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陷入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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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李寻安得到升职是犹如站上了十八层楼,他正站在楼上看风景,可是,他尚未看到还在路上飘的正式任命书,却看到了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在草原的中央,还有一棵突兀的树苗正在阴霾冷风中飘摇。
李寻安心如死灰,一度欢愉没几天的心情,突然被冰冻,已然目不见物,只感觉到纵身一跃,跌进了地下十八层。他的地裂了,不想说话,也没有心情说话,任凭父母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般唠叨着,低头死气不抽。
父母的嘴,带着开刃的刀锋,割裂着李寻安的心。他的心在滴血,悲哀与绝望,令他的世界没有了光,陷入了地狱般的黑夜中。
林素芬和李真是何时离开的,李寻安茫然不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条件反射似的,李寻安看了看腕表,到该接李文放学的时间了。他长长地吁了口气,是现实,总无法回避,哪怕他怀疑桌上的鉴定报告有假,但他是男人,看着红色印鉴心如刀绞!
眼前的亲子鉴定报告,李寻安终究是信了。
时间不允许他多想。此刻的他,已极不情愿再去接李文放学了。可是,李文有轻度抑郁,不管他是不是亲生的,十多年来的抚养,朝夕相处培养的亲情,又如何忍心弃之不顾?
李寻安用额头重重地撞击了几下桌角,疼痛令他从茫然失措中清醒了些。他重重地连叹了几口气,掏出手机给乔俊婷发了一条微信:帮我接李文。
没过一会,乔俊婷回复:好的。紧接着,她发来微信问:你有什么事?一条不够,又发一条:晚饭文丽烧了吗?要不我们一块出去吃?李寻安没有心情回复,乔俊婷再发来微信:我的上诉有好消息,薛律师说最快下周就会开庭。李寻安没有心思理会,仍旧没有回复。
李寻安估摸着,文丽应该在买菜了,算时间,很快就会到家。这份亲子鉴定报告,已然变成了一根扎在心头的刺。李寻安感触到灼痛,还有满怀的凄苦,难言的烦闷,令他不愿与文丽照面。
他腾身站起,许是因为一个姿势坐久了,腿部的血脉不畅之故,禁不住一个趔趄,连忙扶住桌沿,才不至于跌倒在地。他稳住身子,把鉴定报告折起来,随手插进裤子的后屁股袋中,烦躁地摔门而出。
李寻安下得楼来,却不知去处,像一个醉汉一般地走不成直线,晃晃悠悠地钻进车内。
突然,他好想喝酒。
他并不嗜酒,也就没有酒瘾,可在坐进车内那一刻,竟然特别想喝酒。最好大醉一场,把那些存在于脑海,纷乱翻滚的杂念统统删除。
李寻安想到了陈平章。找人喝酒,他也只有陈平章可找。
可是,李寻安打给陈平章的电话,却是高婧接的。高婧说陈平章在写剧本,还及言下之意,梁心雨或陈争渡的事,可以跟她说。
李寻安唯能暗暗苦笑叹息,在高婧的心里,找陈平章除了说梁心雨和陈争渡他们的事,再无其它可言,更别提邀陈平章喝酒了。既然高婧没有自己与陈平章喝酒相聚的概念,李寻安怎肯启齿自己的伤感事?他因此索然作罢。
李寻安不是高婧,他是男人。男人不会像女人一般向人倾吐苦水,除非另有目的,像童辉那样。
他又想到了麻长河,可是,麻长河的公务繁忙,怎能说见就见?那么,还有谁?他甚至想到了童辉,唯独没有想到夏薇然以及吴凤英、晏子秋。
没有原因,想约人喝酒,李寻安只想到了陈平章、麻长河和童辉。最终,他全都放弃了,男人心头的苦痛,只能独自承受。他轰然启动车子,直朝小区大门开去。去哪儿?他没有想,只是下意识一般地开车上路,去哪儿已经不重要了。
李寻安刚驾车开出小区大门,刚拐进大马路,一眼瞥见马路的对面,文丽正骑着电瓶车回家,他的心猛然一颤,却没有带一脚刹车,与文丽擦肩而过,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猛踩油门呼啸而去。
李寻安无所谓方向,也没有目标,随弯转弯,一直开到马路的尽头,他这才不得不停下车来,放眼四顾,已是郊外的一大片农田。农田已不见稻穗,只有收割过后的残稻根,落寞地遍布在荒芜的泥田里,似乎在倔强地述说着,这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丰收?多么残忍又讽刺的字眼。
又似乎,他除了叹气,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然而,结聚在肺部的郁闷之气,总也叹不光。
其时,晚霞染红了天际,白云缕缕成鳞。青天镶嵌着白鳞,像是层层熏红般滴血的云彩,血红色的光芒,涂抹在眼前那片荒芜的农田上。
李寻安浑身乏力,心神涣散。
心思却剪不断,李寻安放低车椅背,无暇欣赏触景伤情的田园风景,开始闭目回想。
与文丽,第一次见面相亲,第二次一起吃火锅,第三次商议申请最后一批福利房,第四次、第五次……第N次,往事历历在目,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文丽有出轨,或者有外遇的迹象。
李寻安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一遍遍设问,怎么会这样?儿子怎么可能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他反复凝神来看李文,李文的性格脾气,与自己何其的接近。就在前不久,还曾经想到过,儿子的身上,流动着自己的基因。可是?可是的可是?他没有勇气掏出亲子鉴定报告书来看。
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薄薄的三页纸,倒像三记重手耳光,清脆响亮地打在脸上。
唉……他又忍不住叹气。
在一路走来的时候,手机不时响起收到微信的铃声,他没有心情翻看。这时,有电话铃声响,他随手拿起一看,是文丽的电话。
李寻安没有犹豫,不接。过不多时,电话铃再响,他干脆关机了事。
晚霞越来越红,夜幕越来越浓。
车上没酒,心碎的李寻安已经不酒而醉,无助地半躺在车座上,像个活死人一般地了无生气,除了呼吸还在,他的世界变得漆黑一片。
文丽骑着电瓶车在路上看到了李寻安的车,当时她没有多想,以为李寻安是接儿子去了。直到乔俊婷接回了李文,她才发微信问李寻安:儿子到家了,你到哪儿去啦?回来吃饭吗?要不要等你吃饭?
一连几条微信,李寻安均没有回复。文丽不得已,直接给李寻安打电话,可李寻安没有接。
这种事不常有,但李寻安偶尔会晚回微信、回拨电话,文丽仍旧不以为意。
文丽自以为理解李寻安,他在写稿的时候,最烦别人打扰,所以,文丽总是把对李寻安的关心,默默收藏在心底。
这天,待到等了又等,文丽和乔俊婷为了孩子,终于等不及一起吃罢晚饭,见李寻安的手机关机了,文丽的心终于被提了起来。
文丽招架不住担忧的心,她忍不住给婆婆林素芬打电话,本想打听李寻安的事,却没料到,林素芬的一句话:“你来问我?文丽,我还想问你呐!李寻安为什么不搭理你?你的心里就没点数吗?你做的丑事,你对得起李寻安吗?亏我们全家对你这么好,我就当瞎了眼啦!文丽,你不用找了,不如好好想怎么给我们一个交代吧!”她说罢,哦……不是说,更应该是责骂!林素芬发泄完心头之愤,根本不给文丽开口的机会,便把电话给按断了。
林素芬不容人插嘴的这席话,令文丽听得莫名其妙,唯能愣愣地看着手机发呆。
文丽一时没听懂林素芬的话,如何想得到其中的原因?她只知道,再拨李寻安的电话,李寻安的手机关机;再打婆婆的电话,林素芬直接挂掉。无奈之下,文丽拨通了李寻琴的电话,可惜,李寻琴一问三不知。
蒙在鼓里的文丽,越想林素芬的话越不是个滋味,而李寻安手机的关机,把她的心情给搅得七上八下的。
文丽隐约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却怎么也想不明、猜不透,这是怎么啦?
外表柔弱的人,性格往往异常地倔强,内心极度的刚烈。
在文丽的骨子里,就流动着这样倔强与刚烈的因子,可能是遗传了父亲文德坤的执拗基因,一如稻田里的稻草根,哪怕被收割到只剩一小段根草,也会坚强地竖在泥地里岿然不动。
这一晚,她非要等李寻安回来问个清楚,问问李寻安,林素芬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要命的是,这一晚,李寻安没有回家,文丽便在客厅的沙发上,独个儿坐了一晚。
整整一晚!文丽心潮起伏,委屈与不甘交集,她没有合上眼睛,任凭思潮汹涌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