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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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萧别离搞不定的女人,假如有,那便会找其他女人帮他搞定。
于是,他悠哉悠哉地看着白应留阴一阵晴一阵,悲一阵喜一阵,直至谢庄锦出现,直奔李尤道:“你跟我走,事成之后,这个给你。”
本就惶恐的李尤见到谢庄锦时,异常不安。
老牛见状,张开双臂像护小鸡崽子般将李尤护在身后。
谢庄锦却是不急不恼地打开她手中的锦盒,自其中掏出两张红纸,亮出上面大大的“婚约”二字。
李尤双目一亮,旋即从老牛臂下钻出,双手正要碰到婚约时,谢庄锦一个撤步道:“事成之后,方能给你。”
其实这几日,白应留与萧别离在李尤耳朵嗡嗡嗡,已经将她搞得有些动摇。但她一来害怕掺和水墨的事情,会有什么意外。二来,折腾半天,终究还是假他人之手救至亲至密之人,有些挫败。三来,她怕见不到白应留最后一面。
眼下不同,这可是婚约哎。有了这个东西,哪怕白应留再想与她撇清关系,她也不怕了。只要有白应留在,她便充满胆量,好似掺和进水墨的事情里,也有人为她收拾烂摊子。至于庸医的挫败,挫败就挫败,做人贵在厚脸皮、不要脸,本来医圣救人本领就是比她高,乌花毒本来就是医圣和毒王的较量。
她下定决心道:“你要让我瞧清楚了,不然我怎么知晓这婚约不是假的?”
谢庄锦抓紧婚约两角道:“仔细看,莫动手,若是撕烂了,谁后悔谁知道。”
李尤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逐字逐句的读去。见那婚约上写了爹爹李大夫的名字,说缔定婚约的是爹的女儿,与白佶之子。
她倒是第一次知道白太傅的名字,想来村里人也不知晓白佶便是白太傅吧。他们只知晓新郎是白佶的二儿子,肤黑,身长七尺三寸,面部更是描述得详细至可以当通缉令那种,只是未写名讳。
当然,她亦是如此。
“为何不将我们的名字也写上去?”
“写屁。”
老牛一听不乐意,“哎”字刚开头,尚未评评理,便被谢庄锦给瞪了回去。
“臭小子那名字说出去,谁把女儿嫁给他?”
说的也是,不过……
“我姨丈肯定嫁。”
谢庄锦握拳道:“提起这个我就来气,本考虑到你父母兄长皆离世,便去寻宗亲提亲,却谁都想分一杯羹,还有从三河湾赶到一河湾的,不给钱不让走。万幸没写黑娃的名,他们又不知道白老头子是谁,不然以后你俩可没清净日子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李尤觉得见证人处的签字,过多,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人。
李尤揉着谢庄锦的手,笑嘻嘻道:“莫气莫气,松拳松拳,别给弄烂了。”
有人哄着,谢庄锦的气消了许多。尽管言语间仍带着股冲劲。
“你还有心情笑,白老头子说,黑娃不回去住,这婚约他就不签字,聘礼一分钱也不会出。”
李尤问:“白太傅可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给聘礼,村里的人怎会签字呢?”
“他不给,自有人给。”
李尤睁着可怜巴巴的双眼道:“但钱是您垫的吗?是不是很多啊?我们能还清吗?”
“那倒不是。”谢庄锦顺过气道:“黑娃自己攒的钱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没有负债就好。”
谢庄锦拍掉那总想摸摸婚约的手道:“好?他的家底都掏空了。”
远处的白应留闻言,倏地转头看向萧别离。
萧别离理直气壮地回望道:“你上次告诉我金银藏于何处,不是这时用吗?老白啊,家底掏空了,就好好活着挣银子,不然富庶省心的日子可与令正无缘了。”
白应留甚是无语,但李尤开心道:“没事啊,好汉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陪嫁衣。”
“还陪嫁衣,能陪嫁你一根针,我都谢天谢地了。”
“哎呀,以前他出钱,以后我挣钱养他嘛。”
看着小丫头这么欣喜,又看着聘单上细细麻麻的聘礼,再体会她们二人的对话,老牛不由自主幻想了一出富家子为孤女爱妻叛出家门的大戏,一时间随之喜道:“有志气,不愧是我妹子,走走走妹子,去书房签字。哎,妹夫呢?”
谢庄锦收回婚约,清清嗓子,戳着李尤脑袋道:“我方才所言,你当耳旁风是不是?事成之后,才能给你。”
李尤回身望向白应留,见他无奈摊手。
老牛挺身而出道:“俩孩子在这看病,亲家体谅体谅,有啥事,我老牛替孩子去办。”
谢庄锦语气沉沉问:“他的病如何了?”
光亮自李尤眼中消失,她低头道:“您问医圣吧,我不行。”
谢庄锦随老牛视线望向伫立一扇门前的妇人,与之对视,静默中,点头示意。
李尤见谢庄锦缓缓走向医圣,本想随之听一听,却被轻轻一推,听其道:“去收拾行李,我去去就来。”
马儿嘶鸣声恰时自门前响起,马车已备好,看来她们今日势必要走,可冷静下来的李尤,又摇摆起来。
任白应留如何相劝,她都不想与其分离。究其原因,无非是,“我害怕。”
白应留揉着她的头道:“不用怕,定然会平安无恙。”
她抱着他道:“可是你不在,我就是害怕,我就只是个棋子。”
“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从前不是还敢一个人走夜路回三河湾吗?”
“你怎么能说这话呢?那时走夜路,可是抱着一去不回的决心。我这时心有牵挂,必回。”她一惊,“那婚约上未有白太傅的签字便罢,连你与我的签字都无,怎么能作数?这难道是你们用来哄我的?到时候你一死,无人签字,你我仍是毫不相干。”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怎么说这不吉利的话?若是我死了,分文不留给你,你又与我无关,分不得白太傅的遗产,那我岂非白占你便宜?难道我是这般小人?”
白应留是言出必行的君子,至少这一路上对她而言,是这样。
不过,他的这番话,怎么听起来,好像她耍赖时的狡辩?她知自己不可信,便觉得这话同样不可信。
“可是,太后与萧大夫皆是你的亲人,他们都向着你,不会设身处地,为我着想。”
“但我的命,被捏在老牛大哥,与老幺医圣的手里。老牛大哥,是你的兄长。”
言之有理,松了一口气的她忽然眼眶盈泪道:“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着和我一起在婚约上签字。你须晓得,我很胆小,去见水墨必然畏手畏脚,若是施展拳脚,必然因信你会帮我,收拾我的烂摊子。你在我身边,我才胆大,不然都只能算壮着胆子,不算胆大。”
他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哄着道:“我知道,不怕,不论你将局面捣成什么模样,皆由我承担后果。”
“可是我会想你,会担心你,山高路远的,我会瞎想的。”
“那我同你一起去?”
她将泪抹在他胸口问:“你不怕我答应吗?”
“你我皆能答应这事,却不能绑着医圣上路。”
他轻柔的语气萦绕在她耳旁,明明是叹息,但和着那红色的婚约,又变为诱惑。
沉默许久后,她劝自己道:“杏香是我的朋友,为朋友申冤,理所应当。至于水墨……水墨应该没什么朋友吧,其实他也挺可怜的,孤零零来这里,没什么人懂他说的话。他人也不坏,应该不会杀人,我也算他的朋友吧,我就当去和他聊聊天,不是逼着他去死,他如何选择,都与我无关,好吗?”
“好。”
“那我吃个药,睡一觉到地方,聊完天,再睡一觉就回来了,好吗?”
“吃药?”
“对,吃药。我怕我在路上会很想很想你,想到随时后悔,随时跳下马车,回头找你。吃了药,我便睡了,你要记得来梦里找我。”
她会很想很想他,她很爱很爱他。
委屈巴巴的小可怜,让人心疼不已,甚至令白应留开始谴责自己的一些想法,譬如一了百了便人生无苦,譬如她迟早会再爱上旁人,譬如人本赤身来去、无牵无挂,等等,等等。
他对这个人间的眷恋更深一分,便依依不舍道:“都依你,阿尤,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
她小声地“嗯”了一声,又道:“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你看你的手……”
“无妨,迄今为止已过多月,至多一两月你便回来了,何况这里有医圣。”
“好吧,那……真的非要我去吗?”
“如你所言,旁人不懂水墨所思所想,只当他是疯子。你与他叙旧,多少能解他心中郁结,是生是死,皆与你无关,却能少留遗憾。”
这番令她认同的话,他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但好生哄了一通,总算令她同意随谢庄锦走。
尽管她同意走的前提,是白应留确实能被治好。
谢庄锦将她扭进车厢中道:“能治好,快走。”
她扒着车厢露出头问:“医圣方才同你说的?我再去确认一下。”
“她说的大多我听不懂,但终归是能治。”谢庄锦将她头按回车厢,又用力拍了马屁股,而后稳住身子道:“况且她明显不想让你听,你看不出来?都说你平时是人精,怎么一见我,吓得像傻子一般?”
李尤费力在颠簸的车厢中稳住身道:“为何不想让我听?她还欠我当她徒弟的承诺呢。”
“你尚非她徒弟,她有何绝学秘籍,怎能讲与你听?”
还能有什么绝学秘籍是李尤不知道的?她想不通。
“原话是什么?您就讲给我听吧。”
谢庄锦堵在车厢口道:“喊声姐姐。”
“姐姐。”
“说姐姐我爱你。”
李尤恨不得抱着她的脚道:“姐姐我爱你。”
“行吧。”谢庄锦抖抖身上鸡皮疙瘩道:“她的意思应是病入骨血,非得脱胎换骨方得医治,约摸是剥皮抽筋换血吧。”
“为什么?”
李尤不信,从头至尾,她都觉得,好好吃药就能治好,难不成是她越治越糟糕了?怎么会呢?
她一时想不通,眼看就要掀开帘子跳下去,谢庄锦一个眼疾手快拽着她道:“你干什么?”
李尤甩臂,却甩不开辖制,只得焦急道:“我要回去问问,什么叫剥皮抽筋换血,这儿怎么能换血呢?这儿什么都没有,他会感染的,他会死的!”
“你降智吧?我说了我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不是剥皮抽筋换血,那是什么脱胎换骨?你自己安生琢磨不行?你跳下去,先死的是你,这是跑在山路上的马车,不是让你闹着玩儿的!”
这话如同当头一棒敲在李尤头上,她本就不情不愿地来,此时更是满腹委屈。
谢庄锦见状,松开她的手,好声安抚道:“行了,别丧个脸,好似我绑你来的一般。待你回去,这婚约礼单都是你的,你想在上面写谁的名字,就写谁的名字。”
李尤红了眼眶道:“我又不是为了婚约,没有婚约就私定终身,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们两个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不过是我爱他,他爱我,我不抛弃他,他不抛弃我……他死也不能抛弃我,就够了。”
谢庄锦想起她眼巴巴望着婚约的样子,霎时气笑了,便抱臂问:“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李尤瞪一眼谢庄锦道:“夫君说,你如今就是背井离乡的老小孩,让我陪你唠嗑。”
“用不着。”
话虽如此,伤感难免化为丝线,丝丝入骨。
“用不着就用不着,反正也不全是为了你。”
谢庄锦瞥她一眼问:“还为了谁?和水墨唠嗑?”
“才不是,是为了我们自己。”李尤背过身,不敢与其对视,小声道:“夫君说,我既是与他一道做小民,便要去做维护律法的事,以期获得它的护庇。如此,你也晓得,我们不靠你,不靠王爷,也不为你们效力了。你们可以做我们的朋友、长辈、晚辈,但也仅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