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莼鲈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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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昼靠着他闲坐了半晌，终于想起了正事：“对了，太子方才来做什么，劝你不要接手禁军吗？”
郁长风本来怀中抱着心上人，迎面吹来凉爽的微风，惬意极了，忽然听到怀中人问起太子，顿觉郁长景太过扫兴，连这种时候也要打扰。
他闷闷靠在沈清昼肩上，含混道：“他会在明日早朝上奏说禁军不宜交到我手里，我到时候附议就好。”
“那他许给了你什么好处？”
郁长风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微微一紧，随即低下头来，磨蹭他伶仃的肩骨。
“他会让父皇将婚期提前，至少定在十月。”
沈清昼几乎都要气笑了。
一个两个的，都只知道拿他来要挟郁长风吗？
更气的是，郁长风总能被要挟。
想想也难怪，在他出现之前的二十多年，郁长风是没有软肋的，他所求不多，又没什么执念，又有梁帝至少是明面上的宠溺无度，没有什么能伤到这位梁国上下最骄纵的皇子。
所以一旦他有了弱点，过去想要伤害他的人就会蜂拥而至，谁都想咬住他的弱点让他疼上一疼。
他正要转过身去再好好跟郁长风说一遍，他并不在意，郁长风却牢牢箍住了他的腰，也不让他回头，只靠在他肩上闷闷道：“我知道，可我在意，而且本来我也不想接手禁军，所以答应也没什么，是不是？”
沈清昼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郁长风。”
沈清昼很少直接叫他的名字，即使他特意纠正过，也没能完全改过来。
他平日里还是习惯叫殿下，尾音上扬着，带了个小小的钩子，依着他的心情，时常能叫出几分缠绵的意思。
而偶尔叫他名字的时候，都是郑重并且开诚布公的，于是郁长风听到，身体立即一僵，却又不想跟他说这个，低低应了声，便想转移话题。
“晚膳应该快好了，不如先……”
沈清昼打断了他，语气比上次还要认真：“郁长风。”
郁长风不能再装作无事发生，只好嗯了声，等他的下文。
“加上上辈子，你都认识我快十年了，早该熟不拘礼了，怎么还在意这些呢？”
郁长风沉默了会儿，声音闷闷的：“礼不可废。”
可沈清昼再清楚不过了，礼法在郁长风心中没有那么重的分量，是因为有人想拿大婚折辱他，践踏他，要他名不正言不顺，郁长风才越要守着礼法，不肯越雷池一步。
仿佛只要越线了一丝一毫，他便会跟那些人同流合污，成了伤害他的人中的一员。
何至于呢？
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是如何看他的，有郁长风的心意在就够了。
郁长风抱着他，生怕他再劝，便又开口道：“我有分寸的，清昼，这次即便他许诺别的我也会答应，本来我也不想接手禁军，他若是能说动父皇，也是件好事，你看，我并不全是因为这个。”
“所以别生气了，清昼。”
郁长风说着，下巴讨好地摩擦着他的耳廓。
沈清昼叹了口气，心还是软了下来。
“没有生你的气，可这件事不能答应。”
“让步了这一次，就还会有下一次，殿下越在乎，他们才会越掐着这件事不放，这次殿下不觉得吃亏，往后一而再再而三，难道次次如此吗？”
郁长风想了会儿，觉得也是，便有些苦恼：“是我思虑不周，可我已经答应了，难道明日早朝上反悔吗？”
沈清昼娓娓道：“若是明日陛下提起要让你做禁军统领，太子多半要站出来反对，你不必做什么，只管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就是。”
梁帝不放心禁军中有郁长景的人，自然也不会放心郁长风，多半只是拿郁长风当个幌子。
让郁长景将心思放在对付郁长风身上，自然也就顾不得保全自己在禁军中的势力，梁帝想要肃清禁军，再让他选中的人上位，就容易多了。
左右禁军不会落到自己手里，郁长风好像甩脱了一块烫手山芋一般，松了口气，立马觉出几分饿来。
确实也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沈清昼也有些饿了，可他还不想走，于是抱住郁长风撒了个娇：“要在这儿吃，摆在外面桌子上。”
沈清昼提些无伤他自身的要求时，郁长风总是乐意惯着他的，不过一顿饭而已，郁长风当下便吩咐下去，命晚膳就摆在这院子里。
厨房很快送了晚膳过来，几个侍女捧着食盒，在收拾外面的桌子。
沈清昼一抬眼，正好看见了白露，倒是想起上午时一打岔，忘了告诉郁长风那两封信和白露的事了，郁长风竟也不问，可见其确实心宽。
既然想起来了，沈清昼便下意识多看了白露一眼。
白露早收拾好了自己，全然看不出上午跪在地上求他时的狼狈，只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端着盘子的手抖了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等碗筷都摆好，侍女们都像往常一样退了下去，沈清昼坐在桌边，正准备跟他提起白露的事，郁长风就亲手盛了碗汤端到他面前，一脸殷切地看他。
“快尝尝，好不好喝。”
奶白色的汤汁里，浮沉着白生生的蒲菜段和火腿片，红白分明，煞是好看。
沈清昼舀起一勺汤尝了口，汤汁鲜嫩清淡，蒲菜脆生生的，入口别有一番滋味。
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又喝了两口。
见他露出笑容，郁长风才得意地邀功：“好喝吧？我府中的厨子，做这道汤最拿手了，比起宫里的御厨也不差的。”
沈清昼点点头：“好喝，跟以往这时候喝的莼菜鲈鱼羹有些相像，又别有风味。”
郁长风听他说完，忽然想起往年中秋时，有人在宴会上作诗，写什么莼鲈之思，他自然不耐烦听那些，只隐约记得是说思乡。
思乡……
也是，昨夜是中秋，正该是阖家团圆的时候，他却孤身一人在这异国他乡。
郁长风顿时心中一紧，悄悄看了眼沈清昼的脸色，小心问道：“你是不是……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