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一只小蟑螂的自杀日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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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A-F镇一名普通出租车司机。
当然这是表面的工作,实际上的我什么也不是。出租车公司每年申报购置新车时,需要凑足足够数量与车辆使用量相匹配的持证驾驶员。我就是公司运营捏造的虚假驾驶员中的一员,不过我是真的有一张公共车辆驾驶许可证,可以开载重十吨以下的货运卡车,50人座以下的客运大巴、中巴、小巴和普通4座出租车。
在我的儿子出生前,我也确实干过这行。
公路运输。
没错,我的行业就叫这个名字,公路运输业。
我的老本行是城际货运。“洄游计划”执行后,商品上游批发商城际中长途货运单量越来越少。短途货运往往小商小贩自己雇个长期小工就可以干,不需要找我们。大宗且需要长途运输的商品更不会找我们,政府货运火车还在呢。
迫于紧张的就业形势,我这种专跑中长途货运的司机只能转行。
后来我干过一段时间城际客运,也就是开中巴、小巴。司机班领队对我不错,听说我女朋友老家是石舍村的以后,他派我专门跑从A市出发,途径石舍村,到A-F镇的这条冷门线路,算是成人之美。这样我既可以时常蹭公司油费、车费,免费带女朋友回老家探亲,又不耽误我交班后回A-F镇家里睡觉。
偶尔因为工作需要,我也会在A市郊区客运站过夜,那时我会在车站附近公司给租的集体宿舍蹭一晚其他司机的床位。
那段时间真是幸福啊。
这样幸福的时光,怎么就再也回不去了呢?
这两天我在网上写日记的时候,常常打着打着键盘就开始回忆那段时光。那段曼妙的时光主要由以下两种意象组成——混杂着不同男人腋下汗味的集体宿舍铺位床单,和小巴经过石舍村时,道路两旁茂密的,足足半人高的芦苇丛。
“芦苇一般都长在水边。”第一次和她一起回老家时,她边嗑瓜子,边笑着对我介绍这片芦苇地,“但这片附近一点水都没有,干巴巴的也能长,神奇吧?”
“不神奇,只要有种子,天会下雨,就能长。”我边控方向盘边说,用词冷静,语速平常,与以往和她说话的方式完全不同,只因我不想让其他乘客猜出我和她的关系。
毕竟她青春靓丽,又美艳地不可方物,而我只是小镇上一个长相普通,收入低下的小巴司机。昨天我还问过她,你真的要带我回家见你爸妈吗?这是真的吗?
“当然,为什么不?我爸妈一定很想见你,我已经和他们提过好几次你的事了。”
我实在太好奇了:“怎么提的?说了什么?”
“电话啊,不然怎么说。我说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结婚对象,他是一个好人。”
“好人?你还遇到过坏人?”我警觉起来,两只耳朵竖地老高。
“是啊,现在这个社会,坏人很多的,尤其坏男人,他们会骗女人的钱和身体不说,还会……”
她把我的胃口吊起来后却在这里停住了嘴。
“还会怎么样?”我催促。
“你这么善良,你不会懂的,哈哈哈。”她开始讥笑我。
那种诡异的笑容,不像只在讥笑我一个,像在讥笑很多人。难道她和很多男人谈过恋爱,被很多坏男人骗过?我的耳朵竖地更高了。
“好吧,我不懂。”
“告诉你也没关系,很多坏男人,不止要骗女人的钱和身体,还要骗女人的心。”
这不是很正常吗?不先骗女人的心,怎么再骗钱和身体。这在我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却看不懂。
和她谈什么叫坏男人骗财骗色骗心,是哪一年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年的我,虽然什么都不是,但一定不是个坏男人。我曾偏执地认为,只要我不是个会骗女人财色心的坏男人,只要我是个好男人,那即使找到一个这样漂亮的出奇的女朋友,也不算离大谱,还算在亲朋好友乐意送祝福的匹配范围内。
但那是当年,如今的我,别说好男人了,我连人都不是了!
一切都怪五年前我随便睡了一个站街女,意外从她身上感染了一种名为“GF2”的病毒,成了一个半人半蟑螂的怪物。
其实有关半兽人的事几十年前就已经在A-F镇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网络上流传的很多以半兽人为题材的都市异闻小说都明里暗里暗示A-F镇就是半兽人出现的源点,并且称最早暴露身份的那只半兽人为“Red bee”。
正因为兽态只是一只小小的蜜蜂,所以从他被感染发生变异,到被人类发现,花了整整三十五年。从他第一次兽化,到被第一名发现者目击的那三十五年期间,他做的所有事,都没被记录。
虽然Red bee的真实样貌没人知道,但所有A-F镇居民都知道Red bee故居在哪。
和她刚认识那会儿,我还带她去那个奇妙的旅游景点参观过。当然,必须是偷偷的,我可不能明着说我相信Red bee是真实存在的,还打算约女友周末去看证据。
乡村传说里有另一种半人半兽的怪物。
他们被传说白天不出门,一到晚上就会从不知道哪里偷跑出来,偷村里人堆在谷仓的粮食吃。“他们”被描绘成一些居无定所的流浪汉,即使是出来偷东西吃,也必须维持人类的形态。只有一种情况会逼得他们展现兽态,那就是发动攻击的时候。他们的攻击对象是村里落单的老人、妇女、小孩,尤其是小孩。很多村子都曾发生过刚出生的孩子半夜被形似野兽的人类叼走,找到时只剩骨架的事。
以前我和其他司机一起等待调度员指令的间隙,会谈论这些有的没的的奇闻异事。大部分人是真的相信有半兽人存在的,但他们更相信维稳军队枪杆里的枪子儿。
“即使真有(半兽人)也无所谓。反正大家都是这种态度,只要这个国家大部分地区是安全的就可以。”
“安全?你不维护安全,我不维护安全,这个国家会安全吗?”
“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说什么?我说大部分地区,大部分,你不明白大部分是什么意思?”
“要不你别当司机了?改行当兵去。只要你自己手上有把真枪,别说半兽人,吸血鬼附身你都不用怕哈哈哈哈。”
“枪很难买吗?d市有的是卖枪的‘蛇头’,我表妹认识几个。”
“你会用,还是你表妹会用?”
“我不会,我表妹也不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开车技术一流!我表妹嘛……去d市做生意时,你懂的,Sex技术一流,嘿嘿嘿!”
“你可快闭上你这跟屎坨子一样臭的嘴吧。”
那时候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和她也可能成为人们嘴里谈资,而不是人。
五年前刚转行做出租车司机时一切都很正常。寻常的红色迷你轿车,车牌为市AF*GS585。我有时候出早班,有时候出晚班,反正都是12个小时。
唯一不正常的是,那段时间女朋友出轨,我一气之下上晚班时找了一个像前同事表妹那样的女人玩了一晚。
后来……发展到两周一次。
只要出租车公司工资准时到账,我保准去找她。
澄清一下,这里这个“她”指的是做前同事表妹那行的那女人,而不是当时分手中的我那个老家在石舍村的漂亮前女友。
约“她”这事说实话有点生理上瘾,而且毕竟只要200d一次,只要我每周少去一次洗衣房,就可以把这钱省出来。衣服可以手洗,这可是我能承受的起的为数不多的娱乐休闲活动,我不敢想象,如果失去“她”的同时,前女友也不再回头,我的人生该变得多苦闷。
说起娱乐休闲活动,我上次看到公园有人围观别人下斗兽棋的,要玩的人每人交500d,只要三局两胜制能赢对面摊主,就可以得到他兜里之前赢的所有钱。我围观时他兜里有d,我兜里有200d,是我省了三顿午饭钱打算去她那里开心一下的钱。我对自己的棋艺没信心,兜里的钱也交不起参加费,更没兴趣观战,就直接走了。后来我每次去公园,都看到那个棋摊还在,只是摊主从没再约战斗兽棋过,改成了下象棋。
还是继续谈女人吧。
其实如果我把我与两位美人交往的前因后果完整地说给前同事们听,只会引得他们哈哈大笑。他们会笑话我居然因为贪恋本不该属于我的两个绝世美人而染上“春疾”,还病的不轻。
春疾,指一种因过分贪慕不属于自己的情人而沾染的相思癔症,常见发病于像我这样的小蟑螂身上,公的母的都有,哈哈哈,而且很多小蟑螂一旦沾染这种病,终生有复发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