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地魔峡谷之衡齐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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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浮月二人淌着清河水翻越了泰幽峰,紧接着又走了十里地,才到达衡齐岭。
二人停在泰幽峰的界碑处,眺望衡齐岭,可见峰林状花岗岩断块孤立中山。
“衡齐岭迷宫内部综合了十种阵法,分别是: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子连环阵、十面埋伏阵。”
“所述十种阵法可相互转化,变化无穷。”
蓝浮随手折了根树枝,在地上勾勒起来。
“攻打一字长蛇阵的头或尾,另一头转过来,形成二龙出水阵。”
“中间向前,形成天地三才阵;两头回撤,形成四门兜底阵;互相穿插,变成五虎群羊阵。”
“然后按照六丁六甲排列,即六丁六甲阵。”
素月见他游刃有余的将这些阵法画出来,既惊讶又茫然。这些阵法小时候她在父亲收集的兵书上都见到过,但她从未认真研读记忆过。
只怪她一心习练帝王权术,导致对兵法只是略懂皮毛,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
蓝浮没注意素月的神情,自顾自的讲解着。
“随后一半拉成线,一半如同四门兜底阵一般,即七星北斗阵。”
“环绕一圈,按八卦阵布阵,留八个出口,变成方形,即八门金锁阵。”
“按九宫排列,每格兵将穿插,逐渐如同一体,互相交穿,即九子连环阵。”
“而通过各种暗器陷阱使敌军疲惫,是为十面埋伏阵。”
“另外还有用以射击的‘云阵’,围敌的‘赢渭阵’,奇袭的‘阖燧阵’,重视军队防守及互相救应的‘率然’、‘掎角’阵,备受推崇的‘八阵图’、‘梅花阵’等等。”
他收了树枝看向她,她十分配合地点点头。
蓝浮总结道:“衡齐岭集合了现存所有兵书中的阵法,并将它们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地魔种,真的是机关妙手——”
素月看着他在地上画出的复杂阵图,太阳穴突突的跳。
沉默良久,她无奈开口:“夸完了就想一下怎么通过吧。”
“办法很简单。”
蓝浮用树枝指着五十步外的衡齐岭界碑。
“万年前地魔种为躲避战乱建立起的巨型迷宫,破解方法就在岭前的碑石上,谜语答案就是走出迷宫的方法。”
素月眼里刚闪起希望的光,蓝浮接下来的话却成功熄灭了她眼中的光。
“但那碑石只刻有一个字――‘恒’。”
二人来到镌刻有“恒”字的界碑前,仔细查看了之后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直接进入的话,有几成把握通过?”
问完,不止蓝浮,连素月都感觉到自己说话时底气不足。
“三成。若要全身而退,只有半成把握。毕竟这些阵法放在迷宫里不是当摆设的。”
听他这样讲,素月脸上更添几分愁绪。
不成想蓝浮紧接着就是一句:“闯一把!大不了炸了迷宫把地魔种引来……”
闻言,素月秀眉一横,大方的赏了他一个爆栗。
“多大的人了,想问题能不能成熟点?”
蓝浮贴近她笑道:“十六岁,只比优衣大一岁。”
她推开他,道:“别闹。”
“我很认真的。”
见她不信,他就一直重复这句话。
素月不想跟他说话,抱臂朝迷宫走去。蓝浮就喋喋不休的跟在她身后,直到素月放出雪月,他才忿忿的闭上了嘴。
雪月:“你主人今天很反常。”
林剑:“习惯就好。”
雪月:“?”
林剑:“主人的心思只有他自己清楚,谁也猜不透。”
雪月仍旧不太能理解,但只要蓝浮不伤害素月,它就不会敌视他。
蓝浮嘴上说着只有三成把握,可素月发现一旦遇到危险,他总能提前反应,绝不让她受一点伤。
一想到他的种族特性,素月有理由相信他在“扮猪吃老虎”。
至于原因,她想不明白。是隐藏实力吗?可这里又没有外人。
素月还在走神,蓝浮突然拦腰抱住她,将她护在怀里。
羽箭?!
擦过魔法护罩的三尺羽箭入土即化粉,灰末被怪风搅动着包围二人,魔法护罩一接触灰末就被腐蚀彻底。
“是魔法强酸。”
他在她眉心点下一个魔法阵,嘱咐她躲在他身后,随后转过身,双手勾画魔法阵。
“等我给它来个酸碱中和。”
魔法技能的等级越高,消耗的灵力越大,单手的灵力输出是难以在短时间内勾画完成。
相交于单手结印,双手结印更考验魔法师一心两用的本领,因为高级魔法阵往往有两重完全不同的阵法回路。
魔法发动的瞬间,千焰焚羽,空气中跃动蓝焰将羽箭清理的一干二净,一股刺激性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是二氧化硫气体。
素月屏息凝神,勉强看清了羽箭来处,那是被藤蔓簇拥着的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
它以褐羽为基,头颈羽灰褐,染以葡萄酒色,额羽蓝灰;后颈基两侧各有一块具蓝灰色羽缘的黑羽,肩羽缘红褐;上背褐色,下背至腰部为蓝灰;尾端蓝灰,中央尾褐羽;颏和喉羽皆粉红。
“灌灌。”
地魔种自古信仰之鸟,佩其羽可使人不惑。
换言之,它对幻域系免疫,且具有绝对压制性!
素月一眼认出它,抬手一个魔法阵,控制周遭植被困住灌灌。
灌灌看了一眼她,阖目低鸣。
衡齐岭群鸟响应,渐成音波共振。原本攻势极强的植被在音波的影响下逐渐萎靡。
素月见目的不达,迅速反应施展〔火·炎爆〕逼灌灌离开藤蔓丛,再以〔水·泠笼〕封锁灌灌的逃路,辅加〔金·钢化〕加固牢笼。
灌灌平静地待在钢化泠笼里,毫不挣扎。
两人与泠笼内的灌灌保持着安全距离,不敢轻易靠近。
灌灌作为地魔种的信仰之鸟,其传说各异,历史上真正见过灌灌的人少之又少。可以说,对于灌灌的能力和性格很多都是未知。
对于未知事物,保持十分的警惕并不为过。
然而,十几分钟过去,灌灌依旧没有挣扎的动作。
“它看起来并不想攻击我们。”
蓝浮觉得素月说的有道理,但他心里还是不放心。
现在的情况,越是安静,越是让人不安。
突然,灌灌动了!
它振翅掀起狂风,风卷着土石碎叶断枝袭向两人。
二人正欲开启魔法盾,灌灌却高鸣一声震碎钢化泠笼,飞扑向他们。
视线交错,只一瞬两人便心念相契。素月上跃引其注意,蓝浮下行寻机而攻。
靛瞳幻紫,〔空间封锁〕!
空域系封印类魔法技能一旦发动,整个空间内除施展者和庇佑者外,全态静止。
光爪出鞘,灌灌瞳孔中倒映着的素月愈渐放大。
距离达到临界时,灌灌突然眨了眨眼,素月与它对视瞬间,眼前一黑。
断羽飞落——
羽箭一根一根从天而降,将素月钉在地面上。
另一边蓝浮倒在地上,胸膛被荆棘贯穿。
数不清的藤蔓自山壁上爬下来,爬到两人身旁,一边吸食灵血一边将两人包裹成茧。
另有藤蔓将灌灌托起,它用鸟喙简单梳理了一下羽毛,拔下断掉羽茎,毫不疼惜的扔在给藤蔓们。
蚀骨藤,剧毒魔藤,专腐蚀生灵体骨。
灌灌休息够了,正准备回到巢穴去,却见一只白色的小团子挡在面前。
它挥舞着两只前爪,一直“nuonuonuo”叫个不停,尾巴像鞭子一样甩着,每甩一下,就会制造出一朵红云。
灌灌看得出来,它在生气。
“nuo——”
“quo.”
“nuo,nuo.”
“quokeng.”
“nuo!”
“quo?”
“nuodaye.”
两只兽争论了半天没结果。
灌灌不肯让步,冰魄音尘委委屈屈,乃至号啕大哭。
“nuo~nuonuo——”
它这一哭把灌灌吓得不轻。
“quio!”
语气强硬哭,置之不理哭的更凶。
偏偏灌灌不会哄孩子,让蚀骨藤哄吧,蚀骨藤表示自己就是个榆木脑袋,招架不住。
无计可施的灌灌只得答应冰魄音尘的条件为他们放行。
蚀骨藤怯怯的放出素月和蓝浮,退到灌灌身后。
冰魄音尘赶忙用尾巴扫出朵朵白云为两人疗伤。
灌灌站在它背后,打量着两人,忽然开了口:“我不是信你,只是信主上。”
冰魄音尘回头张大眼睛看着它。
“nuo.”它用尾巴画出笑脸。
灌灌轻哼一声。
“蚀骨藤,回家。”
……
素月醒来后见蓝浮坐在一旁,紧紧攥着她的手。
余光扫到界碑,她有些迷茫的问:“我们……回到出口了?”
蓝浮见她转醒,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沉默地点点头。
“灌灌……”
她想问些什么,可一开口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蓝浮扶她起来,柔声安慰道:“没事。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他们现在都是活生生的,刚才的疼痛和窒息感全然消失,无影无踪。
可是,身体的记忆依然存在。羽箭穿体,毒藤蚀骨,死亡的边界曾离他们那么近。
主上,千琴……
“对了,地魔种为什么如此信仰灌灌?”
“因其羽佩之不惑。”
蓝浮解释道,“地魔种和我们巫医种一样,以职业魔法师为主群体。他们多在制造领域,最希望的就是思路畅通,在研发新型魔法器的过程中减少失误,甚至没有失误。”
素月恍然大悟。
灌灌之羽,佩之不惑。
不惑……
“等一下,这里还有字!”
听到她说的话,蓝浮很是惊讶,当他自己去看时却不得不相信。
界碑上除了“恒”字之外,又多出了四行字:
『地魔失心,
双日并齐。
无日无心,
暗夜永衡。』
“这些字?”
蓝浮摩挲着这些字,想不通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才是谜语!”素月有些兴奋地说。
“优衣是说,谜语的答案就是‘恒’字?”
蓝浮有些不明白。
素月直视着他的眼睛,笑问:“会有哪一个出谜人给了你答案,却不给你谜面?”
“这不是笨,也不是呆,更不是傻,而是精明。”
素月抚摸着碑石,接着说,“因为他们看透了心――那些自诩高明的生灵的心,那些赌地魔种的谜语,一定是复杂到难以想象的生灵的心。”
“蒙蔽了他们的心,那些人又如何能从这迷宫中走出去?”
“难怪,谁能想到答案在一开始就已经出现了呢?”
蓝浮笑道,“但凡是个正常思维的生灵,恐怕都想不到这一点吧。”
“那你是在说我不正常喽。”
蓝浮一听,连忙摆手,道:“没有,我怎么敢呢。优衣要是不正常,那我不也就不正常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可我还是没看懂那个答案究竟有什么意思?”
素月答道:“走‘恒’字。”
“那‘恒’字如何走?”
面对他抛出的又一个问题,素月笑道:“谜面已经告诉我们啦。”
“第一行说“失心”是让我们把‘恒’字的偏旁去掉,这样就剩下了‘亘’字,正对应第二行。第三行强调‘日’和‘心’都不能丢,否则就会像第四行所说,永远走不出迷宫。”
“那就是——先走‘心’字,再走双‘日’。”
“对。”
两人反复斟酌后再次踏上征服迷宫的道路。
按照事先设想的路径,两人很快走到一处山壁前。
两人相视一眼,共同施展火域系魔法烧掉了山壁上的蚀骨藤,看到了清晰的灌灌图腾。
将灵力注入灌灌图腾,山壁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
山壁后的世界,只一眼,便教人永生难忘——
“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地魔鸦石像。”
因为思念亲人,地魔种死后才会变成地魔鸦。
地魔鸦死后变成石像,意味着地魔种的灵魂进入轮回。而地魔鸦一旦离开地魔峡谷就会化为飞灰,那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两人在地魔鸦石像中穿梭着前行。
这些石像千姿百态,有的阖目安睡,有的昂首鸣唱,有的振翅欲飞,还有的围抱成团,哺育后代。
它们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伤病的痕迹。
只有一个例外——
那是此地最完整的地魔鸦石像,原因在于,它是自愿守护地魔鸦群而献祭生命,化作石像留于此地的守灵者。
“听闻,有些人会抓捕地魔鸦威胁地魔种帮忙制造杀器。守灵者以生命为桥梁与地魔鸦灵魂沟通,从而守护地魔鸦的安全,直到地魔鸦变成石像,轮回转生。”
素月轻声讲述着,却未注意自己的声音里渐渐有了哭腔。
“只要有人思念,逝去的人便永恒存在。”
闻言,素月侧身久久凝望着他不说话,深邃的黑眸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怕她胡思乱想,刚想开口转移话题,却听见她说——
“思念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