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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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抬尸一说十分玄乎，一个个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若从前的流言蜚语一人一个版本，这下倒是传的十分一致，一个传一个将“鬼抬尸”的个中细节一一完善。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席卷了整座京城，传播速度之快不可谓不叫人咂舌，若说这背后无人推波助澜，余烬自是不信的。
余烬执起剪刀剪了剪灯芯，火光跳了跳逐渐活泼起来，翻了一页书，可余烬却没有心思继续读下去了，遂放下书卷捏了捏眉心，对着墙壁上映照的更加清晰的影子发呆。
说是发呆其实也不尽然，人只要清醒中脑子无时无刻不在运作，区别不过是记不记得住那些纷杂没有逻辑的零碎心思和画面。
余烬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近来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鬼抬尸”事件。
“鬼抬尸”事件充满了鬼神色彩，听起来有些荒唐，余烬自然不信，她其实并不太讲究鬼神之说，可也不敢公然反驳，无他，盖因当今圣上沉迷于求长生，修仙问道，若是这时候出去说“没有鬼”“世上没有鬼神”不就是在打皇帝的脸？
就算当今圣上已经在朝中不太顶事儿，可皇帝就是皇帝，治罪处决人的权力还是有的。
说句不太客气的，朝中权力的倾轧都是背地里进行的，制约也是各方势力多方考量的结果，皇帝能被制约一来是心腹人手和手中权力的转移，二来则是忌惮。
简单来说就是就算手中权力没多少又能怎样，我是皇帝我就要这么做，你说的威胁我不在乎我就要这么干！谁都奈何不了。
“科举舞弊”加上隐藏在“鬼抬尸”下的“段青梧身死”的信息，打破了她一贯的冷静自持。
糟心！
手指敲击桌面的速度不断加快，力度也一下比一下重，眉头轻蹙眼神迷蒙，似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良久，眉头松开，眉尾略略低垂，余烬长叹一声：“这叫什么事儿啊——”
略微缓了缓，余烬研磨展信，提笔慢慢书写，写成之后小心折起，走到墙边借着遮掩抽开一块青砖，把纸塞进去后恢复原状。
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击声响起
——
“进。”
徐鸿听到声音推门而进，就见展舒云冷着一张脸一手卷宗一手笔，刷刷刷的写个不停。
自打“科举舞弊”一案之后，大理寺好像忽然多出了很多事务，杂七杂八的一股脑砸过来，也让展舒云焦头烂额不得休息，面上带着微微的疲倦。
“有事儿说事儿，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烦我。”忙着呢。
徐鸿伸手，“大人，是段公子的信儿。”
手上动作一停，展舒云搁下手中的物什抽出递来的纸张，疲惫之态消散两分，“总算是有信儿了。”
到这份儿上才往外递消息，倒也是能沉得住气。
抖开纸张，展舒云很快看完寥寥几行字，舒了口气，扯出几分笑来，“我就说她早有防备，不早先跟我说好，也省的这遭牢狱之灾。”
“大人需要回复吗？”
展舒云摇头，他舒展了一下久坐僵硬的身体，起身往外走，“备马，咱们进宫一趟。”
徐鸿不知道怎么看完之后就突然要进宫了。
徐鸿好奇，目前却也只能压下好奇，赶忙跟上去，“我去备马！”
展舒云是来面圣的。
得到展舒云求见消息的时候，皇帝正在跟着天一道人打坐炼丹，黄金的炼丹炉吐出腾腾青烟，满室烟雾缭绕下那硕大的黄金丹炉依旧扎眼，天一道人盘腿坐在蒲团上，拂尘规规矩矩的搁置在腿上，闭目呼吸轻缓，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反观皇帝则坐在天一道人的对面，也摆着和天一道人一样的姿势，可究竟是年纪大了身子骨有点硬，打坐的姿势坐起来有几分滑稽。
“是何人扰朕修行？”
一身明黄丝绸里衣的皇帝砸吧两下嘴，从迷蒙的梦中清醒过来，下意识问道。
“回皇上，是大理寺的展少卿。”门外的太监回道。
哦，是展少卿。
皇帝回了点神，终于想起展少卿是谁，却没说见也没说不见，门外太监也不敢催促，这方空间一时间又静默下来。
“皇上。”
“道长有何指教？”
天一道长睁开眼，随手抓起拂尘一甩，“静坐中断，外事烦心，乃是修行的大忌。”
皇帝一凛，“那朕这便回绝……”
“不过皇帝乃是一国之君，展少卿年少有为也算得是国之重臣，俗事虽俗，可若是处理好了，也是修行。”
皇帝扬声，“宣展少卿。”
魏观澜应声，而后掐起嗓子道：“宣展少卿觐见！”
也是，眼下除了魏观澜，谁还敢在皇帝修行的时候前来打搅。
皇帝没动，天一道人也没动，直到展舒云推门进来皇帝询问展舒云今日求见所为何事之时，天一道人仍旧老神在在的盘腿稳稳当当坐在蒲团上，闭目安然的样子好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已经得道飞升斩断凡俗的老神仙。
展舒云自然不会认为天一道人已经斩断凡俗，他的视线漫不经心的在天一道人身上落过，对着皇帝恭敬道：“回陛下，臣要求陛下公审段寺正‘科举舞弊’一案。”
皇帝还是那副迷迷瞪瞪好似没睡醒的样子，脑中晕晕乎乎想这个段寺正是谁，想了也就问了，听到“段阁老之孙”“当众策论论辩”这些才恍然，说：“哦，是那个病秧子啊。”
展舒云默然。
“科举为我朝选拔人才官员，关乎到我大谕的江山社稷，科举舞弊可不是小事，堪比欺君大罪，此事我已全权交由梁卿去办，怎的展卿今日来朕的面前有此要求？”
皇帝的声音听着不太有力，可展舒云却在这几句轻飘飘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凌厉。
他垂头，姿态愈发诚恳恭敬，“回陛下，梁寺卿已将科举舞弊一案基本查明，西庭使臣不日便赶赴我大谕都城，梁寺卿的意思是早日决断莫要让西庭之人看了我大谕的笑话，臣深以为然，陛下深明大义明察秋毫，断科举舞弊一案必然能尽快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
皇帝转向天一道人，“道长有何高见？”
天一道人：“天法地，地法天，道法自然，陛下从心即可。”
皇帝甩袖，扯了扯歪扭的衣襟，散漫道：“既如此，明日早朝了了此事吧。”