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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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陆曜一把抢过谢蕴手中的退婚书，冷眸望着陆商，“爹，你真是个混蛋。”

陆商瞳孔猛的一缩，身子猛然一抖，一巴掌甩到陆曜的脸上，随后手指颤抖着指着他道，“混账东西，你是要欺师灭祖不成?”

陆曜只是重复，“爹，你是要逼死我不成。”

陆商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潮意眨了回去，随后眼中满是冷漠与绝望，上前一步就要抢夺陆曜手中的退婚书。

陆曜固执的将婚书藏在身后，满怀希冀的将目光望向母亲的院子，他含着最后一个希望，对自己的父亲道，“我娘肯定不会同意我退婚的对不对?爹，你不是向来最听娘的话吗？”

陆商摇了摇头，“院子里这么大动静，你娘不是不知道，但她不会出来帮你了。”

陆夫人此刻坐在窗户旁，抬头望着窗外明月，点点泪光自她眼角滑过，她没有擦去，而是喃喃道，“胡姐姐，我对不住你啊，欠你们家的，我下辈子再还。”

心被打碎，含着玻璃又出现粘在一起，陆曜扑通一声跪在了陆商面前，狠狠的磕了一个响头，哭着道，“爹，就算我求求您了行不行？这一次就让我得偿所愿吧？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了。”

此时两家大人都站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陆商知道谢宁瑶翻墙来看陆曜的消息后，立即派人去隔壁府请了谢蕴过来。

这一招实在是高。谢宁瑶若是知道她翻墙得到的是这个结果，一定不会里看陆曜。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谢宁瑶眼眶通红的望着陆曜卑微的模样，却不知该如何做才能救他。

谢蕴突然一把将陆曜拉了起来，对他道，“曜儿，你不必固执，此次退婚不是你父亲一人的主意，就算没有发生今日这事，我也要带着瑶瑶来退婚。你们没有身处庙堂，不知其中的惊险。前些时日，我在朝中受到攻讦，此事皇帝已命三司受理，轻者丢官弃爵，重者万劫不复。我知此事是谁在背后捣鬼。我们已经是注定的敌人。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们都懂，我不能为了不背信弃义的名节将我的女儿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话说到这，在场的几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一般。

陆商不满他话中隐含的意识，“首辅，你此话着实不妥。”

谢蕴针锋相对回道，“有何不妥?请次辅指正。”

谢蕴文人出身，气质儒雅，彬彬有礼，此刻着一身青衫，更衬的身姿漂逸，让人观之有如沐春风之感。只是他的话却让陆商感觉到压迫。

这些时日谢蕴不让谢宁瑶进他的书房，所以她不知朝中发生了何时，此刻两人一来一往间她全明白了。

她道，“我有一些话想单独跟陆曜说，陆叔叔不知可否同意?”

陆商点了点头。

陆曜随着谢宁瑶隐入黑暗中。

“陆曜，那份退婚书你就签了吧。”

陆曜眼中当即冒出火来，声音嘶哑，“谢宁瑶，你就这么不坚定?就这么轻易将我放弃?你忘了你刚才在我屋中说了什么？”

谢宁瑶在黑暗中扯住陆曜的手，轻轻晃了晃，“你相信我吗？此时我们的力量太过弱小，无法与两个位高权重的大人较量，不如先随了他们的意，这样彼此都好过。只要我们二人彼此心中有对方，并且愿意去等待，我们的结局还是他们不能左右的。我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耐力去等你，你呢？”

陆曜仰头望了一眼闪烁不定的星星，沉默一会后道，“我相信你。信你会如星星那样永恒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谢宁瑶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向那些星星，她倾身抱了抱陆曜，垫脚在他唇边印下轻柔一吻，坚定道，“从此以后，我是你的星星，你是我的月亮，明月星辰，永远陪伴。”

陆曜用了些力气，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想要将怀中这抹温暖永远的停留在自己怀中，但此刻不行。

两人从黑暗中走出。

陆商早就算好了结局，派人提早准备了笔墨纸砚。

陆曜提笔蘸了墨蘸，在退婚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两人随着自家父亲离开。

陆曜回身望向谢宁瑶，后者却没有回头，他心中遗憾，心中腹诽道，“坏丫头，狠心的丫头，是不是在骗我。”

突然谢宁瑶也回了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火花仿佛将二人之间的距离连成一条缠绵的红线。灯光洒遍她全身，整个世界，他只看的见她，他看见她俏皮的朝自己眨眨眼睛，对自己笑了笑，那笑比盛开的牡丹还明艳，他心中突然就坚定下来。

只要他们彼此心意相通，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呢？

反正他陆曜是不会被任何事情所打倒的。

他这辈子都会坚定的选择谢宁瑶。

至少年少轻狂的陆曜是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打倒。可现实很快将给他重重一击。让他明白，他的幼稚与天真。

谢陆两家退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两家恩怨难以结清，那些想看看谢首辅与陆次辅成为亲家后会发生什么事的看笑话者纷纷退了场。

除了沈愈没有人开心的从这场战争里离去。他将淮阳侯叫进了宫，大加赞赏，又说了许多体己话，将自己的外公捧上了天。淮阳侯刚被女儿警告过的谨小慎微全都不见了。

沈愈为外公打响了战争的旗帜，在他为外公设计的这场战争里，获胜者只会是他。少年天子开始以天下人为局，无声的无息的从背后除掉他的敌人。

三日后，沈愈为陆曜的赐婚诏书突的传至内阁。

内阁现如今有三位阁臣。首辅谢蕴，次辅陆商，殿阁大学士刘山。平日里内阁管事的是谢蕴与陆商，两人针锋相对。刘山默默跟在二人身后，听从二人指挥。大事凡二人争辩过后，定下结论，他再乖乖照办。刘山在阁中是影子般的存在。

诏书刚送到内阁，谢蕴看过之后将他转给了陆商，“此乃你家之事，你做定夺极可。”

陆商望着明黄诏书，笑问了谢蕴一声，“我有得选吗？”他的儿子怕是要真真切切的恨上他了。

陆商同意了赐婚。三位阁臣票拟通过，诏书又送到了司礼监。批红权掌握在李顺手中，经过前段时间的警告，李顺越发觉得那个从小他带大的皇帝捉摸不透，按照他的吩咐，乖乖批了红，诏书正式生效。

陆商祖上穷苦人出身，直到他这一代才通过读书出了名头。下一代陆曜尚了天家公主，这对陆家来说，真是无上的荣耀，俗话说，就是陆家祖坟冒了青烟。

太后这些时日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为淮阳侯遮掩上，冷不丁沈愈搞了这么大的事，她心头攒着一堆火气，兴致冲冲的去了乾清宫。

沈愈是怕太后的，这种怕是经年累月堆积在骨子里的，就如他自懂事起便忌惮谢蕴一样，自古以来，没有一个皇帝不忌惮权臣，无论二人的关系也多亲厚。

沈愈压下心头的惧意，暗暗告诫自己，这么一天早就会来的，他迟早有一天要将束缚住他的线从母后手中抢回来。无论会不会伤了母子和气。

少时的他想要母后的关心与呵护，而长大了的他想要权利。想要自己能支配的权利。

沈愈恭恭敬敬的向太后请了安。

太后望着眼前的儿子，突的发觉他又长高了几分，也是需要她仰视的存在了，“这几日你频繁召见淮阳侯，所为何事？”

太后手段通天，她的眼线肯定将淮阳侯的一举一动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这其中他存在的痕迹不会被抹杀，加之母后的聪慧，他所做之事十有八九逃不过母后的眼睛。

他坦荡回答，“孩儿想念外公，特召见。”

太后面无表情的扫了沈愈一眼，摇头失望道，“哀家没想到皇儿如今竟会昏庸到如此地步。利用你外公去替你谋求一个女子，你是你，所观所看理应是天下，怎能拘泥于一个女子，你让母后好生失望。”

沈愈却暗自发笑起来，母后到底是一女子，只发现了他利用外公去谋求谢宁瑶，却没发现，他早已将屠刀对准了她的宠臣爱臣。

他抬头直视母亲，语气突然强硬了起来，“竟然母后知道朕是天子，是这天下的主，就请给朕看看这天下的权利。”他直截了当道，“母后，你事事管束，会让孩儿喘不过来气的。”

太后瞳孔紧缩，“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沈愈忍着怕重复，“孩儿想亲政，请母后还政于朕。”

太后顿时就愣在了原地，两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沈愈连忙将母亲扶在椅子上坐着，太后慢慢缓过神，点点泪意在眼中聚集，她轻轻问道，“皇儿，这些年你竟是恨我的吗？”

沈愈没有回答太后的话，而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狠狠磕了几个响头，“请母后废帝，孩儿愚钝，执掌不了这大许的江山。”

太后心猛烈跳动一瞬，眼神定在沈愈身上，许久都未说话。废帝，她次次都是在嘴上吓唬他，如何会真的废帝。他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