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玩意儿真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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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颠鸾倒凤过后,早朝时分,殷受德腰酸背痛地坐在王座上,抬手打着哈欠,眼睛都累得有点睁不开。
上了年纪还玩得这么花,就算是纣王原本的身子骨硬朗,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殷受德仿佛是在打卡上班一般,嘴巴一张,有气无力地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昨天实在是操劳过度,他现在只想回去好好补个觉。
然而,就在殷受德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费仲站了出来,手持芴板,微微鞠躬,神色肃穆地大声说道:“臣有事启奏。”
殷受德悬空的屁股只好再次坐下,他心里非常不爽,毕竟没人会喜欢加班,尤其是成为“老板”之后,就更不喜欢了。
只见他没好气地回了句:“爱卿有何要事,不妨直言。”
费仲见状又一拱手,随后便直言劝谏起来:“禀大王,听闻铁器工坊内,正在大量制造曲辕犁,不仅如此,民间也有人在私自仿造。臣以为,曲辕犁关乎国运,此等重器应该完全掌握在大王和朝廷手中,万万不可泄露出去。故此,臣建议严格限制民间仿制。”
几位家里拥有大片田产的贵族闻言立马不干了,毕竟普通的民众就算要仿制曲辕犁,反应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
唯有他们这些权贵,手底下养着一群工匠,才能快速跟进,仿制曲辕犁然后自己来用。
如今一听费仲要严禁仿制曲辕犁,被踩到尾巴的他们,毫不犹豫就跳出来高声反对,其中一个更是公然驳斥费仲说道:“费尹此言差矣!曲辕犁既然是国之重器,就应当在我大商境内大力推广才对,岂有自缚手脚之理?”
费仲看向对方,冷冷一笑,随后便振振有词的辩驳起来:“如今虽然四海安定,但是难免有宵小之辈觊觎我大商。若是这等神器被贼人所窃,岂不是我大商的损失?一旦发生了这种事情,谁来负责?”
被费仲瞪着的贵族立刻就怂了,他当然也怕背锅,更怕纣王因此而发雷霆之怒,把他抓去体验一下炮烙的滋味。
听到双方的争吵,殷受德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这会儿还想回去睡回笼觉呢,哪有空听他们在这扯犊子?
因此直接就开口宣布了他的决定:“曲辕犁的推广顺其自然,我们既不推广,也不禁绝,就这样吧。”
本着能和稀泥就绝不惹麻烦的态度,殷受德再次习惯性的摆烂。
在他看来,曲辕犁的形状和结构又不复杂,稍微看个几眼就懂了,这玩意儿民间要仿制你根本没法禁止。
这年头又没有专利法,而且就算有也没用啊,难不成派军队去满世界的抓人吗?
立法其实很容易,口嗨又不要钱,而如何执法,才是问题的关键。
山寨的问题几千年后都不能彻底解决,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殷受德更加懒得费这个劲儿了。
看着殷受德起身就走,费仲感觉忧心忡忡。
等大臣纷纷离去,费仲直接前往琼室,打算再次劝诫殷受德。
在他看来,曲辕犁这样的耕作利器,应该被王室独占才对,如此一来,王室的土地开垦效率就能碾压其他贵族,掌握更多的粮食资源,掌控更多的人口基数,从而达到碾压其余竞争对手的理想局面。
如果是以前的纣王,费仲是很有信心用这个理由来进行说服的。
可自从牧野之战结束后,他觉得大王变了许多,变得不再像过去那样果敢狠辣,当然也不像过去那样暴躁易怒了。
费仲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怀疑起来:“难道大王真的见过神人,所以才会有了如此巨大的改变吗?”
就在他心中各种胡思乱想之际,侍卫长面有难色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费尹……”
费仲见状便是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问了句:“大王不肯见我?”
侍卫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得低头应道:“是。”
琼室。
殷受德躺在铺着厚厚的被褥的舒服的玉床上,闭着眼睛享受着妲己身体的按摩,整个人显得无比惬意。
妲己好奇地问道:“费尹求见,大王为何拒绝了?”
殷受德没说是昨天晚上操劳过度现在只想睡觉,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那些烦人的政务怎么忙也忙不完,如果什么事都要来孤来决断,那孤要他们这群臣子还有何用?更何况眼下佳人在怀,就算天塌下来了,那也没有爱妃你重要啊。”
要是放在之前,妲己听到这个话,内心一定非常高兴,毕竟她就是奉命前来惑乱后宫的。但是自从殷受德对她关怀备至,她又对有苏氏寒心之后,现在的妲己已经全心全意地开始为殷受德着想了。
听了殷受德甜言蜜语,她非但没有表现出开心,反而展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尝试着劝谏道:“大王切不可为了妾身而荒废国事,否则妾身罪莫大焉。要不,大王还是召费尹进来吧,他是大王你的亲信,肯定有要紧的事要与大王商量。”
“好吧,就依爱妃所言”
殷受德无奈长叹一声,对左右吩咐道:“来人,把费仲给孤叫进来吧。”
王宫大门,费仲几次驻足,几次回头,最后唉声叹气着正准备离去,身后却是侍卫长急匆匆地追了上来,大叫着将他拦下:“费尹,请留步。”
费仲停下脚步,脸色疑惑:“何事唤我?”
侍卫长当即露出笑容:“大王召见,还请费尹随下官前往偏殿一叙。”
费仲一听,顿时非常高兴,朝着琼室的方位拱了拱手,表情欣慰地说道:“大王圣明!”
在侍卫长的带领之下,费仲进入琼室,面见殷受德。
殷受德依旧慵懒地躺在玉床上,妲己依旧跪坐在玉床上给殷受德按摩。
这样靡迷的场景,费仲早已经见怪不怪。
甭管是卧着还是坐着,殷受德能够见他就好,他已经不奢求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了。
“大王。”
殷受德打了个哈欠,随口发问:“爱卿要见孤,可是有什么要事?”
费仲说的还是在朝堂之上说的那一套。
“大王,臣觉得,曲辕犁应当先在王室的土地上推广,比如荣军农场,一则烈士军属乃我大商的忠贞之士,二来也能夯实大王之基业啊,强干弱枝,才是长久之道,否则一旦主客易位,恐国将不国,有倾覆之祸啊。”
对于这个提议,殷受德倒是不反对,当即颔首:“嗯,荣军农场确实可以率先用上曲辕犁,此事你来安排就是。”
然而费仲对此显然并不满足,接着又继续建议道:“臣还是觉得,曲辕犁应该只能在铁器工坊生产,严禁外面进行仿制。”
殷受德闻言摆摆手:“这个就没必要了,不用禁绝民间仿造曲辕犁。”
“大王……”
见费仲还在纠结于此事,殷受德终于有点不耐烦了,语气也重了几分:“行了,此事无须再议论,孤心里面有数。若无他事,你就暂且退下吧。”
站在旁边的侍卫长很有眼力劲儿,他看得出来大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所以赶紧走上前来,对费仲低声说道:“费尹,请。”
“哎……”
眼见着殷受德都直接在玉床上面侧身,用后背对着自己了,费仲也知道,今天再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只能无奈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费仲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为什么殷受德拒不接受他的建议。
“费尹……”
一声招呼,惊醒了费仲。
费仲抬起头来,却见尤浑正迎面向他走来。
尤浑见他愁眉苦脸,当即好奇地询问:“费尹,你这愁眉苦脸的,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妨说出来,我们共同参详参详?”
双方眼下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政治盟友了,所以费仲便没有瞒着,而是就把事情和尤浑一一道出,随后疑惑地说道:“我总觉得最近大王变了许多,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却不料尤浑听完费仲的苦恼,竟然哈哈大笑:“费尹可曾去过铁器工坊?”
费仲不知尤浑为何问起这件事,便面带疑惑地微微摇头,如实说道:“我确实不曾去过铁器工坊。”
工坊乃是奴隶做工的地方,他费仲乃是大商的堂堂宰相,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尤浑捋了捋胡须,笑容满面:“其实费尹无需担心民间乃至西岐等其他方国和城邑仿制我们大商的曲辕犁。”
费仲对此大惑不解,连忙问道:“司工何出此言?”
尤浑颇为自豪地拍着胸口说道:“费尹有所不知,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曲辕犁的形制易于模仿,尤其是木头架子,随便寻一木匠,花费半日,就可打造成功。然而真正难以仿制的其实是犁头,此物须以精铁打造,其中涉及工序多达二十二道,缺一不可,绝非看一眼就能看得明白的。”
因为负责管理铁器工坊,所以尤浑虽然不懂具体的技术参数,可生产的流程他还是懂的,毕竟经常接触。
所以比起费仲这样一个外行,尤浑这种半桶水,都可以被称得上是“专业人士”了。
曲辕犁的仿制难度,从来不是结构,而是材料本身。
从铁矿石到铁犁,这期间涉及到的复杂工序,才是真正的技术门槛。
单纯仿造出来的曲辕犁,无论是耕作效率还是产品质量,都远远比不上原版。
没等费仲开口,尤浑便对他说道:“我们工坊内部其实早就进行过各种测试和对比了,若是使用石犁,由于材质问题,犁头往往很快就会崩裂,哪怕换成青铜的材质,也十分容易变形磨损。”
说到这里,尤浑露出了一份自豪的表情:“唯有经过淬炼的精铁,才能在高强度的耕作状态下长久使用,所以任何人只要没有我们生产出来的犁头,他们就算仿制出了曲辕犁,也没有意义。”
费仲震惊,连忙问:“此话当真?”
尤浑笑道:“费尹若是不信,可以自行到工坊内找人询问就是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此刻的尤浑,显得自信满满:“大王掌握神书,对此事恐怕早已知情,所以才会一直稳如泰山。等到那些别有用心之辈仿制了曲辕犁,发现功效远不如预期之后,他们还不是要求到大王头上?毕竟铁犁只有我们才能生产,因此只要掌握了铁器工坊,大王就等同于掌握了诸侯贵族们的命脉,让他们不得不仰大王之鼻息而行事,这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啊。”
费仲听尤浑这么一说,内心顿时感觉到十足的震撼,心中的担忧也去了一大半,深深地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慨:“原来如此,大王竟有如此气吞宇内之胸襟,谋划如此之深远,看来确实是我鼠目寸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