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J市之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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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萧珩终于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道，“叔叔……”
只是一声称呼后却没了文，到不是终于组织好语言的萧珩又突然没了头绪。
而是他发现，坐在他对面，比自己父亲还要小上两岁却早已生华发的未来的岳父大人也正在看着院子里嬉戏的身影出神。
最重要的，萧珩想要拿起的户口薄被夏爸爸粗糙的手掌压住了。
“阿珩，你知道我有多少年没看到夏夏这样玩闹了吗？”
“……”
在萧珩的疑惑的目光下，夏爸爸突然问道。
正一脸不解毫无头绪的萧珩冷不丁被“点了名”不禁一时语塞。
好在岳父大人也不是真的要听萧珩的答案，又看了眼窗外，夏爸爸接着道：“我想，阿珩你或许也看出来了，夏夏有轻微的自闭，她的症状很轻，轻到让人以为她只是性格内向，有些‘冷’。
好多年了，除了她的几个发小，她没有朋友，而除了工作她几乎不会主动和别人聊天。
她自己也一直认为不和他人交流只是她不想再招惹是非，不和她母亲家亲戚来往是因为自己对母亲的‘恨’还没有完全释怀，但我知道不是的。
她妈妈刚去世时的那几天她不吃不喝不睡觉，除了偶尔重复几句‘爸爸’她几乎不说话，而即便是她的发小朋友阳阳和瑟瑟的肢体接触也会让她惊厥……
其实，真的很感谢令尊！
若不是那几天有他在，夏夏不会好的这么快，也不会恢复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也是一个病人。
“叔叔！……”
“阿珩，先让我说完。”夏爸爸道，“但，这并不是夏夏第一次犯病。
我想，夏夏应该告诉你了她上初中时曾被人锁进废弃的太平间过。
她是不是很自豪的给你说她自己跳窗户逃了出来，那帮捉弄她的孩子还被阳阳打了？”
“嗯……”心底隐隐作痛的萧珩点头道。
长叹一声，夏爸爸有些苦涩的道：“其实，阳阳打那帮孩子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只是夏夏不记得了。她打碎了玻璃却没能跳出来，她踩空了窗台又摔了进去，是她惊恐的叫声引来了路过的病人才得救的，因为那间停尸房并非医院废弃不用的……
夏夏被救了出来后就不会说话了，她开始怕黑，但即便所有的灯都开着她也不睡觉，饭喂到嘴她才知道吃……，就这样两天后她抗不住了又开始发烧，烧退后她反而好了。她有了正常作息习惯，只是变的安静了，她喜欢独处看书。但她之前被捉弄的记忆始终是断断续续，她向我求证，所以就有了她‘自豪’说辞＿＿那是我根据她所能记得的不连贯的画面告诉她的。
真相固然难能可贵，但做为一名父亲实属不愿自己的女儿再记起令人惊恐痛苦的事情了。
今天，我把这些告诉你。一方面，这是你本该就应该要知道的事情。
我的女儿什么样的性情我很清楚，她定会把她的过往与你悉数告知。
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往往来源于隐瞒，我想坦白才是信任的前提。而这些不是夏夏有所隐瞒，而是她不记得了。
另外，我给你讲这些事情是想告诉你夏夏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这些年来我看到的，她最坚强的时候应该就是不久前他站在众多摄像机前勇敢的证明自己了。
我想这应该是你的功劳，作为夏夏的父亲我很感谢你给她带来的改变。
但我也不能不提醒你，现在的夏夏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她会出现一次，两次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就会出现第三次，第四次……，也许症状会一次比一次轻，也许症状会一次比一次重，我们谁都无法预料将来。
你和夏夏在媒体前的承诺我也看过，诚如网友们所言，不说别人，只谈这几十年来我认识的人中能有你们这个魄力也是寥寥无几。
然而，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婚姻生活毕竟不是仅仅只谈经济基础！
阿珩，我希望你能慎重。
婚姻生活不是我认为可以怎么样的相当然，而是责任。对自己负责，对另一半负责，更是对下一代负责。
户口薄我放在这儿，我希望你冷静的思考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拿起它。”
虽然，与第一眼看到户口簿时的惊喜有些许出入，但还到不至于让萧珩像是热血沸腾时被泼了冷水，反而让他有种沸腾的心终于落了地的感觉。
而且，夏爸爸的话让他莫明的熟悉。
“是了，他的卿卿想来是性格随了爸爸了！”
想到夏天，萧珩沉重眼神终于闪过几丝温情。
稍倾，其实，左右也不过几秒钟而已。
“叔叔……”萧珩双手拿起了放于书案上的户口薄，起身站立，郑重的道：“首先，我想说这并非我一时冲动后的决定。
我承认听完您的话我的心并不平静，我的心很疼，很疼。夏夏承受过的痛原比我知道还要重，我很难过。
但，我的决定不是原于对她经历的可怜。
我今年29岁了，也算是而立之年了。
算不上饱经沧桑，但绝也不是初出茅庐不经世事的无知混小子了！
我分得清什么是怜惜同情，什么是感动，什么是爱。
是的，若是您让我描述爱情或生活的样子，我不能描摹，亦不能口吐莲花，出口成章。
我希望夏夏快乐，永远快乐。她喜欢孩子，她想要几个我们就要几个，我们一起陪孩子长大；她喜欢医学，我也绝不会拖她的后腿；她喜欢生活的烟火气，我们会一起下厨……
当然，我们永远也不能预料明天会遇到什么。
如若果真会发生我不能控制的意外，我会陪着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她。
叔叔，其实，我也知道您的话中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我理解您，但并不敢苟同。
不是所有的爱与生活都是千篇一律的，说句不敬的话，您没有做到的并不代表我做不到。
故事里，人们经常讲，爱包治百病。我亦不知道真正的爱无论是爱情，友情，亲情是否都会有此魔力的。
但若有，我想它的前替是这份“爱”应是相互的。
因为爱对方，所以包容对方；也因为爱对方，所以才会努力的改变自己。这绝非卑微的迎合，也不是没有底线的纵容，而是相互成全，共同的守望。
当然，以我现在的经历与您谈爱情与生活似乎太不自量力了。
但，叔叔，您不也说夏夏在改变吗？
她会因爱我而变的勇敢，我也会因爱她而让自己更强大。
所以，叔叔，我有信心有能力为自己负责，为夏夏负责，为我们的下一代负责！
也请您相信我们，支持我们！”
萧珩说罢，把户口簿置于胸前，朝着夏爸爸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方才缓缓挺直了脊背像一名正在接受检阅的战士。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株目光坚定，身姿挺拔的身影，夏爸爸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拍了拍萧珩的臂膀，只道了句：“阿珩，和夏夏去看看她的姥姥，姥爷吧！老人家这段时间没少念叨她，老人们年龄大了到也没糊涂，反到是越老越明白了。让夏夏去看看他们吧！”
“嗯，好的，叔叔。”萧珩答应着却仍站在原地，他踟蹰着，思索再三终是道：“叔叔，其实，您当年的选择也没有错。但您不该一直把夏夏当做不谙世事的孩子。是的，夏夏年岁小的时候她可能不懂，但当她听的到他人闲言碎语时，您就应该告诉她了。
她渴望真相，渴望妈妈的爱！
其实，有些的时候，人们的偏见与惶恐是源于无知。
所以，如大愚治水，堵不如疏。
叔叔，您知道吗？夏夏曾经给我说过，她说那些年她很心疼您。
而且，对于阿姨，我想她最遗憾的是她从没有机会坐下来与阿姨冷静的谈一谈。以至于当她谈及阿姨，她的爱与恨都不能理直气壮！
所以，叔叔我尊重您，敬佩您，但我不会成为您，也不能成为您！”
夏爸爸看着萧珩。
面前的年轻人温润儒雅，礼貌谦逊。
不知熟悉他的人是否会想到就这样“君子”似的一个人会在第一次见女朋友的家长时一针见血的点出长辈的“过错”？！
这是不是应该叫胆大包天呢？！
然而，面对自己的审视，这个年轻人依旧面色如常，平静如水。
是应该说他是心理素质过硬？还是应该说他是坦率，真实？
夏爸爸突地笑了，他不轻不重的拍着萧珩的臂膀道：“嗯！其实，我也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好小子！加油！”
萧珩也笑了，“我会的叔叔！必竟我比您可是幸运多了！”萧珩毫不谦虚的炫耀道。
“哦，那我是不是应该说，恭喜！恭喜！？”
“不！您应该说，真是便宜你这个臭小子了！”
“哈哈哈哈……”
“……”
夏爸爸和萧珩爽朗的笑声从二楼的书房传到院子里，而听到笑声的夏天在N次偷瞄后又被夏爸爸逮了个正着。
夏爸爸无奈又欣慰的摇了摇头赶忙把萧珩打发走了。
其实，即便不看背影，只听萧珩下楼时那轻快的脚步声，夏爸爸也知道此刻这年近而立的年轻人是何等激动愉悦。亦如，二十多前的自己。
他依然记得是在一个夏末的傍晚，自己在拿到户口本后的欢喜雀跃以至于兴奋到失眠。
而今，回头看……
或许，是残忍的！他想。
因为，他真的不曾后悔，不曾后悔当年的决定。
是的，凡事总是做了才知成败与否。
是的，凡事不做永远也不会失败。但，却也是永会成功了！
是的，事情原没有他想像那么完美！
也不是所有的付出终会有不错的结果！
然而，或许这就是爱情原本的样子呢！
＿＿爱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原没有我爱你，你就要爱我的道理！
只是，他亦不能否认，对于女儿夏天他终是亏欠了！
他生在夏天的女儿呵！他原本希望她像夏天一样明媚热烈，像夏花一样绚烂多彩的！
奈何……人生啊，总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院子里又传来了孩子“咯咯咯”的笑声。
夏爸爸循声望去，是被年轻人抱在怀里的孩子正扭着身子和女儿说“悄悄话”呢……
夏爸爸一阵恍忽，他禁不住在几十年的记忆里开始搜寻＿＿他突地发现自己的女儿从未有过这样“黏人”的时刻……，不！有过！有过的！那热切的，期待的，失落的目光……
“我不是一个好爸爸！”夏爸爸自责道。
老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到了他这里却是又加了一句“父母也是要学着做的！”
只是，枉他自诩无论是工作还是家庭都从未间断学习，却把身为父母要学会“倾听”忽略了，他怎样的自命不凡才下的决心同意妻子疏离女儿的？！
不过……
好在，在他可想一二的人生中终于有了女儿的身影！
看着更像父母的女儿和女…婿……，夏爸爸不觉微弯了嘴。
老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他想若是她还活着，定也满意女儿找的男朋友吧！
“毕竟……
唉！罢了！……”
院子里又传来了欢笑的声音……
夏爸爸看着，笑着……
他想，或许这就是普希金所说的：“一切都会过去的，而那过去了的都会成为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