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丁言臻、神道医疗同盟和叶朗台的浪漫主义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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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d市回A市后,我给汤头发的所有消息都没有被回复。
她的两个Id——“野生动物专业1号人偶”和“巴比豆”再也没有在我的手机上嘀嗒嘀嗒跳跃过。
碳基汤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记得她说过,即使在d市也有特供渠道可以上网,或者使用她第一次和我联络时用的镜像系统也行。这两种方式都可以让她很快联系上我。她不像连这点办法都想不到的人,只要她想联络我。倒是齐洛,她最近变得爱光临这栋旧居起来,除了以往按惯例每月1-2次的打扫外,这个月光我回来以后她已经来了三次了。昨天她也特别跑来了一趟,说来拿我的脏衣服去洗衣店洗,但是她前天明明刚来过,也不知道那时候干嘛不把衣服拿走。
这段时间我除了偶尔打开Snap和荒野漫境寻找汤头的踪影外,其他时间都忙着协助芝麻处理谭诺的后事,顺便做一些乙鼠油人工合成项目收口工作。
银行提醒我,我半年前用谭诺名义申请的研究资助金已经到账。我怀疑对方机构签批这笔资金的时间比谭诺死亡的消息传到他们耳朵里的时间正好早一两天,才让这10万顺利入了我的账。我不打算保留这笔钱,打算找个时间取出来给谭诺家人送去。
昨天,true News的纸质版正式刊登了警方对谭诺案的定性用语——一次生物实验中的爆炸致死事故。这算盖棺定论,也算为案件收尾。
同步“true News”网站上,揭露谭诺案件细节的讣告专题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缅怀纪念专版。
专版以一则谭诺个人简历开始:
谭诺(2056-2111),A市市立医院脑外科专家,“dr.tan”生物实验室创始人,A市国立大学博士生导师,Exo国wIS大学生物医学系终身名誉教授,肽链A酸发现者,“霹雳木生物医学奖”铜奖获得者,霹雳木十五世特封“花火流星锥骑士”称号获得者。
谭诺教授于公立2111年8月26日中午11:30死于一起实验爆炸事故,享年55岁。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And nod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And slowly read,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Your eyes had once,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你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惟独一人曾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在炉罩边低眉弯腰
murmur,a little sadly,how Love fled
忧戚沉思,喃喃而语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whEN YoU ARE oLd》
我年轻时酷爱叶朗台的诗句,这位活在两个多世纪前的诗人创作的浪漫主义作品是我认为人类深情文学所能达到的最高高度。
第一次见到谭诺时,我朗诵了这首着名的《when you are old》给他听,并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是否同意“肽链A酸”技术的应用,意味医学上浪漫主义疗法的终结?
当时谭已过50,他横躺在实验室的沙发上,优雅而放纵,微笑着看着初出茅庐的我。
“小伙子,我也很喜欢叶朗台的诗歌,年轻时也沉醉于浪漫主义不可自拔,就像你一样。”他说,但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书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我把手上这本《the collected poems of b. b. Yeahlant》递给他。
他翻动了几页,在其中一页停下了手指,翻译道:
疾病给我带来这样一个
Sickness brought me this
思想,放在他的天平上
thought, in that scale of his
为什么我要如此惊慌?
why should I be dismayed
那火焰已燃遍了整个
though flame had burned the whole
世界,就像一块煤一样
world, as it were a coal
虽然我看到天平的
Now I have seen it weighed
另一边是一个人的灵魂
Against a soul
——《A FRIENd'S ILLNESS》
我直白地追问:“您的意思是,您认为基因技术的医学成果一定可以抗衡其高昂的人道成本?”
谭诺笑着说:“你是否能说明你所指的人道成本具体是什么?我以为你是为了这一波“神道哲学”的余波来采访我的。听你这样说,我似乎有点误会。”
“恕我直言,我不是一个神道哲学的信徒,他们信奉的“不应为”理论在我心中站不住脚。我认为无论肽链A酸,或乙鼠油,都非“不应为”,而是“不可为”。”
“哦?”谭诺明显提起了兴趣,“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数据。我手上有数据可以证明这两项技术的实际执行成本远超它们带来的收益。”
当听到我居然还在谈论“成本”和“收益”,谭诺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就如你自己刚刚所说的,你是一位浪漫主义者。听你说完我才明白了,其实你就是一个调查记者而已。”
“至少今天,我只以调查记者的身份来采访您。”
“如果你告诉我你是一位浪漫主义者,那我会告诉你,我和你一样,热爱诗歌,沉醉爱情,尊重自然,信奉人文,但如果你告诉我你是一位调查记者,那我会告诉你,我只是肽链A酸的发现者,乙鼠油研究专家组成员之一,我并不是这两项技术的实际应用者,更不是鼓吹者,并且我早就已经放弃了这两项专利技术的变现渠道。”
说完他闭起眼睛不再理我。
我俩心照不宣,在并不愉快的气氛里结束了这次简短的采访。
当时正是“神道医疗同盟”反乙鼠油运动第一波浪潮甚嚣尘上之时,激进的反对者们用制图软件把谭的头粘贴在一只猴子的脖子上,作为宣传材料的封面在网上到处乱发。
示威反对者不止反对乙鼠油的医疗应用,也反对医生将“肽链A酸”应用在脑疾病和泌尿疾病治疗过程中。
有的示威者甚至离开网络,开始组织人群到谭诺家和实验室门前示威。
他们向谭诺砸香蕉、苹果等猴子喜欢吃的食物,宣传他是“被猴子捧红的医疗恶魔”,是“基因技术的余孽”。
最着名口号有:
“神爱我们,因为我们从未妄图改造基因!”
“让当死者死亡!”
回想当时谭诺说的话,再看眼前这张他人生最后的照片——一颗他的头,我对其中的反讽寓意感慨万千。
不知道有多少读者和我秉持一样的想法呢?
我想知道这位基因技术(请读者原谅我的直白)的扛鼎王者在爆炸发生前一秒是否曾后悔过?如果后悔过,他又该后悔什么呢?这两项技术确实延续了千万老人的脑活力,延长了几万必须立刻面对死亡的病患的生命。谭诺甚至没从这项人类巨大的福利事业中多赚一分岗位外的工资。
谭诺是否能被称为一个好人我不知道,但至少一定是一位诚恳、勤勉、兢兢业业,即将迎来退休生活的医学专家。我作为一个晚辈,见到他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我感到痛心疾首,就像千千万万受他所惠的患者一样。
祝谭教授一路走好。
——丁言臻,《true News》编辑部调查记者。
缅怀文字之后,是经过《true News》编辑之手选编的谭诺论文节选,他参加各种医学论坛的照片,以及几段他在A市国立大学授课时的视频。
页面最后的空间留给了他曾经的学生和患者们。
他们借着这个地方表达了对谭诺的感谢,以及对他死亡的沉痛缅怀。
官方在这篇文章以后再也没发布过有关谭诺的任何消息。
其他非主流小众媒体对整件事看法完全不同。在陆续发布的各种相关文章中,各路人马对谭诺个人形象的定调和《true News》这个叫“丁言臻”的官方喉舌完全不同。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认为,即使舆论曾一度引导读者去关注由两项技术引发的商业竞争,和由此牵连出的巨额经济纠纷,目光如炬的读者应该懂的都懂,谭诺必定死于“神道医疗同盟”中个别激进分子之手。
其实回头看之前《true News》发布的讣告,即使隐晦,也存在这方面暗示。
我个人对谭诺的死因没那么好奇,我推测谭诺的死只是某项连环诡计中的一环而已,不是目的,只是通道,所以我更好奇犯案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