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轻薄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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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之间友情的建立是迅速的。
身患‘白化病’，又出于训练的目的，不得不频繁进出医院的里姬很快和同样是医院常客的乙骨忧太结下了（乙骨忧太单方面）深刻的友谊。
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对她一直很热情，把她当作他们需要共同关心照顾的妹妹。由于他们认为里姬从小就是孤儿、还有白化病，可能什么都没见过，于是他们但凡得到什么东西都会拿来给里姬分享。
“里姬，这是我妈妈的朋友送给我的小汽车，你有玩过吗？我们一起玩吧！”乙骨忧太抱着还没来得及拆封的小汽车兴高采烈地跑进病房。
正准备闭眼休息的里姬：......
“哪有小女孩玩小汽车的啦！忧太笨笨的！里姬来，跟我一起玩芭比娃娃！”
祈本里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同她一起进来的是她怀里把她的脸都遮得严严实实的硕大的芭比城堡。
里姬：......
不得不说，女性，即使是小女孩，在某些事情上的体力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这...这怎么还看性别，里姬也可以玩小汽车的啊！”乙骨忧太不服气道。
“我妈妈说了！玩小汽车的女孩子一点也不温婉！里姬是可爱的小天使，就该玩芭比娃娃！”祈本里香不甘示弱。
两人谁也说不过谁，他们同时把视线转向面无表情的里姬：“里姬！你说！你想玩什么！”
里姬：......
我只想睡觉，饶了我吧。
然而争吵到最后。
病房里，乙骨忧太一边遥控着玩具车，一边红着脸故意粗声道：“亲爱的，那我出门上班了，孩子就麻烦你先照顾了哦！”
祈本里香温柔地给芭比娃娃扎着辫子，柔弱道：“好的老公，要一路顺风哦。”
然后她的视线看向身侧，提醒道：“来，小里姬，说‘爸爸再见’。”
里姬：“......爸爸再见（棒读）。”
几年间，里姬按照自己计划的节奏一步一步“痊愈”。又因为自己和乙骨忧太还有祈本里香的良好关系，她甚至以他们为蓝本开始畅想自己的美好未来。
她非常愿意成为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的红娘和调解员。
把他们送进婚姻的殿堂，再成为他们孩子的干妈。
最后在小辈们的泪光中寿终正寝。
嗯，非常完美的普通人的一生。
里姬暗暗给他们两打气：你们一定要走到一起啊！
然而噩耗，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
“你是说...里香死了？”里姬沉默片刻，看向止不住颤抖的乙骨忧太再次确认道。
乙骨忧太抓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涕泗横流：“里香...里香她为了救我...被...被车...！”
他如今连话都说不清楚。
大人们无法理解对于里香死亡这件事，他内心有多痛苦。
求助无门，他只能找上他另一个好友，伏黑里姬。
然而他依旧找错了倾诉的对象。
里姬漠然地看着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男孩，她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因为另一个人的死亡如此痛苦。
乙骨忧太如今在她面前哭泣的样子和她前世完成任务时，抱着目标尸体大哭的小孩没什么两样。
但如今，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的身份是她的‘童年好友’。
里姬垂下眼，拍了拍不停颤抖的乙骨忧太的后背，出声安慰道：“没事，会过去的，不要难过了。里香救你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乙骨忧太哭声一顿。
他缓缓抬头看向里姬平静的面庞，眼神满是崩溃：“里香...不也是你的朋友吗？”
“她的死，你不难过吗？”
听到乙骨忧太的话，里姬拍着他的背的动作一顿，她缓缓抬头看向紧盯着她的乙骨忧太。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乙骨忧太从她风平浪静的眼底看到了答案。
乙骨忧太瞳孔一缩，一把掀开里姬放在他背部的手。
他踉跄起身。
“......我走了。”
胆怯的男孩说不出什么狠话，逃跑似的离开。
看着乙骨忧太落荒而逃的背影，里姬这时才叹了口气。
她知道，乙骨忧太不会再来找她了。
......但是这变数也太大了吧？
里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种车祸造成的突发事故，导致她的计划崩盘。
这下友情线彻底崩了，她还是别规划太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里姬从公园的小长椅上站了起来，转身往政府分给她的救助房走去。
自园长奶奶去世之后，她就被幼稚园新任园长赶了出来。
身为孤儿的她本该去孤儿院，但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她做了担保，让还是小学生的她分得了政府的救助公寓，能够一个人生活。
她私下有委托孔时雨去查，可是依旧没有查到什么结果。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身后的资助人不想露头，她也当全然不知情，安安稳稳过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毕竟作为一个普通人，知道越多就会死得越快。
不论是住处的变故还是关系的变故，这些都影响不到里姬什么。
她每天该吃吃、该喝喝，按时上学，按时回家，然后一头扎进训练里。
过得贼有规律。
然而看她这么悠哉，有些人可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寻常的一天，背着小书包的里姬放学回家，看到家门口立着一个穿着袈裟的男人。
里姬眨了眨眼，故作天真地开口问：“叔叔，这是我家门口，你找谁？”
背对着她的男人身形一僵，抽着眼角转身看向她：“......叔叔？”
男人有着细长的眉眼，还戴着大得夸张的耳钉。
莫名的，里姬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里姬努力回想，终于从记忆里揪出了眼前这个男人年轻版的样子。
她恍然大悟：“啊，是你，那个召唤师。”
毕竟他当时召唤出的龙还挺大的，让里姬记忆犹新。
夏油杰听到里姬对他的评价，眉毛高高一挑：“你还记得我啊，奇怪的小鬼。”
当然记得，这个世界奇怪的物种又不多。
里姬心里吐槽道。
既然对方明摆着专门冲着她来，也见过她杀人的样子，她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里姬天真纯洁的表情一收，懒懒地看了夏油杰一眼：“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伏黑甚尔早死了。”
目睹里姬的迅速变脸，夏油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扑哧’一乐：“你怎么不装了？装成之前叫我叔叔的那副天真可爱的样子。”
这男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里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事说事。”
“我还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夏油杰放松地往门上一倚。他双臂环胸，意味深长道，“来看看，我的养女。”
里姬掏钥匙的动作一顿，夏油杰隐隐兴奋地观察着她的神态。
他很好奇，这个有着神秘力量的小鬼如果知道了自己成了手下败将的养女，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里姬看了夏油杰一眼，恍然大悟道：“原来我那个背地里的冤...资助人是你啊。”
里姬默默咽下快要脱口而出的‘冤大头’。
“谢谢啊，辛苦了，要进来喝口茶吗？”
夏油杰看好戏的表情一顿。
夏油杰：“......就这样？”
里姬：“......不然呢？”
她面无表情地抬眼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给你再加一碟茶点？”
......事情的走向和夏油杰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他的预想里，失去伏黑甚尔庇护的里姬在知道自己是她的资助人后会有两种反应。
一，直接动手。然而他此时早已在周围布下杀局，手里也死死捏着反转术式，提防着里姬动手。
二，问他这么做的原因。这样他就能顺水推舟地提出他所设想的双方合作的想法，邀请她加入他的势力。
然而，里姬仅仅是问他：喝茶吗？
里姬掏出钥匙，准备伸手推开倚在门上，挡着她开门的夏油杰。
然而还没等她碰到他衣角，夏油杰瞬间移开，还朝她甩来一个嘴里呜呜喳喳叫着‘我美吗？我美吗？’的特级咒灵。
里姬的表情变都没变，她把‘硬’瞬间聚在左拳上，完全无视裂口女简易领域内互不可侵犯状态，一拳轰在裂口女的脸上。
特级假想怨灵顷刻间灰飞烟灭。
夏油杰震惊地瞪大眼。
多年不见，她的力量......更强了。
‘咔哒’一声，里姬打开了家门。
她懒懒地看向她如今的资助人，礼貌问道：“你还要进来喝茶吗？”
“......你朝我伸手就是为了开门？？”夏油杰抽着眼角问道。
“......不然呢？”里姬奇怪地看着他，这个反问句她似乎之前就说过一遍了。
里姬扶着门框，一边换鞋一边吐槽道：“你整个人都压门上，我不把你推开怎么开门？”
......然而就为了开个门，他就损失了一个特级假想咒灵。
夏油杰隐忍地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里姬换好拖鞋，把书包往鞋柜上一放。
她转头看向呆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夏油，再次有礼貌地问道：“你要进来吗？”
再不进来她就关门了！
听到里姬的声音，夏油杰回过神，他隐晦地朝右方无人的角落瞟了一眼。
“啊，你的同伴就别让他们进来了，我家...不，”里姬想起夏油杰如今和她的关系，改口道，“我们家不大，装不下7个人。”
“啊对，你的咒灵们你也收起来吧，你现在是我的资助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里姬这话一出，夏油杰冷汗都要下来了。
没想到他的所有布置早就被她看在眼里。
最终，接受自己做了无用功准备的现实的夏油杰无奈地笑叹一声，朝着躲在隐蔽术式里的菜菜子他们挥挥手：“你们先走吧，我之后回去。”
隐蔽术式脱落，菜菜子担心地看向夏油杰：“夏油大人......”
夏油大人一向不喜欢和猴子待在一起，现在他们离开，真的可以吗？
夏油杰笑着摇摇头，命令道：“离开吧。”
听到夏油杰的命令，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他们也只能听话地离开这片区域。
进了屋子的里姬没有理会外面的动静，她从鞋柜里掏出一次性拖鞋甩给门口的夏油：“进来吧，记得换鞋。”
夏油杰接住甩来的拖鞋，笑了笑，挤满天边的咒灵们一散而空。
“啊对，”里姬像是想起什么来，转身看向夏油问道，“你没脚气吧？”
有就别脱了！
夏油杰嘴边的笑容瞬间消失，刚在天边散开的咒灵有重新凝聚的趋势。
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没有！”
“那就好。”
里姬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给人感觉夏油杰是否有脚气这件事，比夏油杰要来杀了她这件事更让她紧张。
然而就是这种态度，让夏油杰更生气了。
他甚至想起了当年在他眼前，被两岁大的里姬用钉子威胁的伏黑甚尔。
当时的他也像他一样憋屈吗？
就这么短短一瞬，让夏油杰不由开始怀疑，他主动资助里姬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
“还不进来？”里姬招呼他。
夏油杰回过神，换鞋走了进去。
他默默环顾这小到有些拥挤的政府救济房。
他承认，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政府给她这么小的房子，想让她住得不舒心。
然而事情似乎不如他所想，这房子虽小，但被里姬布置得十分温馨。
大片大片的暖色调扑面而来，小狗形状的抱枕、墙上挂着里姬随手照来的街景、沙发上放着织到一半的手打围巾......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这个家的主人是个热爱生活、温柔善良的人。
要说唯一让人感到不自在的地方就是......
违和感。
即使房里的布置如此温馨，但依旧给人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让人不禁会怀疑，这所有温暖是不是都是假象。
夏油杰脑海中闪过里姬杀人时的漠然，嘲讽地笑了笑。
根本不用怀疑，这本来就是假象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