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大海在沙滩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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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睡觉吧。闭上你的眼睛，你会很安全。盖住你的身体，你会很温暖。放飞你的梦吧，会梦见什么？梦见一个人，梦见一个地方，还是梦见一双翅膀，带你飞翔？我知道于小蝶梦见了哪里，她一直都喜欢说梦话。她满脑子都是大连，都是大海，都是那些骑马的警察。她说：“海呀，你跳呀，跳呀……”我闭着眼，轻声接她的话：“You jump ，i jump！”
我在丽江的夜晚，想着大连的海边。那一个浪漫之都，这一个艳遇之都。真的有浪漫吗？没感觉。真的有艳遇吗？不知道。或许去一个地方，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就只是想去而已。很多人来丽江，并不是为了什么。不为雪山，不为古城，甚至不为那一种风情。只是来散散步，发发呆，晒晒太阳。一个人呆呆地笑，或是一个人默默地哭。没有顾忌，没有束缚。
一棵棵古树，都是铭刻在古城的历史，轻轻飘扬。一座座小桥，都是倒映在水中的岁月，静静流淌。或许丽江，并不是一个新的世界。她只是帮你，把旧的世界抛在脑后。我们来的时候，丽江是秋天。我们走的时候，丽江是冬天。如果就这样离开了，那我会不会一生就这样，站在你紧闭的过去面前?
住院三天就完全痊愈，于小蝶恢复了勃勃的生机。我陪她逛了古城，或许就是最后一次吧。古城那些鳞次栉比的饰品店，我们几乎是一家家逛过来的。她负责挑选，我负责砍价。“老板，这手镯多少钱？”“一个30，一对50。”“我去啊。这么贵，便宜点好不好？”“好吧，一对40。”“那就一对50，买一送三！”“不行，我亏本啊！”“小蝶，咱们走吧。”“算了，卖给你了！”
我们买了一大包东西，各种小饰品，还有两条披肩。从商业区逛到居民区，越来越安静，我们也越来越喜欢那种气氛。走在一个木板桥上，于小蝶说：“小孩儿，我跳啦！”“你跳吧，我也跳！”“殉情？”“额。不到一米深，好像殉不了吧。”“我们去虎跳峡！”“自己去吧，祝你好运！”她笑了笑：“小孩儿。除了回去陪妈妈，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在古城开客栈！”
“那就开啊。”“唉，我是日光族的穷鬼呀！”“哈哈。幸会幸会，我是月光族的财神！回去攒点钱吧，以后再回来开！”“必须！”“给我留一间上房，永远的！”“什么样的房间？”“你的房间。”“没问题啦。好好奋斗哈，以后赞助我开客栈呀！”“友情赞助？爱情赞助？”“独家赞助！”“哈哈，我是开玩笑。”“我也是。”她说。“不，我是认真的。”“我也是。”她又说。
跟晓威打了个招呼，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玩儿。这小子很识趣地说，要做就做第三者，坚决不做电灯泡！我说，好兄弟，回来我请你去古城吃回转寿司！他眼珠转了转，然后开始放光，我以为他又要信口开河。他却兴奋地说，好啊，回来多给我带点儿海鲜！我爽快地答应，小意思，这个当然没问题！
从古城南门出去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早买好了火车票，晚上22点的。从丽江到大连，只有飞机可以直达。于小蝶不喜欢飞机，而我觉得它太危险，所以我们决定就坐火车。首先从丽江到昆明，再从昆明转北京，最后从北京到大连。在火车上度过的时间，一共50多个小时。她说我们就当睡觉了，一觉醒来，就会到大连。
她已经辞了职退了房，行李全都放在我那儿，有些已经提前寄回去了。回去收拾好东西，去花马街吃了顿火锅，晓威请客。吃完饭去坐公交，可是站牌那儿已经挤了好多人。每天都有许多人离开丽江，但是每天也有更多的人，源源不断地涌进丽江。丽江的旅游旺季和淡季，其实区别不大。淡季人多得拥挤，旺季人多得挤死。
等了一刻钟，公交车还是没到。面包车一辆接一辆地来，我们索性包了一辆。一路扯淡，一路清欢。晚上的火车站冷风嗖嗖的，火车站上方“丽江”两个猩红的大字，在夜色中闪闪发亮。进站口已经排着长长的队伍，晓威嬉笑着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哥们儿坚决不能哭！”我说：“我们不会哭的，哥们儿保重啊！”他假惺惺地抹了抹眼睛：“兄弟，一路好走！”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如果你还在！”“那我不在了呢？”我指指天上：”我去那里找你。“晓威指指地下：“我可能在那里。”“那我就不去了，希望你过得比我差很多。”“那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啥都不干，专靠你了！”晓威给了我一个夸张的熊抱，然后说：“再见，我有色无友的兄弟！”“再见，色友！”于小蝶也笑着，摇了摇手说：“再见！”
等了不到半小时，就检票进站上车。于小蝶在上铺，对面的上铺没有人；我在下铺，对面是一个外国女孩儿。头发是褐色的，看不出眼珠是什么颜色，不知道是哪国人。我觉得她有点像，《暮光之城》里的女主角，伊莎贝拉。我俩隔着床板聊天，她说：“小孩儿，这女孩儿挺漂亮的嘛。”
我看了看那女孩儿，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然后才说：“对，很漂亮！”“你喜欢吗？”“嗯，喜欢啊。”“唉。你怎么可以，见一个喜欢一个呢！”“难道你要我，见一个喜欢两个？”“额，好吧。你觉得我好看，还是她好看？”“你是东方的好看，她是西方的好看，都很好看。”我觉得这个答案很完美。
“如果必须二选一呢？”“我可以选吗？”“不可以！”“那还问我干嘛？”“只是问一问嘛。”“这个问题就复杂了。因为它牵涉到中西方的文化差异，而且是文化差异中的审美差异。审美差异既有大众的，又有个人的，而个人的又因人而异……”“大哥饶了我吧，我再也不问了！”“哈哈，这是给你一个教训！”
“小孩儿，说真的。我觉得你说话总是扯淡，可是扯淡中貌似又包含很严肃的道理，厉害！”“哈哈。人生就是场，严肃的扯淡！”“或许，是吧！”她又扯到那位无辜的女孩儿身上：“你说她为什么，自己来丽江呢？”我说：“失恋了呗。”“你怎么知道？”“她的眼神，忧伤而空洞；她的表情，抑郁而失落。不是失恋，又是什么？”“为什么失恋，要来丽江呢？”
“如果你有爱人，请带她去丽江；如果失去爱人，请自己去丽江！”“为什么呢？”“因为丽江可以让你铭记，它也可以让你忘记。”“你说的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她怀疑地问。“你不过是个游客，我可是半个丽江土着。”“凭什么？”她不服气地问。“不凭什么。我们旅院人，天生就是丽江的孩子！”“嗯，有道理。话说我们大理学院的，天生就是大理的孩子！”
我鼓动说：“你要是不信我的话，可以自己问她！对了，你不是英语专业八级吗？”她郁闷地说：“当然是八级。可那是笔试，我的口语烂呀！总不能让我跟她做题对话吧，欺负人嘛！”“原来也是学渣。算了，哥帮你问！”转头发现那女孩儿正盯着我，于是顺口就问：“Sweetheart，where are you going ？”她看着我，字正腔圆地说：“昆明，我汉语很好哦！”
“啊！”我和于小蝶，同时叫了一声。我勒个去，我赶忙说：“哎呀，我去下卫生间！”于小蝶说：“哈，我也去！”我从床上一跃而起，立刻消失在车厢接口处。等我回来时，她俩已经聊得兴致勃勃，都是用汉语。人是奇葩的，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儿。越漂亮，越奇葩，越可爱，越无奈。我躺到铺子上，听她俩聊天。
后来我们都困了，她俩先睡的，我喝了一罐啤酒后也睡着了。当车厢再次亮起了灯光，昆明火车站就到了。在出站口跟那女孩儿分手，我俩说：“有缘再见！”她微笑着挥挥手说：“好，有缘再见！”她转身走了，消失在人群的洪流中。我蓦然觉得，黯淡的生命中，失去了一座暮光之城。
那是早上6点，天还未亮，我们在火车站附近随便吃了点早餐。十块钱一碗的米线，贵死了，并且难吃死了。往北京的列车11点半出发，我们必须在昆明消磨一上午的时间。于小蝶问：“我们去哪玩呢？”“西山，据说是云南第一风景名山呢。”“胡说，丽江的玉龙雪山才是！”“我也觉得。那我们去滇池？”
“一个大水沟有什么好看的。又脏又臭，跟大理的洱海差远了！”“额。你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昆明人会恨死你的。”“爽自己的嘴呀，让别人恨去吧！”“万一被别人抽嘴巴怎么办？”“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加倍奉还！”“好吧，同感！”说到最后，我们去了翠湖公园。准备先去看看海鸥，就当做看大海的热身运动了。
所谓春城，意思就是四季如春。可是现在的昆明，都算四季分明了。没去丽江前，还听说丽江四季如春，造谣可耻！丽江是典型的高原季风气候，四季无寒暑，有雨便成冬。有阳光，就是春天，有雨水，就是冬天。曾以为云南所有的地方，都是四季如春。后来才知道，玉溪才是真正的春城。
在翠湖公园转悠了一个上午，连条海鸥的尾巴都没见到。在公园里买了三个泼水粑粑，一人吃了一个，味道不想评价。只是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就要吃掉第三个。回到火车站，正赶上检票。这一次我俩的床铺是相对的上铺，坐在下铺吃了一盒泡面，就爬上去午睡了。醒来时我以为火车在过隧道，一看时间才知道是天黑。
火车刚过了贵阳，看于小蝶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我决定和她一睡双休。像喝了安眠药一样，这一觉睡得很沉。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刚刚到达长沙站。停站半小时期间，我跑下去买了几根煮玉米。啃完了之后，她说睡累了。于是我俩就在车厢吸烟处聊天，在那儿站了一个下午。吃了晚饭继续睡，可我开始失眠了。
第三天早晨6点她就醒了，问我：“小孩儿，到哪了？”“全世界最大的村庄。”“石家庄？”“好聪明。”“过奖！”火车竟然没有晚点，反而百年一遇地早了20分钟。到达北京西站的时间是，北京时间上午10点10分。我们买的是动车票，下午15点出发，晚上22点到大连。在北京的时间不到5个小时，或许对某些人来说，北京是终点站。
但对我们来说，它永远只是一个中转站。我问：“小蝶，你想不想去看长城？”“为什么要看呢？”“不到长城非好汉！”“谁说的，揍他丫儿的！”“额，这个难。想不想去？”不去，我是女神！”“好吧！”列车启程，一个小时后到唐山，再一个小时到北戴河。离大连越来越近，她却越来越沉默。911公里的路程，就在我们的沉默中，风驰电掣般驶完。
出站口的对面是几幢摩天楼，一闪一闪的霓虹灯跳个不停。这座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和丽江的浸入肺腑迥然不同。于小蝶问：“小孩儿，这就是传说中的浪漫之都吗？”“当然是啊。”“大海在哪里呢？”“大海在沙滩的尽头啊。”“那沙滩呢？”“沙滩在大海的边缘啊。”
“那我们去海里游泳吧！”她大声地喊着。“好。如果你不怕冷的话！”“本宫就是想冻死！”“那朕就陪你！”“哈哈，咱俩都是傻叉！”不，是你傻。我是陪着你傻！”“为什么呢？”“因为如果我不爱你，你的可爱都是变态。如果我爱你，你的变态也都是可爱。”“哈哈。那我宁愿做个大变态，温柔又可爱！”“好啊。我负责温柔，你负责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