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以恶治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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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驰经由少士恩之手将十万贯银票送到了曹纤的手中,而这些钱已经转化成了低价的粮食源源不断的送往江夏。而另一边庐江四公子还在散布市场焦虑,时不时出现的低价粮如同梦魇一般萦绕在各大粮行心头。
“父亲,我入京已经好多天了,这陛下不召见我也不放我回去。”
窗外大雨滂沱,少玄英刚刚回家衣服才换过,少士恩便杀了过来询问。少玄英也觉得不对劲,每天上朝圣上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许多大臣都要斟酌着发言以免触及圣怒。
“圣上自有安排,你这些日子在家中好好练练字,就你那文书比蚂蚁爬的还难看。”
少玄英找了个由头把儿子支开了,可是一块心病始终没散,朝臣最怕的就是揣摩圣意,但到了节骨眼上又逼得你不得不去揣摩。
八月的大太阳结束了,暴雨连续不停的下着,仿佛要把之前欠的雨水补回来。好多水田都被淹了,村民们急着想办法保护秧苗,这时新修的水渠起了作用,将过量的水全数送去低洼地带,很快何驰预留的那十几亩田地就被水淹没了,等到暴雨停歇之后,那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蓄水用的小湖。
“有没有房屋倒塌?”
“一切安好,没有房屋倒塌。”
何驰在村口问了一句,然后立刻转去了下一个村子,六个村子就要问上六遍,唯一庆幸的就是粮食存在官库之中由兵卒把守,暴雨丝毫没有对仓储的粮食产生影响。
九月大豆起了苗,而这些豆子至少过十一月才能收获,第一道坎算是过了,修建楼房的的节奏也渐渐慢了下来。五千人住在六个村里,现在的楼房内挤一挤已经能容纳大家住下,而这些被甩出来的佃户能有一口饭吃就会出十二分的力气,哪怕是被夏家当街捡来的瞎子他们依旧竭尽所能不吃干吃白饭,何驰不想浪费这劳动力,后续的村落建设他准备利用一套模板。
如今粮食问题已经不是大头,只要熬过九月,十月就是秋收,到时候只管去看城中粮商如何表演便可。长江两岸那吸泥船来来回回,今年或许又是一个大丰之年。
“这是我设计的佃户之家,两层小楼结构,专门为在官田里劳作的佃户提供住房,一楼七步长七步宽,内有楼梯上二楼,二楼只有一楼的一半大小,有门可以通往阳台,用来晾晒和储存东西。”
任何东西流水线化之后,生产效率就会成倍增长,何驰现在手中握着只要管饭就出力的工人,复杂的工作做不了,晒粘土推磨盘总没有技术含量吧。混合水泥的工作交给天策工匠们完成,一条流水线就有了。
有了第一个模板,施工效率也就迅速上升,而且这种小楼完全不需要木材,二楼的楼板也是直接用水泥浇筑成型长条水泥块。所有材料几乎都是随手可取的东西,唯独只有石灰需要采买,虽然何驰已经有了警惕,但不出意外当一座座小楼陆续落成之后,石灰的渠道也逐渐被商人垄断了。
“何大人!”
每次听到这个声音响起,何驰就很想冲上去给这个老不死的两拳,只见那满嘴缺牙的夏老太爷笑着走到了何驰面前,现在何驰已经石灰短缺,剩下的水泥勉强够用来封顶。
“何大人!”
“有屁快放。”
“我们是时候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谈谈?你们扫光了整座城的乞丐,又去把孤寡老人拉来充作佃户,不就是为了看我出丑嘛。”
“呵呵呵,都是过去的事了。您看现在这……”
何驰用冷笑回应道。
“你是怕我没水泥用是吧,连石灰都能屯,你们这群家伙还有没有点脑子。那石灰是能吃,还是能用,还是你们也要学着我修房子?”
“我们也是看何大人劳苦啊,为了这五千多号人忙里忙外,我和大家伙商量过了,如果何大人能够通融一下,把这修房子的事工造之事交给我们。”
站在何驰身边的刘飞怒上心头,他恶狠狠的瞪了那老太爷一眼,夏老太爷有些惧怕的退了半步,但脸上还挂着得意。
“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可我的石灰马上就要到了,其他的人我管不了。但是我船帮的船想到哪由不得你们做主!”
夏老太爷一抿双唇,点着拐杖走到何驰面前挡住了何驰的视线。
“何大人,我劝你好自为之。铁打的府衙流水的官,你不过就是个代郡守,迟早要走的。这些你也带不走,该是谁的它就是谁的,留个三分面日后好想见。”
“夏老太爷恕我直言,不会说话就少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说它是谁的?”
“老夫知道何大人一身正气,但是这正气不能当饭吃。”
“能不能吃用不着老太爷来管,速速请回吧。小心起风吹着沙子钻了你的眼睛!”
“老夫最后说你一句,人生总有不得已的地方。”
何驰怒火上头一把揪住夏老太爷的衣领,刘国勋看见赶忙跑过来,这夏老爷子哪经得起何驰一拳,当场打出人命来就是大事了。
“老无赖你听着,我已经和你们讲过不止一次道理了。不是我不通情达理,你们哪次做事顺了情理,就没有后面那么多屁事。把硕大的屎盆子扣在我的脑袋上,足足五千人你们真做得出来,我不说一句话,你们就当我何驰没脾气吗?!”
“有话好说,何工千万别动手!”
刘国勋给刘飞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一人拉一边,把夏家老爷子从何驰的铁掌里救了出来,夏老太爷这么一吓三魂都飞了,好一阵才回了神抖抖嗦嗦的站起来。
“何驰,你现在狂……呜呜呜……”
刘国勋一个箭步捂住了老太爷的嘴巴,夏老太爷是真没见识过何驰厉害的一面,想想他在京城力战裴元枝,怒斩尤、鲁的事迹,刘国勋都胆寒的很。
“老爷子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我送你回家,我送你回家吧。”
刘国勋护送着夏家老太爷远离了何驰,大家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夏家也是输急眼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刺激这个杀星。真熬到黄豆成熟的时候,那一碗碗豆腐能喂饱多少人,夏家自然不知道还有豆腐这玩意儿,如果知道了恐怕他们会直接对农田下手。
“何工,你身无职权,不宜动武。”
何驰看着刘飞,发现他最近是越来越健谈了。
“这不是宜不宜的问题……”
话在嘴边还没说完,远远的就传来一个更令何驰气愤的声音。
“何大人好大的火气,一定是离了娘子太久,没处泄火吧!”
好死不死!夏老太爷刚刚激过何驰一回,这时来的吴家大奶奶正巧是他要收拾的对象。夏家丢出来的无数屎盆子,何驰还没彻底料理完呢,这吴家居然敢出来跳脸。
“哎呦何大人,你难道看上我了,我虽是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但您这样的大人物不得找个更好的伺候。”
何驰的火烧过头了,两股火对冲之下反而怒气渐渐平息了下来,他只想看看这吴大奶奶又要耍什么宝。
“吴家大奶奶有何指教啊。”
“我给何大人相个了姑娘,人家贫苦的很啊,欠了一屁股债,没了钱就要卖姑娘抵债。我看何大人是个好人家,那姑娘卖给了你也是个好去处,便和姑娘家说好了,只要三十贯……”
吴苗也不避着刘飞,似乎还想着找找看有没有额外的买主,所以说价钱的时候还竖起三根手指故意让刘飞看到。刘飞哪经过这种事又气又恼的瞪着吴苗,却惹得吴苗一阵嬉笑。
“吴婆子,拐卖人口可是死罪。”
“自愿的,自愿的,自愿的能算拐吗?”
何驰不急着吃鱼,鱼却来找鱼钩。
郝统在的时候这些江夏大族服服帖帖,该上供的上供,该交税的交税,不为别的就是单纯的胳膊拗不过大腿。现在何驰和少士恩显然是太文弱了些,好一副可欺的样子,没有钢刀举在前头,阿猫阿狗也敢来寻事消遣。何驰咬了咬牙,自己终究不是混世无赖拉不下这脸皮来,看着没皮没脸的吴婆子他只能另辟蹊径。
“好!我正巧我看上一个人,那盛德米铺里有个俏小姐,我只看见过一眼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吴大奶奶既然有翻天的本事,不如帮我牵个线。”
“哎呦,何大人说的一准是陶家的千金,名唤盈盈是个可人儿,但是她才十二岁啊。”
“先接回来养着,在身边看着也养眼。”
“大人,要是寻常家的女子我倒是有办法,但是这陶家……”
“陶家怎么了,惹火了我把他家女儿卖到啄春园去!你知道啄春园是什么地方吗?”
吴婆子摇了摇头,但听名字大概猜到些门头。
“不知道。”
“京城里教坊司开的院子。”
“这教坊司是干什么的?”
何驰看着吴苗一脸茫然的样子,思考着这种没见识的女子究竟是怎么搅动这一滩浑水的,不是喜欢卖别人家的女儿嘛。怎么连京城里的官妓都没听说过?
吴苗认不认识教坊司不重要,陶家一听这话就跳脚了,本来大族们抱在一起等着何驰翻车呢,吴婆子怎么可能把这件事瞒下来,大嘴一咧咧十里八乡都知道何驰看上了陶家千金。吴婆子还唯恐天下不乱还添油加醋的往外倒,陶家刚刚闹过分家,现在这事一起家里又动荡了起来,果不出何驰所料大坝只要有缝就离坍塌不远了。
陶家庶子想分家都想疯了,何驰正想着如何用这枚棋子。这庶子也不是痴想,不分家自己是孙子,家中一切都由长辈做主,嫡子占着三个园子吃着精米,自己守着一间土房现在还没娶到媳妇。只要分了家自己就是主子,没人再能管着他了,吃喝拉撒也不用看长辈和嫡子眼色,这身份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谁会想不明白呢。
“陶德诺见过何大人。”
吴婆子的嘴巴果然是镀金的,话出去不到一天便已经起到了宣传效果,本来只是放放狠话,经过吴婆子这么一包装就变成何驰勒令陶家交出女儿,不然就把他家女儿卖到官妓去。听到此番言论的陶家长辈们怒不可遏,但是这陶德诺便立刻找上了何驰。
“吴婆子的嘴巴可真快啊,我就是故意作难她说的那番话,你们还当真了。”
“何大人说的什么话,盈盈能被何大人看上那是天大的福分,我愿为大人牵线搭桥,成就这段姻缘。”
“混账,为了分家你连自家的侄女也要献出来!你的名字起的好,但是你心里还有没有德!”
陶德诺惊恐的跪下连连磕头,现在何驰是他唯一能寻到的靠山,要是没有外人支持这家铁定是分不出去的。
“何大人息怒,我是有私心。我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了,家中长辈从没想过我的事,每天和佃农一般生活起早贪黑,吃的还不如侄女养的一只猫,我苦啊!那朱家庶子之前比我还不如,上个月分出去了有自己的二十亩田,虽然自己下地种田辛苦,但是他从此不再看人脸色,每每从地头过看他家和睦,我这心里实在不甘啊。”
看着陶德诺磕头如捣蒜,何驰面临一个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自己家里也快有嫡庶之分了,将来的子女教育一定要一视同仁,封建礼教中嫡庶之分远比朝堂上的文武之争更为严重,有些庶子病死饿死也如同野猫野狗无人问津。
“起来吧,你不用回家了。那西北角上有一户空屋和十亩田地,是规划时多出来的我也没打算去动它们,原本也是你们陶家的田地,我做主分给了你。”
“谢大人!”
“别急着谢!先自己掌嘴一百下,再去你陶家祖坟上磕一百个响头,记住了知悔了再来见我。”
“谢大人!谢大人!”
“杨风给我盯着他!”
何驰起身正要往地里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何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大行皇帝穿着一袭锦袍阔步走来,身后李福与王双都是一副从侍打扮,还有尤素穿着一身皮甲背弓挎剑随行。
“这位大人,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与何大人无关。”
陶德诺双膝点着地来到这达官显贵面前,虽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但就这发言应该是比何驰大了几级的官员,况且身后还跟着这些侍从一看就是贵胄。
“哼!我还有事要处理,几位慢慢逛,等何某从田里回来再招待。”
何驰没有理会皇帝,径直往田里去了。
“你是?”
“在下陶德诺,是陶家的庶子。”
大行皇帝瞥了一眼往田里走的何驰,两步走入打谷场,这平整的打谷场已经是这里的地标了,放眼望去良田百顷实在是赏心悦目。尤素提过马扎,在跪着的陶德诺面前放下,杨风退后一步他也不知道这是皇帝,但是一看这随从文武都有的派头,必定不是个小官便恭敬的低头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