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螫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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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地过渡到开阔的草原，在寒夜里，附上了一层薄霜。她的鼻息，在空气中清晰可见，是一团团云雾般的汽，她每每吸气，冰冷的空气便灼烧鼻腔。北方的远处，倾斜的水晶群山隆起，阻挡住他们向极北之地远眺的视线。
一座座山峰高高耸起，大片带状的山坡被雪与冰所覆盖。即便是在这无月的漆黑之中，邪茧也看得出，想要平安穿过群山，并非易事。因此，她在空中停下，回头看向虫群。
“今天就到此为止！”她向虫群喊道。工兵们都停下，听着她的声音。“和昨晚一样找地方睡下，安排好守夜顺序。如果可以，尽量选择可以避寒的位置。如无必要，不要变形，节约能量。现在行动！”
工兵们，和昨天一样，为修整的到来感到无比宽慰，立即开始执行命令。邪茧也在虫群的领头位置落入草地，看向面前的群山。就在那山峰后的某处，黑晶王正等着她和她的工兵们的到来。
她眯起眼睛，狭长分叉的舌头窜出来，舔舔嘴唇。哦，他要为凌辱她的工兵，付出很有趣的代价。她斟酌着自己折磨那看似无形的暗影的方法，此时幻形灵们行动的声音也渐渐消散，直至寂静无声，他们都休息了。接踵而来的宁静，是深沉的，只偶尔被冰冷的风吹过草叶，或是这片草原仅有的几棵树的声音所打扰。不知何处，一只夜枭低鸣。一只野鼠在草地中窜过，草叶扭动着。
邪茧听着夜的声音，俯身躺下，合上双眼。她静静地品味这一切，想要令自己疲惫的思绪安分下来，准备睡一阵子。虫群一整天都在飞行，即便是她拥有这无比的力量，她的双翼也已劳累到了极限。翅膀底端，隐隐的抽痛，就是这极限最为激进的提醒。
大约三十分钟过去，邪茧正准备低下头休息时，听到了身后传来蹄子踩在结霜的草地上的声音。她不悦地皱起眉头，侧过身看向那愚蠢到在这时前来的工兵。令她愉快的是，那是斯汀戈，她一见到邪茧转头看来，便深深地低头行礼。“陛下。”她恭敬地说。
邪茧露齿而笑。“啊，我忠诚的斯汀戈...”她用温柔的声音说，笑意消失，换上了疑问的蹙额之态。她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她，双眼冷漠，声音更为冷漠：“我命令了你们休息。如果体力不支，虫群就毫无价值。”
斯汀戈抬头看向邪茧，带着难以捉摸的表情。“我睡不着，陛下。想到我们的目的地...我都快要疯了。”她慢慢解释道，又垂下眼，“我们的饥饿终于有机会结束了...”
邪茧轻轻地哼一声，表示理解，转身看向水晶山脉。过一会儿，她叹了口气，摇摇头。“唔，好吧。既然睡不着，那你不如做点贡献。”她平静地宽恕了她，眯起发光的双眼。
“为您，我愿献出一切，陛下。您需要我做什么？”斯汀戈问，头愈发低下去，鼻子已经碰到了土地。邪茧瞥向她，看到这位战士兼渗透者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又露出笑意。
这样的场景，让邪茧心中甚是得意。她俯下身，与斯汀戈的脸靠近了些。“看来你很急切啊，斯汀戈。多年来，你一直是我忠诚的工兵，也是我最器重的特工之一。也许，是我屈才了呢...”女王矗立在她面前，轻声说着，渐渐靠近斯汀戈的耳朵，直到她的话语就在她耳旁，“你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吗？你想要让我见识见识，你真正的才能...我几乎能闻到你身上散发出的，为我奉献的渴求...”邪茧故意在斯汀戈背后重重地嗅了嗅，又站直身来。
小个子的工兵在邪茧的气息下打了个颤，闭上双眼，用力咬住舌头，生怕发出声音：“我的生命属于您，女王陛下。”
邪茧的尖牙，在几乎漆黑的黑暗中浮现出来，她又转头看向山峰。“那么，现在你就去那边的山峰探路。找一条安全的道路，让虫群明早通过。”她指向那边。斯汀戈看过去，点了点头。
她缓缓起身，眼中闪烁着热切的期盼：“遵命，陛下。我立刻出发。”
工兵准备动身飞往山峦，邪茧的独角亮起绿色的魔法，抓住斯汀戈的尾巴。“哎呀哎呀哎呀，斯汀戈，不要急。”她一副批评小孩的语气，急切想要执行任务的工兵困惑地看她一眼，“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
邪茧放开她的尾巴。斯汀戈飞在她面前，低下头，闭上眼。她感觉到，邪茧尖锐的目光落在身上，她在女王审判般的眼神里畏缩了：“遵、遵命，陛下。抱歉，请原谅我的耐心不足。”
邪茧轻声笑了笑，向前走来。她伸出一只前蹄，抬起斯汀戈的下巴，与她四目对视。邪茧脸上的笑意温和下来，她开口了：“不必为你的热情感到抱歉，斯汀戈。你为巢穴、为我奉献的精神，值得敬佩。你是我最为器重的战士之一，仅次于法瑞克斯的战士。”
听到那个名字，斯汀戈缩了一缩，那一瞬间，她咬了咬牙，肩膀僵硬起来。邪茧看到了她的反应，但暂且不予置评。“好了，我要说的是...”她收回前蹄，再次看向北方，“你应当知道，那个自称的暗影之王，抓获了我的侦察小队之事吧？”
斯汀戈点了点头，神情严肃起来，带着决意：“是，陛下...您的意思是？”
邪茧苦涩地皱皱眉。“那怪物轻而易举地打败了我的一整队侦察兵，还是在他们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发动的偷袭。”她用冰冷的声音解释道，工兵一怔，不安地看向一旁。她在认真听，邪茧很满意，接着说道：“你很有作战天赋，斯汀戈，但面对这样的力量，即便是你也无法对抗。如果你遇到了这个‘黑晶王’，不要试图对抗。如果他发现你，就立刻撤退，回到虫群；如果没有，那就只准在远处观察。不要冒不必要的险。”
斯汀戈像只鱼似地张了张嘴，落回地面。她不安地拖着蹄子，垂下眼看向蹄下的草地。邪茧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露出近乎慈爱的微笑，俯下身，用更为温和的声音问道：“有什么事吗，斯汀戈？”
斯汀戈张口数次，可话总堵在喉咙里。她恐惧地抬起眼，与邪茧对视，终于找回了声音：“无...无意冒犯，陛下。我是您忠诚的战士，黑晶王是幻形灵的公敌...我发过誓，会将生命——全部的生命——奉献给巢穴，奉献给同胞，奉献给我的女王。即使为了消灭敌马而牺牲，我也无比的自豪。”
邪茧的笑意扩大了几分。“哦，斯汀戈...你的奉献精神，真切地值得你所有的同胞学习看齐。如此的决心，如此的决绝...”她的笑意渐渐散去，换做苦涩的怒容，“只可惜，这份精神，在法瑞克斯身上已经不复存在了...”
斯汀戈眨眨眼，困惑地偏过头：“我...陛下？您的意思是？”
邪茧看向群山，眯起眼睛：“法瑞克斯已经前往北方，追踪他叛逃的弟弟，索拉克斯。你在坎特洛，与他们共事过，没错吧？”她缓缓地问道，声音冰冷苦涩。
斯汀戈点点头，回想起索拉克斯不入流的各种行动，脸不悦地皱缩起来。“我记得。法瑞克斯很是...”她吸一口气，像是强忍住了些什么，接着说道，“...可是索拉克斯...”她叹了口气，摇摇头，“全然无用。直到侵入计划前几天，他抓到那只夜骐，才算是有了点用。”
“他叛逃了。”邪茧突然啐道，声音里带着憎恶。斯汀戈向后一退，看着陛下不祥地向着群山前进几步，“我猜想，法瑞克斯也很快会和他那没用的弟弟一样叛变。我派他去追杀索拉克斯，你知道他怎么回答吗？”
斯汀戈只摇摇头。邪茧再看向她，眼中燃烧着火焰。斯汀戈缩在土地上。
“他找借口！一开始，没能阻止他这个弟弟叛变逃跑，已经让我怀疑了他的能力，而他竟然还敢和我顶嘴，这就证明他的忠诚同样不值得相信...”邪茧发怒着，她声音中的辛辣，令斯汀戈全身恐惧地颤抖起来。沉默。接着，邪茧转头看向斯汀戈，露出尖牙笑着，她原先的愤怒仿佛烟消云散：“这就是为什么，你不能出事，斯汀戈。如果法瑞克斯确实不可信任，我需要找一只工兵来，接，替，他...”
斯汀戈顿时睁大眼睛，原本俯身在地，现在坐得笔直。“什...真的？您是在说，我可以？”她问道，这次放肆地期盼了一回。
邪茧俯下身，双眼与斯汀戈只有几寸。“那是自然...黄蜂要有螫针，不是吗？女王，当然要有最优秀的战士。”她轻声细语，将一只前蹄放在她胸口，“所以，不要送死，懂吗？活着回来，你就是我的螫针。”
斯汀戈看上去快要昏倒了，她全身颤抖起来，双眼看看落在胸前那只前蹄，又飘向那双半睁着的看着她的绿色的龙瞳。她的腿仿佛变成了果冻，勉强才没有倒下，深深地低下头：“遵、遵命...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邪茧嗯一声，又拍拍斯汀戈的后脑勺：“我相信你...去吧。”
斯汀戈任邪茧拍着她的脑袋，站起身来，猛一点头。接着，她的翅膀热切地嗡嗡作响，她飞入空中，射向远方的山谷，几乎忍不住自己幸福的笑。邪茧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愉悦的笑。热忱的工兵，飞向群山，为她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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