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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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伊人到南京，是打算做一番大事情的。
在北京，钦天监如今的名声也打出来了，实惠也有了，每月固定的银子入账，远远超过朝廷那时有时没有的拨付银子。
钦天监上至监正，下到普通官员，一个个走路腰也不疼，气也不喘了了，所到之处，都是一路风声一路烟尘。
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没过上多年的苦日子的人，根本就体会不到。
哪怕是当初再无论如何觉得这巡查房是个不伦不类的存在的人，如今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怪话了，银子是最能说服人的东西，而没了巡查房，自然就不会有这些额外的银子，要知道这些银子钦天监和他们个人，可都是得到了好处的。
陈三秋不在，宋伊人就是实际上的钦天监的主事人了，而且，她不觉得自己在京城里带着巡查房做的事情有多难办。
钦天监牵头，有锦衣卫和顺天府的配合，甚至有时候兵马司还有主动来帮帮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牛鬼蛇神，如今敢炸刺的，真的不多。
毕竟，当初钦天监可是真的敢杀人的，而且，杀人了，还屁事没有。
有这样的恶名在，敢头铁再来碰一碰钦天监这巡查房的猛人，真的没有太多。
但是，到了南京，宋伊人突然发现，自己做顺了手的事情，突然中间，变得一点都不顺手了。
流程还是那个流程，做法也还是那个做法，但是，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应天府衙，好像都不怎么配合，大多数敷衍一下，就已经是很客气的表示了。
更重要的是，南京地面上的这些妖魔鬼怪，他们也不配合。
捡着先立威的想法，梳理了不少的消息，宋伊人先捡着一个不足百人信徒的小团伙下手了，对方信奉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野祀，这种不成气候的小团伙，给对方安上一个邪教的名头，都算是抬举对方了。
要说伤天害理的事情干了没有，这个不确定，但是，毫无疑问，这蛊惑人心，骗取钱财的的事情，肯定是有的。
她带着自己从京城巡查房带来的全部人手，又从陈三秋那里借了十几个人，以狮子搏兔的姿态，一举断掉了对方的老巢。
可人还没带走，应天府的人就来接手了，而且，她还丝毫抗拒不了对方的接手，人家直接将《大明律》给搬出来了，钦天监以前没有执行律法的权利，以后也没有，配合应天府办案可以，但是想要主事，那就算了。
宋伊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应天府的官差将自己的犯人和抄没的资财全部带走，然后，第二天她就听说了，昨天晚上被抓的人，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街面上。
这还不算，这些被放出来的家伙，那污蔑抹黑起钦天监来，那是叫一个不遗余力，在他们嘴里，这钦天监简直就是一帮利欲熏心的家伙，为了钱财欺压百姓，什么坏事都肯干。
这把宋伊人郁闷得，足足好几天不想说话。
这个时候，那个小白脸陈祺又蹦了出来，假模假样找机会接近她，更是让她烦躁不已。
难道，在别人眼里，自己是这样又愚蠢又软弱的人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拿自己当傻子耍。
没人的时候，她悄悄在被窝里哭了一场，然后，第二天抹干眼泪，她又无事人一样。
她就不信，连陈三秋都能办得好的事情，她宋伊人居然什么都办不好。
她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觉得问题应该不是出在自己的身上，毕竟当初在京城，陈三秋就是这么做的，而陈三秋离开京城之后，自己也是这么做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既然问题不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南京的官府身上了。
应天府衙那边不配合，那是因为他们不配合也没什么后果，配合了，也没落下什么好处，还得罪本地的人，所以，应天府衙那边就用指望了，反正自己也不认识什么得力的人。
锦衣卫那边，或许可以指望一下，但是，要走通锦衣卫那边的关系的话，陈三秋又绕不过去。
宋伊人打算自己好好的做一番事情给陈三秋看看，自然不想这个事情求到陈三秋头上去，那样的话，岂不是证明她很没用。
巡查房的人是没问题的，她一声令下，敢打敢杀绝对没二话，可喊打喊杀之后的后果，她觉得自己大概有些承受不住，南京城里，好像是个人都可以不给钦天监巡查房的面子。
这半办点事情，咱们就这么难的啊！
小姑娘有些郁闷了。
陈园里，每天依旧是很热闹，一大早起，就有人开始各种各样的操练，宋伊人对这些陈三秋的“徒弟”的操练，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些人练起来还没当初那帮当兵的练的好看呢。
陈三秋每天都会巡视一遍，巡视完了之后，要么就是躲在那个番婆子的院子里，听那几个番人吹牛，要么就是带着几个人出去无影无踪，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去了。
她最近不想见到陈三秋，怕陈三秋问起巡查房的事情怎么样了。
所以，即使是要四处走动散散心，她也会很凑巧在陈三秋出门的时候，才在陈园里到处溜达一下，而她的身份，陈三秋的所有徒弟未必全部都知道，但是，为首的那几个，肯定是知道的。
她想怎么溜达，都不会有人阻拦她。
鬼使神差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溜达到那几个番婆子住的小院门口来了，见到她走过来，那个番婆子居然很有眼色的停下手中的事情，很恭敬的向她问好。
“你认识我？”宋伊人有些惊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眼前的番女并没有书里描写的那么高大，而且，容貌也不是特别的吓人。
“听陈大人提起过您，说您是他的得力助手！”
索菲亚有写敬畏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实际上，陈三秋的原话不是这样，但是索菲亚知道，在这个地方，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的地位仅此于陈三秋，她得到陈三秋的庇护，可未必是得到了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庇护。
“哦，他还和你说过我？”
原本随口问一下的宋伊人，顿时有了点兴趣：“他京城到你这里来，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啊？”
“聊了很多，主要是我的家乡的一些事情，和海上的一些见闻！”索菲亚老老实实的说道，见到宋伊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强调了一下：“在抵达这里之前，我也曾经是家族的管理者！”
她的意思是闲聊虽然是闲聊，但是也未必全部是闲聊，陈大人还是从我这里能够获取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的。
但是，宋伊人一听这话，也是有些想偏了，家族的管理者，那就是说，做事情很有一套了，自己眼前的困境，或许对方能有什么建议让自己借鉴一下。
毕竟她最缺的就是这些做事的思路。
当下她也不客气，将自己眼前遇见的事情，轻描淡写的提了提：“……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也不难办，只是要顾忌的东西有些多，你既然也曾经管过事情，若是你在我这位置，这事情你觉得如何做比较合适一点！”
“我可不是请教你，我只是考考你，看看你到底有资格和陈大人交谈而已！”
“当然！”索菲亚微微笑了笑：“您是在考我，我想一想啊，您别着急，很多东西我还不是很明白，我得请你给我说清楚一点……”
小半个时辰之后，索菲亚终于弄明白了宋伊人说的事情，并以她自己的认知和理解，将这个事情梳理了一遍。
“其实，您其实就是教会的异端裁判所，对所有的异端有着清除和剿灭的责任！”她斟酌着自己的语言：“现在异端们非常猖獗，但是，当地领主和官府，却不配合您，我这样理解对吗？”
“差不多就这意思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说的这个裁判所是干什么的，但是咱们巡查房好像就是干这个事情的！”
宋伊人似懂非懂，觉得对方说的差不多。
“遇见这种事情，在我的家乡，一般是当地的教会配合裁判所！”索菲斯说道：“或许有人会包庇异端，但是，包庇异端的，自然也是异端了！”
她嘴角露出理所当然的笑容：“处置异端，是裁判所的权利！”
“说了跟没说一样，我要有这个权利将应天府的知府拿下，那我钦天监也不是钦天监了！”宋伊人嘟囔了一句，觉得这个番婆子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裁判所是对主教团负责，他们的权利来自主教团，来自教皇！”索菲亚有些期待的看着宋伊人，她自然希望庇护她的人越强大越好，如果这钦天监真是类似裁判所的存在，那身居要职的陈大人，自然就是她安全的最大保障了。
“说这些没用，地方官府也好，锦衣卫也好，他们都可以不听我钦天监的，合作可以，命令不行！”宋伊人叹了口气。
索菲亚微微有些失望：“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钦天监不能命令他们，他们同样也不能命令钦天监吧！”
“当然，咱们钦天监是直接对皇家负责的！”宋伊人扬起了小下巴：“除了皇家的人，谁敢命令我们！就算有事情，他们也只能求咱们！”
“那就好办了，直接绕过他不就行了！”索菲亚有些奇怪了：“对上异端，该抓捕的抓捕，该处决的处决，为什么你一定需要他们的配合，他们又命令不了你们！”
我这不是怕惹出乱摊子了，我收拾不了吗？
宋伊人心里嘀咕了一句，脸上却是很不屑：“看来，你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好的建议，还曾经家族的管理者呢，一点谋略都没有，走了，忙你的吧！”
当地官府的势力很大么，你们可是听命皇室的啊！
索菲亚有些不解，见到自己的建议没被对方采纳，她也微微有些失望。
晚些的时候，她和夏尔说了这事情，夏尔的笑脸顿时就变得十分的严肃起来。
“以后那位小姐在，再询问你这样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再给任何的建议了！”夏尔的神情，让索菲亚微微有些害怕：“这不是你搀和的起的事情！”
“可是，我也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啊！”
索菲亚有些不服气：“若是我对他们毫无价值。那么，他们凭什么庇护我，凭什么给我提供这么优渥的生活，我不觉得我的姿色在这个国度有很大的作用！”
她甚至有些气馁：“若不是您的提醒，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在大明人的眼里，居然和‘美丽’两个字沾不上边！”
“那位陈大人，对你一定有安排，这和你的容貌无关，索菲亚小姐！”夏尔很是认真的说道：“或许，那位陈大人看重的是你的经历和见识，看中的是你对欧洲的了解，毕竟我知道的欧洲和你知道的欧洲，有很大的变化了！”
“就我拼命想要离开的地方，他为什么会有兴趣，和这个富裕的国度比起来，我离开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贫民窟！”
索菲亚恨恨的说道：“我一点都不怀念那里，而且，我以能够离开那里感到幸运！”
“谁知道这些大人物们是怎么想的呢！”夏尔摇摇头：“揣摩他们的想法，本来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这件事情，你最好守口如瓶，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了，我担心那位小姐，真的有所动作的话，那么，你的建议可能会为你带来不小的麻烦，甚至是仇恨！”
“有这么危险吗?”索菲亚愕然。
然后，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夏尔：“您不会也是她嘴里说的异端吧！”
“怎么可能！”夏尔生气了：“当初我可以是在大明帝国专门的衙门里登记过的，并且获得传教允许的，我是主的虔诚仆人，怎么可能是异端，这样亵渎的话以后不要再说！”
他稍稍缓和了一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虽然不是异端，但是，这个帝国的异端，实在是太多了，主的荣光还没有照耀到这片土地上，在我有生之年，若是能让那个主的荣光有那么一丝丝能照在这个国度，我这一辈子都不算白活了！”
他想了想：“若是这个国度的异端有愿意信奉主，接纳主，伺奉主的，这样的异端，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