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回溯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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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思居有一莲池,池中莲为金色,乃神域圣品。与娇艳的红莲相比,金莲更显圣洁高贵。其莲子可治愈内外伤,且能温养魂魄。
莲池中心有一凉亭,四方垂下花藤以作帘幕,徐徐琴音自亭中传来。
神祗与凤煦立在莲池边,静静听着亭中的琴音。只闻旋律时而悠扬、时而舒缓、时而哀切,偶尔蹦出几个不明所以的杂音。原本赏心悦耳的仙音,生生因那几个杂音弄得不伦不类。
神祗笑眯眯地说:“你这小徒弟心不静啊。”
凤煦轻叹:“……轻云与下界妖族太子共情,在世时直到弥留之际一无所有,难以走出。都说情之一字恍若毒药,我非他,劝说不得,怕是只能依靠时间来抚平伤口了。”
神祗却摇了摇头:“难说。”
轻云正在抚琴,忽然一双手从后盖住他双眼,来人刻意压低了音说:“猜猜我是谁?”
轻云修长的手依旧在抚琴,淡声道:“阿妹,别闹。”
那俏生生的少女闻言绕至轻云跟前,笑嘻嘻地朝他扮了个鬼脸:“兄长真无趣,人家在逗你玩呢。”
轻云头也不抬:“几万岁的神了,还当自己是小娃娃?”
少女同样是一头银发,梳流云髻,配以梧桐叶状珠花,柳叶眉,漂亮多情的凤眼,唇不点而朱,肤色白皙,青白相间的长裙包裹曼妙的身姿,是极为标致的美人。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梦”里的那位冥府的小公主叶芳菲,与他阿妹碧月的容貌有八分相似,且二人皆擅长治愈之术。
也是,都是“梦”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碧月见轻云对她爱搭不理,故意俯身摁住他抚琴的手:“别弹啦,尊上唤你去神殿一趟。”
………………
大殿之中,轻云规规矩矩地行礼:“不知尊上有何吩咐?”
神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小孔雀,近日吾忽然想起,三百日前,吾有一法器遗落在第七界妖界南北两域的交界处,你去帮吾取回吧。”
轻云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之色,“……不知尊上遗落的法器是何模样?”
神祗抬手,一幅画被神识托举到轻云跟前,“便是这般模样。”
轻云接过一瞧,画中是个平平无奇的圆盘,绘有阴阳双鱼的图案。不见刻咒文或阵法,也不知是何用途。当然,神祗的一切都是秘密,轻云识趣地不会多问,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神祗口中的“第七界”,便是祂创造的第七个大千世界,现存的大千世界估摸有成百上千个,每个世界都会有相同的人与物,但所经历的一切却是截然不同。
同样的,为维持平衡,神祗在每个大千世界设下禁制,任凭里边的人有通天的能耐,也不得穿过所在世界的壁垒跳进另一个世界。
轻云所在的世界为第一界,也正是神祗住的主界,顾名思义,此界凌驾于所有世界之上,可纵观所有世界的古往今来。他们亦起到监督作用,毕竟神祗所创的世界千千万,总会有那么几例例外。
他们要做的,就是抹杀一切想毁灭世界、或探知其他世界的“界中人”。
所以,他们大抵算是下界戏文里所述的“天道”。
而作为“天道使者”,轻云有穿梭任意世界的特权。神祗说法器于“三百日”前丢失,对应下界的三百年。若现下去第七界,怕是早已不知被谁捡了去。如是需得用回溯石回溯时间,方能穿梭回神祗丢失法器的节点。
神殿并非表面那般空荡,殿中摆放着每个大千世界的入口,还有一颗巨大的圆球浮在半空,每日不停歇地播放每个大千世界影像。
回溯石是个巴掌大小的圆盘神器,上刻晦涩密集的时间法阵,启用时会散发玄奥的紫红光晕。以轻云的资质,擅自启用的话会通身神力十不存一,而由神祗本人启用,不过喝水吃饭一样简单寻常。
神祗启用回溯石后,只见第七界入口显现的画面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逆转,行人倒退行走,彩云聚起又散,日出月落,树木枯萎又生。
最后,画面被刻意停留在一个指定的节点。同时神祗开口道:“此次时限为十日,不论找没找到法器,你都得返回神域,不若会被时光乱流强行攻击,届时想回就麻烦了。”
神祗是“造物者”,无事不得随意离开神域,由使者出行再好不过。轻云授意,化作一缕流光飞入第七界。
这次他是本体穿行而并非投生,且借以回溯石回到三百年前,轻易不得与第七界中任何人交涉,否则会改变第七界原有的定数。
于是他放出神识,笼罩方圆万里,以避开附近的人与物。
此时他行走在一片荒原上,因地势贫瘠,万里之内除却一些低级爬虫妖兽再无旁人。为防惊动那些小型妖兽,轻云还刻意施展隐身术,继而开始漫无目的地搜寻法器。
走着走着,忽有生命感应出现在他的神识范围。正欲避开,可在神识看见领头之人的脸时,轻云顿住。
那行人约有五十几号,穿着统一款式的黑衣,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双眼来。领头之人同样一身黑袍,但袍边以金丝绣暗纹,彰显他身份的尊贵。他左半张脸生得鲜妍明媚,右半张脸被一面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遮掩。如此纵使露出的那半张脸再漂亮,外人瞧见他的第一眼亦会下意识退避三舍。
轻云愣在原地,不错眼地望着领头的面具男子。倘若不是提前施展隐身术,他这失态的一面定会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直到那队人马与他擦肩而过,轻云仍旧立在原地没有动作。他薄唇紧抿,拳头握紧复又松开。
心里有道声音驱使他追上去,然理智告诉他不可这么做。
他如今的身份于第七界而言属于“异类”,且又是跳跃时空,若不是神祗给的特权,他会被时光洪流强行抹除。
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继续埋首找寻目标。
功夫不负有心人,轻云终于在第七日找到神祗丢失的法器。它卡在一道缝隙中,经过多日风吹日晒,它原有的色泽被沙尘掩去,形成一个自然的防护。若不是神识感应到法器的波动,仅凭肉眼是无法发现的。
轻云用神识将法器托举而出,纳入储物戒中。正要离开第七界,脑中又想起七日前与他擦肩而过的黑袍男子。
早在三日前,小队人马再次返回。只不过人数比来时少了半成,每人身上或多或少带了些伤。
三日一去,三日一返,那队人马如今该是已回了南域皇宫复命。想到墨晗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轻云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距约定时间还有三日,不如再去看他一眼。
思及此,轻云身形一闪,不过三息,便出现在南域皇宫。
他来得赶巧,墨晗正在上书房中与连晟复命。
“流影楼五十名精锐折损半数,你就给本座带回这么点情报?”
连晟面色阴沉,语气不善,想来此行没得到他满意的结果。
下首的墨晗半跪在地,半句反驳都不曾有:“陛下息怒,微臣请命再去北荒,势必将完整的情报奉上。”
他身上的黑袍颜色相比数日前更深,混着浓重的血腥味,连晟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可他半句慰问不曾有,甚至徒手飞出一面令牌砸在墨晗头上。磕出一个口子,鲜血汩汩流下。
“此去若再无所获,拿你是问。”
“遵命。”
墨晗捡起令牌正要退下,一个淡青色的人影凭空出现在书房。他面色淡然,一双碧玉色的眼眸却呈现滔天的怒火。只见他向上首的连晟抬手,一条水桶粗细的藤蔓拔地而起,缠住连晟脖颈将他高高举起,连晟试图反抗,可那藤蔓刀枪不入,且愈缠愈紧,他被勒得呼吸不畅,手指拼命地去掰,却无济于事。
“陛下!”
墨晗惊呼,欲上前护驾,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去路,任凭他如何施法强攻,也破不开防御,只能眼睁睁看着连晟受难。
轻云也不想出手,可一看到连晟的那张脸,一看到墨晗鲜血淋漓的伤口,便抑制不住心间的怒火。他手一抬,又是数条藤蔓冲破地板,猛地穿透连晟的躯体。
“不!住手!”
墨晗在结界外呼喊,轻云充耳不闻,控制着那些藤蔓来回穿过连晟身体,此刻的连晟如同一个破布娃娃,浑身千疮百孔,鲜血如泉水般流了满地。轻云在不知不觉中展露一个疯狂病态的笑意,藤蔓穿过连晟身体时更加迅猛,连晟挣扎的弧度也渐渐弱了下去,直至脑袋垂下,了无生息。
曾经的妖界第一人,那个给他化身施加梦魇的恶徒,就这么被轻云轻易地虐杀。
这就是神君兼天道使者的实力,只要是他想杀的界中人,都逃不过他的制裁。
轻云冷漠地看着连晟逐渐冰冷的尸身,“咔嚓”一声脆响,他控制藤蔓扭断了连晟脖颈,并将头颅拽下。
好端端的一个妖皇,被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