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两个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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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突如其来才沉默，让中年男子有些难堪。
尤其是在上一批货物一个个都在争先恐后出价的情况下，这种难堪就更加明显了。
“两千五百两，折价两千五百两，有没有出价的？”
“两千两，折价两千两，不能再少了，再少老子们宁愿全部都扔到海里去了，没有出价的吗？”
火把噼里啪啦将跳动的火光投到男人的脸上，这让男人的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但是对四周沉默着的商人们来说，这张脸就是和地府里来的恶鬼一样，也不能让他们为此掏出半两银子来！
“两千两，再送西洋番婆子两个，如假包换！”
海上来的这位中年男人，终于祭出了他的大招：“都是身强力壮的那种，虽然丑了点，味道大了一点，但是买回家镇宅却是不错的！”
陈三秋险些将眼珠都瞪了出来，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挥手，从船上被押下来的两个女人。
女人们双手被反缚在背后，这让她们原本就傲人的丰腴更加突出，火光的闪烁之下，女人迥异于大明人的脸庞仿佛是斧砍刀削一般——犹如他上辈子在博物馆看见过的那些希腊雕塑一般。
两个女子一前一后，看起来没什么分别，但是，陈三秋却是明显的感觉当下的女子，应该是身份更尊贵一些，而后面的那个，脸上的英武之色更甚，愤概之色更色。
或许是前面那个女子的护卫之类的吧！他暗暗想道。
“这么丑，白送我也不要啊，这样的搭头可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就是，味道大是什么意思，这番婆子很臭吗？”
“看起来和色目女人差不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听得懂咱们大明话！”
“这人可不是牲畜，虽然这和牲畜也差不多，但是官府要落籍，可比牲畜麻烦的多，还不如再少点银子，送这两个麻烦玩意有什么用！”
四周的商人们小声嘀咕，中年男人一一落在耳中，就在他脸上的怒意更甚，准备发作的时候。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两千两，加上这两个女人，这些我要都要！”
“看看，终究还是有识货的！”中年男人脸上的怒色转瞬即逝，喜色浮了上来：“这位员外，这一票你赚大了，为了这些货和这两个女人，咱们可是伤了好些个兄弟，两千两也不过是赚点汤药费而已！”
“你真买啊，这可是赔钱的买卖！”任东在陈三秋耳边嘀咕了一句：“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陈三秋笑了笑：“你不懂！”
他脸转向身边的彭永峰：“我买下这些，没有问题吧！”
彭永峰心里微微有些肉疼，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当然没有问题，稍后我会安排人将货物和人送到陈公子的商号！”
“对了，我还想和他们主事的人谈一谈……”
码头上的买卖在继续着，陈三秋却是脱离了人群，走回自己的屋子：“对这些西洋货物，我倒是有些兴趣，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买到更多！”
女人和货物，他当然是有点兴趣，但是更有兴趣的是和这些海盗的头目谈一谈，不一定要有多少进展，但是，至少要得混个脸熟，平日里他可没有任何的机会和渠道接触到这些人。
“这个，怕是不大容易！”彭永峰苦着脸说道：“您的要求，小人倒是可以和那边去说说，但是，大人的身份怕是不方便见面，即使大人隐瞒了身份，日后他们知道了，怕是我这边日子会有些不大好过！”
“在这里见见也不行吗？”陈三秋问道。
“他们老大不会上岸的，而大人也不会坐船出海去见他，对吗？”
彭永峰摇摇头：“不过，这海上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的，这些西洋货物和女人，不是特别的好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个这一批货的，反正这买卖要是想做长久，大人怕是要有些失望了！”
陈三秋是有些失望，彭永峰没有明说，大概意思他倒是听出来了，反正海盗们打劫这些西洋商船的机会应该是不多，不知道是西洋商船的武力过于强大，还是即使是拼着折损打劫成功了，和打劫别的商船的收益无法相比，总之，一句话，这些西洋货物和西洋女人出现在这里，是属于偶尔，而不会成为常例的。
“那你找机会和他说说吧！”陈三秋叹了口气，有些意味索然。
他还想以此为契机和海盗们接触一下，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果然，彭永峰这样的中间人的存在，还是有他存在的道理的。
两个时辰之后，码头上变得空荡荡的。
货物没有了，船只也没有了，就连商人们的车马也消失得干干净净，若不是一地的狼藉，没有人知道夜里这里曾经有过如此热闹的一幕。
陈三秋也踏上了归途，对于这一夜，他总的来说失望大于期望，不过好在多少有点收获，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至于他买下的货物还有两个西洋女人，他没有问，相信彭永峰会给他处理好的。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没有了彭永峰，顾怜儿终于将自己压抑了半天的疑问，对陈三秋问了出来。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买下这一堆无用的东西，是吧？”
“是啊，那些丝麻，瓷器，都是一转手就可以赚钱的东西，大人买下的这些东西，只怕要放在家里吃灰了！”顾怜儿说道：“大部分的东西连我都看不出用途，就不用说有人花钱买这些了！”
“你当然看不出用途了！”
陈三秋笑了起来：“因为那是西洋贵人们用的东西，普通百姓自然是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就算是在大明，真正贵人家里看重的东西，你也未必能看懂！”
“公主殿下能知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顾怜儿想了想，心里却是以为陈三秋是买了这些东西来讨好公主的。
“她啊，她也未必能看懂！”陈三秋笑了：“不过没关系，他们不是还送了咱们两个搭头吗，你们不懂，他们肯定是会懂的！”
“就是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咱们大明话！”顾怜儿嘀咕了一句，终究没在这话题上纠结了。
……
“我能听得懂简单的明国话！”
玛丽低声的对着身边的索菲亚小姐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应被这群强盗给卖了，小姐，你听我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上帝一定会保佑你的！”
“被卖做女奴么？”索菲亚苦笑了一下，“玛丽，如今家族就剩下你我二人，不用你说，我也会努力的活下去的！”
外面有人在走动着，不是发出说话声，送她们过来的船只也已经离开，如今在这漆黑的夜里，这主仆二人就仿佛是关在笼子里的幼兽，紧张，恐惧，忐忑不安，又互相慰藉着。
索菲亚出生一个葡萄牙里斯本附近一个贵族家庭，在她记事起，自己家里的境况就在江河日下。
她听自己哥哥说，他小的时候，家里还有三四座庄园，还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而等到她自己成年的时候，家族也仅仅只剩下唯一的一座庄园支撑着往日的体面了。
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彻底将这个小小的家族打入了深渊。
瘟疫带走了庄园里的大部分人，也几乎带走了家族所有的希望，她的哥哥成为了新的家族主人，了庄园和家族中大部分的财物，变成了梦想号，带着复兴家族的梦想，他们踏上了千万东方的冒险之旅。
来自东方的强大富足的传说，是吸引他的哥哥前往的最大动力。
这是一场不成功则成仁的冒险，事实证明，上帝并没有时时刻刻的庇护着他们，在经历了那么多的风浪，在明确知道那个强大的东方大国就在他们的航路上之后，一股穷凶极恶的海盗们从他们的视线只冒了出阿来。
索菲亚的哥哥，索菲亚的家族，在这一场和海盗的之中彻底的完了，而索菲亚和玛丽，这个勇敢而忠心的侍女，因为躲在底舱的货物堆里，成为了梦想号唯一幸存的两个人。
然后，他们就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这个他们连名字都不知道，这个所有人都说着陌生语言的地方，这个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着牲畜的目光大量着她们的地方。
索菲亚没有为自己的哥哥和家族的命运悲戚，在踏上旅程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想过最坏的结局。
相比最坏的结局，眼下的这个结局已经算是不错了的。
她甚至没为自己的未来有多担忧，她只是感叹命运的不公，感叹即使是上帝的仁爱和慈悲，也无非照耀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是的，和玛丽说的一样，她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活下去，哪怕是再屈辱的活下去，也比死了的好。
毕竟，人活着才有希望，而经历过死亡的人，一切都失去了的人，才会懂得，活着，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一夜过后，主仆二人被带上一辆封闭的马车，在经历了她们感觉过了很久，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多长时间的一段旅程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几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正在盯着他们。
“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朱见月有些不满的看了陈三秋一眼：“我可没想到你是如此饥不择食的一个人，还特意叫我过来看！”
“真是好东西，殿下！”陈三秋微微笑了起来：“三宝太监下西洋的事情，你应该不陌生吧，这才过去多少年，当年随着三宝太监的船队来咱们大明的西洋人，现在只怕咱们大明还有活着的吧！”
“这我可不知道，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都没出生呢！”朱见月愣了一下：“可这和这两个西洋女人有什么关系，和咱们的买卖有什么关系！”
“难道殿下就不想知道她们是从哪里来的吗，他们是怎么来的？”陈三秋眨眨眼睛：“就算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来的，那他们对他们自己国度的事情，应该清楚吧，就算再不问世事的人，自家国度里各种物件用度，价钱总会知道吧！”
他嘿嘿的笑了起来：“咱们大明的物件，在他们的国度那些好卖，那些值钱，要怎么到他们的国度，这些对咱们的买卖，可是大有帮助！”
“你这么一说，倒是真是好东西……”
朱见月愣了愣，嘀咕了一句：“不是说还进了一大批货物么，咱们的商号开在什么地方，你选好地方没有，这地方都没选好就进货，你怎么想的……”
索菲亚安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嘀嘀咕咕的说着自己不懂的语言，和那个看起来有几分威严的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远，然后任由有人过来解开束缚他们的绳索。
她揉捏着酸痛的手腕，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应该是一座极大的庄园，或许是宫殿，反正她家里最后那座小小的庄园和这个宫殿比起来，简直和那些流浪者的窝棚没多大的区别。
这里的仆役一个个干净整齐，甚至年纪都差不多大，这里的建筑古朴大气，所有所有的这一切，都似乎在告诉她，她未来的新主人不是一个非常有钱的商人，就是一个贵族。
有个相貌清秀的仆役走了过来，和他们说了几句，虽然没完全听懂，但是她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两人跟着这个仆役朝着里面走去，一路上不知道了穿过多少房舍亭榭楼台，她们被带到一间屋子前，带路的仆役朝着里面指了指，两人乖乖的走了进去。
仆役在门口站了一下，然后离开了，两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朝着外面看了看，然后互相对望了一眼。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他们居然没有看守我们！？”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连门没也锁上?”
“小姐……”玛丽一下就激动了起来。
“不要兴奋，先看看情况再说，他们没看守我们，不会是疏忽，只怕是，他们根本就不怕我们逃走？”
索菲亚脸色微微黯淡了一下：“而且，就算我们逃走了，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在什么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