洛国光远远叫道。
“聒噪！”
段芝兰闻言回过神来，目光一狠却是忘了脚伤。
暗道一声完了，真是蠢到家了，便瞪着双眼踉跄着向抓来的爪子怼了过去。
“哈哈哈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不冤！”
那人垂死挣扎之际见状大喜，没想到临死自己还能拖个共赴黄泉的！
只不过，他还是高兴得太早。
段芝兰一只脚偏偏踩到了小石子，惊险之中为了稳住身形跟避开黑色的爪子，整个人随之向后滑倒，正巧不巧踢到了那人的下巴……
尘埃落定，一人躺一边。
洛国光赶来时愣了下，“段姑娘，好身手……”
段芝兰揉着脚踝，面色痛苦，硬是忍着疼没叫出声。
“谢谢你了。”
“段姑娘可认得这人的身份？”
洛国光踢了一脚尸身抽出横刀，顺手又在死尸上擦了擦才收回刀鞘。
段芝兰摇头，“多谢英雄相救，此番恩情实属难以为报……英雄，英雄日后所有需要，我可许英雄一世荣华富贵。”
洛国光默然不语，只是高冷地抱拳以示回应。
段芝兰也没想让这人送她回去，毕竟瞧着沉默寡言的模样也不像是能干伺候人的活，更何况自己还欠了他这么大的一个人情，求助的话她可说不出来，忍了！
瞧着段芝兰费力地攀上马离开，洛国光目露欣赏，还不忘抽出刀从死尸身上砍下那条奇怪的手臂。
铛铛铛，洛国光使着刀面敲了敲鳞片部分，声响清脆，尖爪部分尤为坚硬，堪比金石。
嗯……可以当个摆件，托人送回去给天泽当个礼物吧！
“爹，我回来啦！”
段芝兰回到渝州时已是三天后。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下回进爹书房的时候能不能先敲敲门！你看看你这样，哪里有半点女孩家家的模样，真是愁死爹了！”
段荣俊压住桌上的公函，呵斥的话到了嘴边硬是忍了下去。
“爹，这是……您看得什么是我还不能知道的？”
段芝兰贼兮兮地走了过去，脚踝还是有点痛。
段荣俊看见了却不以为意，伸手拨开调皮捣蛋的爪子，道:“没个正行！去，这不是你能参与的。丫头，这次为父允了你的善心，下不为例！闭门思过好好反省自己，没有命令更是不得去军营，听到了么！”
“是！父亲……”
“那还不快回去！？”
闻言，段芝兰见状瞬间泄了气，有些难过，不过这么多年来也习为常了，谁让自己不是个男儿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