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与神同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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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一旁的玄医都被祝为鹤不要命的举动给吓坏了，“岛主，你的伤……”
祝为鹤脸上的血痕发黑，被金簪划过的皮肉之上还萦绕着一缕繁复的符光，不断地往他鲜血淋漓的伤口渗入。
虽非致命伤，却桎梏了他体内灵力的运转。
祝为鹤双眼如沁血芒，周遭侍者自危不暇，个个噤若寒蝉。
突然，头顶一大片阴影覆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祝为鹤满脑子都是桑眷的生死，一时未意识到来者是谁，头都不抬，暴戾地吼出了一个字。
“滚！”
见状，院中的侍卫才反应过来，纷纷一拥而上，警惕地盯着乱入主峰的不速之客。
“什么人！胆敢擅闯岛主居所！拿下他！”
数十道剑锋围刺，泠澈面容上不见丝毫慌色，镇定自若。
他不慌不忙地抬眼扫去，短促轻笑一声，说话的语气狂妄张扬，气场惊人。
“不瞒诸位，本尊不想见此地多添伤亡，尔等皆并非本尊的对手，若识相，躲远点。”
他一个波澜不惊的眼神，不知为何，众人看在眼中，脊背皆无端窜上了一股森冷的寒意。
三大护法闻风而至，在见到祝为鹤身边的这道身影时，不约而同地生出了发自心底的忌惮，顿感危机。
秦楼月看到祝为鹤怀里断气了的桑眷，不由瞪大了瞳孔，大惊失色，“夫人怎么会……”
她立即抬手示意另外两名护法后退，不敢轻举妄动。
大婚夜，新娘身死，岛主看起来也负了重伤，形势未明，不可贸然出手。
秦楼月戒备地看着泠澈，紧张地询问：“岛主，这，这是怎么回事？”
祝为鹤终于回过神来，猩红的眼眸尽是哀绝，迟缓地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阁下是何人？何故多管我鸣沙岛的是非？”
泠澈这才松开他的手，看着桑眷的尸身，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她自戕而绝，必是心灰意冷，在这世间已无所牵挂，祝岛主又何必强求？”
闻言，祝为鹤浑身大怔，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矢口否决，“不可能！”
“小师妹她怎么可能心无挂念，我们大婚了，她不会无牵无挂的……再不济，还有覃……”
话及此，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不愿多提，抬眼厉声质问：“你到底是何人？伽鸾峰危机重重，你孑身一人，是如何上来的？”
泠澈眼底闪过一抹冷芒，却依旧好脾气地道：“祝岛主，念在你痛失所爱的份上，本尊便不与你计较出言不逊之过。”
“你！”秦楼月气急，敢怒不敢言。
任谁都看得出眼前这神秘男子实力深不可测，不好惹。
他狂，有他狂妄的资本。
寂静中，泠澈反手结印，一股强劲的力量把众人隔绝在了外面。
他也不多废话，三言两语向祝为鹤道明了来意。
“鸣沙岛聚集了大量亡煞之气，不出两日，怨气所及之处，万灵枯竭。”
说着，他凝聚了一抹精纯的灵力，照出了未经清理之前的鸣沙岛。
几个时辰前，鸣沙岛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而今，祝为鹤还看到了无形之中笼罩的浓烈怨气。
泠澈的声音不冷不淡，在祝为鹤耳畔响起。
“本尊不想知道这里曾发生了什么，你若想救鸣沙岛众生，便要听从本尊的安排。”
良久，祝为鹤不知想通了什么，死寂的眼神里终于有了波澜，“你是何人？本岛主凭何信你？”
“信与不信，祝岛主心里想必已有答案，而你，也没得选。”
最后一句话，泠澈的话音里蕴含了一股无形的压迫，锋利强势。
祝为鹤看着眼前的绀衣男子，不知怎么，颓然的脸上忽的生出了一丝希冀。
他抱着怀中的桑眷，直直跪向泠澈，含着泪一声声祈求。
“她是我妻子，因我一时疏忽，簪心殒命，我没能救得了她，公子能否帮帮我，救……”
泠澈赫然打断，“祝岛主，生死有命，你强求不得。”
听到绝望的答案，祝为鹤苍凉了地放声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悔恨痛哭。
他站上伽鸾峰的高崖，望着自己与桑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师门，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之后，他抱着桑眷，跟随泠澈来到了时妄海。
沈千颜也一脸不情不愿地被泠澈抓了过来。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满心幽怨，“数九寒天，你带我来这儿吹海风？泠澈，你还是人吗？”
祝为鹤全然没有心思放到别的事情上，他认真地问泠澈，“泠公子要怎么做？”
“本尊会在此海结灵阵，召出幽灵冢，为这些魂灵寻一隅安寝之地，暂时把他们封印其中，如此，便可不为恶，不作乱。”
泠澈虽为六界神尊，却渡不了冤死亡魂。
他力所能及，唯有这些。
悲悯温和的眸光触及祝为鹤怀中的女子，泠澈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祝岛主，你可愿留住这女子的尸骨，让她不消不灭？”
听到这话，祝为鹤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什、什么？你能护住她的尸骨？”
泠澈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紧紧扣住沈千颜不安分的小手，“你可愿意？”
他并不清楚祝为鹤与桑眷之间的恩怨，只见他痴情至此，才生出了一点私心。
“本尊可以在她身上设下一道禁制，名为无垠领域，阻断她身上流光飞逝。”
祝为鹤岂会不愿，他一生所求，便是与桑眷长相厮守。
哪怕天人相隔，他也要与她永不分离。
“不过，有个条件。”泠澈眸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身上的气息也沉了沉。
“泠公子但说无妨，哪怕是以我的性命作为交换，我亦不悔。”
泠澈却爽朗地笑开了，“祝岛主果真情深义重。”
“本尊会让你如愿以偿，在此之前，吾要你亲口承诺，只要你活着，此生都不能向任何人暴露幽灵冢的存在。”
“明日，你便颁布禁令，想尽办法，封锁鸣沙岛，并隔绝外界与鸣沙岛的联系，不许任何人踏入时妄海一步。”
祝为鹤心头疑惑，却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然而，泠澈的条件并未说完。
“本尊会在幽灵冢下立一处墓穴，她的尸骨今后便只能安放其中，直至幽灵冢消失之前，你都不能擅自带离。”
祝为鹤默然了片刻，郑重地对泠澈保证道：“泠公子放心，本岛主永不背誓。”
就这样，泠澈以一己之力，于时妄海结锁灵阵，引亡魂尽归幽灵冢。
幽灵冢下，墓穴入口大开，祝为鹤一脸凝重地抱着桑眷，不肯放手。
“泠公子，能不能让我在此处常伴于她，我师妹胆子小，一个人躺在这里，她会怕。”
言下之意，他宁愿身埋墓穴，陪伴已逝之人。
泠澈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执拗的人，着实看不懂他了，拧着眉头，“至于吗？”
“泠公子，你不懂。”祝为鹤眼底难得出现柔情，小心翼翼地抚上了桑眷的脸。
小师妹还在师娘腹中之时，他就一直陪在她身边了。
她诞生之日，不满五岁的他，亲口向师娘承诺，要一生守护小师妹。
他陪着桑眷长大，看她笑，陪她闹，他对她的情谊，早已超脱了寻常同门之情。
他心悦于她，情根深种，满心欢喜，无法自拔。
可他精心守护着长大的小姑娘，喜欢上了他的五师弟！
那个备受师父疼爱，又天赋异禀的覃寂！
若非师父把小师妹嫁给了覃寂，他或许也不会铸成而今这般结局。
所以，他恨师父，更恨覃寂。
他杀了很多人，唯独没有想过伤害桑眷。
祝为鹤没了声音，泠澈以为他心中悲痛，便好意告诉他，“此地，若你想，随时都可以进来。”
话落，祝为鹤总算是舍得把桑眷放了下去。
他满心苦涩，对泠澈的仗义出手感恩戴德。
泠澈当着祝为鹤的面，在桑眷的身上布下了无垠领域，墓穴入口，一朵夭色绝艳的花形图腾应势而生。
见状，沈千颜来了兴致，“一朵花？”
泠澈垂眸看向不及他胸口高的少女，眼底的笑意纯粹如明镜，“嗯，海棠。”
“为什么是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