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鸢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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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鸢尾（三）
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你想隐瞒越欲盖弥彰。——《洛丽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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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秋蜷缩在一堆枯草里，抱着刀子瑟瑟发抖：“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雁南被转换进小黑屋里，同样也在颤抖，刚刚的搏斗似乎还在她眼前重播。
王颋带着警察匆匆赶到李大发家，发现两个晕倒在地的男人和断落在地的通讯器，却不见阜秋的影踪：“陈阜秋……陈阜秋！”他有些慌。
忽然一道冷光闪过，直冲着他的心脏而来。王颋闪身，堪堪躲过，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双紧紧攥着刀子的手，手上胳膊上布满红痕。
而手的主人头发散乱，面容隐藏在发后，他一眼认出了这身衣服，因为他来时曾将那人护进怀里：“我是王颋！”
刀尖顿在离他一公分的距离。
阜秋拨开头发，看清来人后手脚一软，刀子当啷一声坠落，目光似无焦距：“苏舒雪……”
“还不知道，他们去了……”
阜秋扑通跪伏在地，紧紧抱住自己瑟缩着：“快、快去救她们……我打不开……”
王颋蹲下来想要扶起她却不敢碰她，只能堪堪护着不让她歪倒：“救谁？”
阜秋指着身后，王颋抬头看向那间屋子，一旁紧闭的窗户下似乎有一道缝隙，一道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王颋有些紧张地把阜秋护在身后。
阜秋抓住他的胳膊，抓出几道红痕：“那是个可怜人……救她……救她……我要我要杀了他们……”
“你怎么了？”王颋发现阜秋精神不太对劲，扶住她的肩膀。
阜秋推了王颋一个踉跄：“救她出去，带她走！”
警察找了块大石头破开门，发现里面是一个手脚被缚住的大肚子女人，全身上下勉强几块布蔽体，目光呆滞，两眼空空。警察给她割开绳索，王颋脱下外套给女人穿上，女人只是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已经失去了语言交流能力。
走出来，王颋却发现阜秋拿着刀正对准地上晕倒的男人。
“陈阜秋！”
王颋高喝一声，阜秋置若罔闻，嘴里只是喃喃念着：“混蛋，我要杀了你……”
王颋冲上去死死抱住她：“陈阜秋！冷静！他们不值得你染手！”阜秋的眼里已经没有了高光，她颤抖着，但握刀的手丝毫没有泄力，王颋怎么抠也抠不出：“天道有轮回……我今天就代替阎王……来收尸……”一旁的两个警察准备上前拖走地上的男人。
“爸爸？”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阜秋停住了手，众人纷纷看向从屋里走出来的小男孩。
来人是一个小男孩，带着哭腔：“姐姐你在干什么？”
阜秋慢慢转过头，眼神空洞又残忍：“我要杀……”
王颋一把捂住阜秋的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爸爸睡着了……”
“我看到了，姐姐刚刚把爸爸打倒的……”小孩子抬起眼，含着泪水看着阜秋手里的刀，小孩子的实话在这种氛围下总是显得格外可怖。
“既然看到了……”阜秋一脸云淡风轻，推开王颋，再次举起刀子，冷漠的眼神睥睨着地上被警察拖走的男人。
小男孩捂住眼睛：“姐姐你快跑吧，趁着爸爸还没醒……把妈妈带走……”
阜秋停住动作，扭过头，混沌的瞳孔有了焦点。
阜秋摸摸空荡荡的胳膊，才想起来通讯器被夺走了，王颋见状把断掉的通讯器递给她，阜秋按下录音键，再次看向小男孩：“你说什么？”
“把妈妈带走吧，爸爸要杀了妈妈，醒过来也会杀了你的。”
“他为什么想杀你妈妈？”阜秋推开身旁的王颋，拍了拍身上的土。
“因为妈妈想逃出去，她不开心……妈妈说自己是被绑架来的，不是她的媳妇。”小男孩看着一旁呆滞的女人，泪眼朦胧，“我听身边的人说这里的女人都是被拐来的，都是货品……”
阜秋打断他的话：“没有人是货品。”
“嗯嗯，阿宽哥哥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你认识阿宽？”阿宽就是她上次来进村前抓到的那个上过学的男孩，经过阜秋的和他的联系，已经成功将其联络为自己的线人。
“陈顾问！王颋！在吗！”佟霁的声音传来，“苏舒雪死了……”
不幸总是先人一步。
阜秋将愤恨的目光投向倒在一旁的男人：“孩子，今天你们家里有没有来一个漂亮姐姐？”
“有，但是她要杀了爸爸，于是爸爸就提刀把她杀了，还说要埋给隔壁死了的儿子配阴婚。”
对死亡的恐惧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一个小孩子是怎么能平静地说出这每一个词的？是不是因为目睹了太多这样的情况而见怪不怪了？
阜秋不愿再去细想，她闭上眼睛，生怕自己看到那个男人再生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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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赶到墓地的时候，四下空无一人，寂静之下不知道埋着多少无辜的生命。
警察正用探测器探寻附近是否有生命存在，忽然一片新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看样子是刚填的土。探测器靠近些，立马响起了警报。
大家赶紧指挥刨开新土，直到露出一方棺材，一方渗着血的棺材。
探测器的警报声响得刺耳，棺盖掀开，一位女子躺在已经腐烂的尸体旁，胸前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本就血红的嫁衣被鲜血浸透，棺木也被鲜血浸染，血淋淋的场景简直刺得人心痛。
还是迟来了一步。
佟霁有些心痛，或许在那些人拦住他们脚步的时候，可怜的姑娘就被人杀害。
医护人员把她抬上救护车。
“舒雪！！！”于雯雯冲上来，泪流满脸，凄厉的喊声试图将她的生命喊回。
医护人员把她们俩带上了救护车，于雯雯紧紧拉着她冰凉的小手，泪水吧嗒吧嗒往下落，苏舒雪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睁开眼睛，想要给她抹去泪水，可手根本没有抬起来的力气。
于雯雯抱着她的手伸到脸边，泪如串珠：“你好好活过来，我们一辈子好好的……”
苏舒雪眼睛瞪大了些。
于雯雯喃喃念着：“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你想隐瞒越欲盖弥彰。”1
苏舒雪对她的感情，她一直都知道。可因为她的退缩和纠结，她一直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苏舒雪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手指极为艰难地抬到她的嘴边。
冰凉的手指只如蝶翼般轻轻一碰便转瞬即逝，那双手失力般倏地坠落，心电监护仪同时发出刺耳的警报。
于雯雯被挤在角落呆滞地看着忙碌的医生和护士，警报声如利刃直插心底。
她刚刚才明白爱，却在下一秒就失去了那个她所爱的人。
救护车甚至还未驶出油壶村……
生命探测仪的警报是生命的希望，而心电监护仪的警报是生命的落幕。
都是因为她，那么美好的生命陨落于此。
1引自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创作的长篇小说《洛丽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