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次被执行到位的隐秘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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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刚骑进地下室停稳,整栋房子的灯就自动亮了起来。
几百平的地下室居然一辆真车都没有,只有我们这辆小小的摩托,这很显然是一种资源浪费。
看到她住所的配置(不是那种打着别墅幌子的小排屋,而是一栋真正的三层独栋别墅),我突然可以原谅她的坏脾气了,能住的起这种地方,如果不是被哪个大款包养,就是家富家小姐吧?
“这是你家?”她刚停稳车,我犹豫着问。
“不是,我租的。”她回答很干脆。
“d市房子房租很便宜,还是你家人口很多?”
“都不是,是为了保持我的好心情,必须有个这么大的房子。”
我瞬间明白了她这句话里的“我”,其实不是“我”,而是pilly,她的电子分身。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天然能理解她话里隐含的意思。
“如果是我,免费给我住这么大的房子我都不要。”
“你害怕孤独?”
“那倒不是,我害怕要我自己打扫。”
我俩谁都没下车,甚至我的手都没离开她的腰。我们边聊天,我边靠着她的肩休息。我半闭着眼睛,一半清醒,一半放松地伴随她身上那股诡异的香味陷入浅浅的幻境。她竟也没想推开我,好像也特别享受这一刻的放松,像享受一场大战后短暂的休憩。
“我们现在这样……”我把头更深地埋入她宝蓝色的假发里。
我突然怀念起她昨天,哦不对,对现在来说应该是前天刚见面时她戴的那顶,就是她带我第一次乘坐樟树升降梯时,我的脸颊在她肩头轻触到的那顶亮粉色假发,那顶毛发更柔软细腻,对我皮肤的接纳度更好,而现在这顶宝蓝色的,质地有点刚硬,制作假发用的假毛的弹力也更大,我把脸贴上去的时候,感觉刺辣辣的拒绝,而不是接纳。
但我无所谓,我反而觉得这种刺痛是对我连着两天劳累旅途的款待,一种给脸颊通电的微电流按摩。就像我小时候偷用妈妈梳妆台上的微电流护肤精华导入仪似的。跟那时候一样,此时此刻,我在同时享受一种做坏事即将被抓的紧张感和一种施诡计即将得逞的畅快感。
这两种诡异的感受同时攻击我大脑神经的感觉,就跟这顶宝蓝色波波头假发带给我脸颊微电流刺激的感觉一模一样,反正就是有点爽,又有点痛。
“现在怎样?”她一动不动,冷冷地问。
我才陷入自己旖旎的幻想,听到她说这话的语气,顿时像被一盆冷水浇回了现实。
“哈哈哈,现在不怎么样。”
说完我清了清嗓子,从幻境清醒过来,顺带坐直身体,不再靠在她身上,手也离开了她的腰。
我向一侧弯腰,把小臂上挂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拎袋都放到地上,然后把那顶有五只鸟的帽子从头上取下,挂在车把手上。
做完这些,我如释重负,把手掌托在屁股后的车座上,两臂支成靠背,身体后倾,靠在上面。
“你这车后座要是有个靠背就好了。”我说。
“哈哈哈,有靠背的话你坐着是舒服,但就不能这样了……”
她说完一个转身,吻上我的唇。
她的吻技很生涩,用力却重,似乎要把全身力量都放在唇上发力似的,牙齿隔着嘴唇顶着我的头把我往后压。她用力太重,我顾不上回吻,只顾别让身后支撑的双臂承受太多重量,不然一不小心被她搞折了,但她太狡诈,仿佛故意戏弄我似的,再一次加大力度。不止是唇,她的身体也好大力气,而且好冷,好重。她的上半身贴上我的胸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肋骨撞上了一块钢筋铁板,生硬而冷酷,只有往下压的重力,没有温度。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连接吻都这么让我难受的人。我的心脏因为害羞和紧张砰砰直跳,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但这种雀跃的呼唤却没有遭遇本应有的柔软回应,反而像弹在钢板上似的,被一次次撞击回我的心房。
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主动把嘴移开。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了?不是想亲我吗?”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以保证自己在下面的对话里一定不会露怯或听起来像理屈词穷,又或者像色情狂似的被抓个正着。
“你误会了,是你在主动亲我。”我认真地说,毕竟这是事实。
“不,是你。”
她再一次主动亲上我,这次更变态,她直接跨下车,又换了个方向跨上车。这样她就真的跟我面对面了,然后她伸手把我抵在后座的双臂推开。她再一次把身体压上来,我只能躺平在车座上。
我回想起靓靓那句话——“她浑身上下都是假的。”
我看她不止浑身硬件是假的,性格脾气可能也是装出来的吧?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决定放下工作,放下谭诺交代的事,甚至回去晚了可能连谭诺的后事都赶不上,也要专门来这里一趟,陪这个奇怪的假人做游戏和接吻。
线上在宣传虚拟偶像的时候,广告词说好听点是“公众形象塑造”,实话实说不就是流水线制造“欲望假人”吗?这种工作做久了,任谁都回不去自己真实的性格和脾气,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满足粉丝审美,要不就是对标“完美模板”和“做梦的极致”。
五年,足够让所有定力不够的家伙病入膏肓,就好比现在跟我零距离的这位。
“你……”我想说些什么。
“别说话。”
她再次对我献上深深一吻。
奇妙的事又发生了,车库的灯居然在一瞬间熄灭了。
黑暗让她更大胆,而让我更谨慎。我一动不敢动,她则逼近一步,不止吻我的唇,还把手指插进我的头发里轻轻摸起我的头皮来。
此情此景,我热血下涌,大脑一片空白,开始认真回应这个吻。我和她在黑暗中扭动,相互抵抗又相互奉迎。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个吻长达半小时,我们只是这样吻着,谁都没下一步动作。
因为她一直是主动的一方,所以我一直在等。从内心戏来说,我在踏上高铁那刻,就默认即使跟她发生点什么也正常,甚至跃跃欲试。但这一路,她一直在犹豫,像邀请我跳一曲悠长又缓慢的华尔兹,进两步,必须退一步,再转个圈,即使到了我们现在这步。
“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我耳边又响起了dJ hair楼上过道里那个调子。这样一组beats,要是把主配乐的鼓点和电吉他换成小提琴和萨克斯,会不会成为一曲轻松的圆舞曲?
没时间瞎想了,我感到她的手在我背后移动,从脖子,到脊柱,再往下……随着她指尖的滑动,我的每根肋骨都在颤抖,五脏六腑像搅到一块儿似的,窒息又无法逃脱。
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停下……”我说。
她再一次用嘴堵住了我的嘴。
黑暗中,我们融为一体。
我不太记得上一次这样拥有一个女孩是什么时候。
A4那些人以为我是个处男,这其实是个天大的误会,数得上号的正式女友,我就有三任。
一个是初中的学妹,一个上任导师实验室的护士,还有一个是在影迷见面会认识的女孩,但至少在这一刻,我把她们都忘了。
要是我只需要记住眼前这个奇怪的女生就好了,这对我的脑容量不会有太大负担。
我突然想起了那杯酒——Night cap。
多完美的秘方,只要适饮下肚,就可去掉当事人半吨烦恼。任何与低相关者之间发生的不适口的争端和龃龉,只要通过它的调节,都可去苦涩,保甘甜。回忆里的情节和情绪,即使曾粗粝难下咽,只要通过它的调节,都可瞬间变得轻柔适口。虽然觉得有点可怕,但我对这杯酒高超效用的喜爱盖过了它给我增加的对未知的恐惧和失去记忆自主操控权的无奈。
我要是能搞清楚它的回溯期、时效性、适用范围和副作用就好了。最重要的,我想弄清楚它的真正配方和剂量,因为显然这比谭诺合成的“肽链A酸”这种老年人壮阳药牛逼多了。
我正瞎想到这里,这次由汤头主导的,带我回家的真正任务已经迅速执行完毕。
过程是真的很快。
“哟,结束了啊,这么快?”
等我完全退出,她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略带戏谑的口气,好像刚刚发生的亲密都是我的臆想。
“是你这么快结束了,不是我。”
我发现她老是弄反事情的主次,以及原因和结果。这就跟她的说话方式一样,老是宾语前置或者用倒装句。我认为这不是她语文没学好的原因,更可能是一种表达委婉和情调的方式。比如如果有一天她要表达“我爱你”,我可以确定她不会委婉地说“今晚月色很美”或者“我每一天都在想你”,而会说“爱你,我”。
“怎么会不是你?当然是你。”她狡辩。
“当然不是我,是你。”我也狡辩。
“当然是你,你永远是主动的一方,和做最终决策的一方,我只是配合你完成你的想法。”
“但是是你给了我信号,让我停止,所以我认为你责怪我这么快结束是不对的,我这么快结束是因为你这么快给了我信号,当然要是你不给我信号,我是可以再持久很久的。”
“我这不是怕你累嘛哈哈哈哈哈?瞧你这小身板。”
我突然发现了,可能调侃我的体力才是她的真正目的,所以刚刚的一切温柔和甜蜜,一定都是假的。
我在后座起不来,她却已经收拾好衣服,利落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袋子,自顾自通过车库一侧的小门离开了。那里面应该是通往别墅一楼的楼梯。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想必丝毫没想留我去屋内过夜的意思。
说真的,我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快?我跟前几任的表现说不上卓越,至少在人类男性中是平均水平。
可能因为实在太冷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夜晚车库里的温度,而是她的里面实在是太冷了。
反正谭诺死了,要不我去买一剂“肽链A酸”留作纪念?论文里好多地方写到这种药的用途,我自己倒从来没尝试过。我突发奇想,想去买一剂,下次汤头再约我来d市时用。
“作为男性,无论任何时候遇到和女性的争端,都请先从自己身上找主观原因!”
我耳边突然响起了这么句话。
这是谁说的来着?我不记得了,反正不是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